第五章 宇宙之帆，飛揚！

直到寧靜的夜色包圍了六號太空城的每一個角落，趙遠帆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俊傑早就送走了與自己同稱「三劍客」的傑克和威廉兩個死黨，可翻爛了電視機的所有頻道，也沒等到父親回來，一聽到家用機器人問候主人回家的聲音，立刻從客廳里跑了出來。

「爸爸，發生了什麼事？」俊傑惴惴不安的望著父親。在他的記憶里，父親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是淡定自如，象這樣無法掩飾內心沉重的情況絕對第一次。

「沒什麼……」趙遠帆意識到自己的異常，微笑著試圖掩飾，但少年堅定的眼神讓他感到絕不會輕鬆過關，只好思考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

「俊傑，這次可能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哥倫布』的小加西亞先生找我，是想請我幫忙去探索一顆星球，我……已經答應他了。」

「爸爸？您要參加星際探險？」俊傑十分詫異。他清楚的記得，母親去世時唯一請求父親答應的事情，就是從此不再參加星際探險。雖然自己對這個請求也覺得有點奇怪，但出於對母親的深愛，父親毫不猶豫地退出了『哥倫布』，並堅守了八年的誓言。怎麼今天會突然決定復出？

趙遠帆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陰雲。

「小傑，我是一個星際探險家，這是我一生的理想啊。」

「可是爸爸，當年你和媽媽結婚的時候，不是發過誓嗎，說以後再也不參加星際探險了？」

「這小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我並不想破壞對你媽媽許下的諾言。但這次的確另有原因，哦，是個軍事秘密，我已經和米洛元帥談過了，這次我並不是代表『哥倫布』，而是代表軍方參加，非去不可啊。」

校長慈祥的望著自己的孩子，這位著名的武術家和星際探險家並沒有將真實的情況告訴兒子。雖然俊傑的表現非常優秀，早就超過了年輕時的自己，但他畢竟才十九歲，還無法擔負這可能關係到人類未來的秘密。出於保密的需要，更因為不想給孩子增加太多負擔的緣故，他決定隱瞞下來。

下午，在他的建議下，小加西亞與聯盟安全局的漢默局長、星球管理署的漢密爾頓署長、太空艦隊總司令米洛元帥進行了一次秘密會談。他沒有想到，一向以商業利益為最高原則的小加西亞先生居然在聽了他的建議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將這份可能帶來極大收益的探險成果交給聯盟。儘管在會談時小加西亞仍然發揮了自己的商人本色，為『哥倫布』爭取了頗為可觀的回報，但和這個發現的潛在價值相比，簡直象九牛中的一毛般微薄。

他甚至懷疑，小加西亞是否象自己一樣，能夠感應到這個意外發現背後可能存在的危機，所以才這麼反常地將這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痛快地吐了出去？這個秘密，他可是連自己的老朋友米洛都沒有告訴啊？

半年以前，當他從無極功法第二重「以動為靜」的意境中收功時，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塊透明的紅色三角錐形晶石。這塊晶石散發出一種強大的能量氣息，似乎在試圖闖進他的意識，讀取他的記憶，甚至——控制他。剛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在突破第三重境界過程中遇到的走火入魔現象，並沒放在心上。但沒多久他就發現，晶石總是在他收功的時候悄然閃現，而且能量的強度日漸增大，似乎在不斷測試他精神力的底線，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對抗，還可以堅持多久？

哪知道，在小加西亞展示給他的全息場中，在不斷放大的畫面里，直接跳進眼帘的就是那塊神秘的紅色三角形晶石！據小加西亞說，那是『哥倫布』派去伽馬星系執行探險任務的一艘考察船路過「紅島」星座空間跳躍窗，正在進行跳躍窗前的超光速加速時，有個船員不經意的望向窗外，突然發現「紅島」星座第四顆行星上有紅色的強光閃過。船長在接到報告後，檢查了飛船上的電腦根據異常反應自動拍攝的錄影，發現發出強光的是一塊三角錐型的紅色晶石，在晶石的旁邊還有很多紅色的活動物體，活動的方式呈現相當的規律性。

小加西亞的職業敏感絕對沒得說，立即使用專用電腦進行了初步分析，結果是相當驚人的：活動物體是有智慧的高等生命形態的可能，高達94.66%！第一個反應是驚喜若狂——要知道，星際探險聯盟的資料庫記錄中，雖然有生命的星球不少，但高等生命形態可能的最高比例，僅僅是0.0013%！94.66%這個數字意昧著什麼，小加西亞心裡十分清楚。但做為一個出色的商人，「高收益的背後往往隱藏著高風險」這個至理，他是時刻牢記在心的，否則就算老加西亞復生，贊成把這塊餡餅上交給聯盟，他也會跳起來把老加西亞罵回棺材里去……

趙遠帆的心裡則是另一番感受。一個傑出的探險家絕對不會相信某些專家所謂「產生高級生命必須具備陽光、氧氣和水這一定律」之類的話，他深信，宇宙間的生命千奇百怪，地球上的智慧生物絕不可能是孤獨的，發現其它有智慧的生命形式是早晚的事情。對他來說，如果『哥倫布』僅僅發現了那些可能的智慧生命，他會只感到驚喜；可是這紅色晶石的突然出現，卻讓他心不由地一緊。它幾乎與他每次收功時意境中出現的透明晶石一模一樣！

出於一種下意識的直覺，他並沒把自己發現的異常告訴幾個政界高管，包括自己的老友米洛元帥，但米洛元帥得知此事後的第一句話，卻連他都嚇了一跳：

「你們看，在火星和我們開戰的關鍵時刻，突然出現另一種智慧生物，會不會和這場戰爭有什麼聯繫呢？」

漢默局長立刻出言反對：「元帥，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哥倫布』發現這種有規律的活動跡象只是個意外，事實上這種跡象是否能確定是高等智慧生物還無法證明；何況火星人的科技水平和我們根本沒法比，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和外星人溝通甚至結盟，聯手對付我們？我看是有點天方夜譚。」

這番話入情入理，老成持重的漢密爾頓雖不出聲，但微微點頭已表示他同意漢默的分析。米洛元帥卻不依不饒：

「我承認，認為火星人能和外星人溝通，這件事沒有證據。但問題是，怎麼解釋這次我們莫名其妙地和火星人開戰的原因？上次的戰爭已經結束幾十年了，當年那些堅定的獨立分子躲進了宇宙的角落，和約書里也承認了地球聯盟對火星的統治權。幾十年過去，為什麼他們突然跳出來，指責地球人無端攻擊他們的商船？如果說他們是想挑起戰爭，藉機恢復火星的獨立地位，再怎麼蠢，也不會蠢到派一艘九千艘的艦隊來攻擊地球吧！何況，他們打敗了羅林斯的主力艦隊后竟然主動退卻，情報人員還報告說，對方曾下過不準攻擊我方旗艦的命令……」

元帥說完，頗有深意地看了漢默局長一眼。漢默局長默不作聲，火星艦隊對羅林斯的旗艦「放水」確有其事，無論是情報收集還是戰場數據記錄都證實了這一點，為此羅林斯被指控「勾結火星人，出賣地球主力艦隊」，當即被撤職審查，其叔叔最高議會議長比爾-艾倫也頗受牽連。一時間「被四分之一兵力的敵人打敗，這樣的指揮官究竟是*什麼拿到元帥杖……」之類的流言大行其道，比爾先生面上無光倒是小事，兩年後的競選怎麼說服民意，可有夠頭痛的了……

漢默局長出於什麼考慮，硬是壓下了羅林斯的案子，以「證據不足」的理由迅速釋放了前元帥，這事在聯盟高層倒無人過問。隨便伸手到別人的魚池裡撈魚是官場大忌，漢默既然不說，除了個別想嘩眾取寵的媒體，也沒人會討這個沒趣。但米洛元帥在此刻提起這個案子，用意自然不是隨便說說而已，漢默局長只好裝聾作啞，不再出言反駁。

漢密爾頓眼見氣氛有點僵持，低低咳嗽了兩聲，出言道：

「我看這樣吧，雖然沒有什麼證據證明火星人與紅島星系的奇怪現象有什麼聯繫，但既然關係到聯盟的安危，謹慎一些總是好的。為了不驚動敵人，就以『哥倫布』的名義派一支探險隊去紅島星系進行一次『科學考察』，至於考察飛船和隊員嘛，就由聯盟艦隊來派。如果證明這種現象沒有軍事意義，那麼照老規矩，由『哥倫布』擁有部分開發利益。當然，這件事必須報告沙加洛夫總統批准后才能實施。你們看如何？」

小加西亞自然沒意見，既不用出人也不用出錢，分到的餡餅還一點沒少，何樂而不為呢？漢默局長面色有些陰鬱，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終究沒出聲。米洛元帥當然也同意，漢密爾頓這個提議，其實是站在他的角度考慮的。趙遠帆突然站了起來：

「各位，也許我這麼做有點唐突。不過，做為探險家，我希望能參加軍方的這次行動，我想，以我多年的經驗，應該可以為探險隊提供相當有力的支持。不知道各位是否同意？」

「遠帆，你的能力自然沒問題，不過你……」米洛驚奇地望著自己這位老友，遠帆退出『哥倫布』的原因他自然清楚，當年自己費盡口舌，就差沒以絕交來挽留這位老朋友了，都沒能留住他，今天他卻自己站出來要復出？

「米洛，一定要同意我參加，這麼多年的老朋友，難道你不相信我？我有必須去的理由。快同意，否則我那二十年的茅台，你就再也別想了……」

一絲低低的聲音直接傳入米洛的腦海。恩威並用之下，元帥終於屈服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好吧，我沒有意見。趙校長在探險方面的成就至今也無人能望其項背，有你參加，我們這次調查的把握無疑大了很多。何況你本身就是中將，參加軍方的行動也沒什麼障礙，那就這麼定吧！」

既然負責調查的軍方都沒意見，漢密爾頓和漢默自然不便反對，但兩人藉此機會也都推薦了一人參加探險隊，米洛元帥無奈之下只得同意。

這樣，聯盟史上第一支由現役中將率領的「星際探險隊」，肩負著調查第一個可能存在高等智慧生物星球的任務，正式確定了行程。

俊傑自然不知其中玄機，但從小就崇拜父親的他，儘管心裡有很多疑惑，並不影響他尊重父親的決定。多年言傳身教的結果，在這個19歲的年輕人身上，同樣充盈著勇敢而堅定的信念。

「爸爸，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俊傑心念一轉，央求道。

「不行！」幾乎是馬上地，父親就拒絕了兒子的請求：「探險隊名額有限，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說服的米洛元帥。再說，這是軍方的絕密行動，你現在還沒畢業，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人，軍隊的紀律也不允許你參加。你很快就要畢業了，以你的能力，拿第一名不成問題，以後想參加探險隊，還不有的是機會？」

說著，他從頸上解下一個藍色的水晶墜，掛在俊傑的胸口。這墜子俊傑再熟悉不過，自媽媽過世以後，它就一直安睡在父親的胸前。這墜子並不大，卻呈罕見的、純天然的水滴狀，半透明的蔚藍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如水波般緩緩流轉。

「這是你媽媽臨終前留下來的，千叮嚀萬囑咐的叫我好好保管，等你十八歲之後再交給你。這墜子看起來十分奇怪，絕不是普通的人工製品，可是我研究了很久，也不明白他究竟什麼用處。自你母親過世以後，這墜子一直帶在我身上，就象她在身邊陪伴我一樣……你也該畢業了，我想，該是把它交給你的時候了！對了，聽說你最近和一個叫林珊的女孩……」父親開玩笑地眨了眨眼，「怎麼樣，什麼時候帶她回家來看看？」

俊傑立刻就紅了臉。被道破了最隱秘的心事，一時實在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父親半是好笑，半是幸福的望著自己的孩子，這個兒子真是帶給他莫大的驕傲。在學校里，他每科成績都最優秀，用自己的表現堵住了很多人「父貴子榮」的嘴。比起越來越多放縱驕矜的富家子弟，更顯得鶴立雞群一般。這才叫「虎父無犬子！」他不禁驕傲的笑了起來。

二十七天後，「發現者28號」升空，飛向那片遙遠的星雲。

僅僅過了兩天，「記憶複製」技術由居里教授研製成功的消息，傳遍了聯盟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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