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祭
在那個信息不透明法制不健全的時代,在呂世恆的巨大能量的影響之下,程最終被認定為突發疾病自然死亡。
程死後大概一個月,有記者拍到呂氏大宅的傭人們大批離開的境況,記者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炒熱度的機會,但是傭人們面對記者的採訪各個都諱莫如深,只有一個耳朵不太好使的老僕邊擺手邊喃喃自語道:「造孽啊,她,她又回來了……」
松澗樓就在那一年建成,程的骨灰也被移至這裡。為了防止她的靈魂再出來作亂,呂世恆在某位高人的指點下特意從泰國請來一尊開過光的小石佛埋在松澗樓門前噴泉的底座下,這哪裡是什麼賓館啊,整個松澗樓就是程的墓啊。
松澗樓選址在這裡當然有它的原因,這是一塊風水寶地,把結髮妻子埋葬於此,能保呂氏一族財運亨通,世代興旺。可憐的程,死後不僅被禁錮住靈魂,不得超生,還要被自己深愛的丈夫這麼利用。
「徐先生說我親手殺死了我太太,真有趣,憑空捏造的小道消息我每天聽的不下十個,這是最好笑的一個,可是證據呢,可是現在的法律和以前不同了,沒有證據,誰又能耐我何呢?」呂世恆神色凜然的看著徐行。
「別說幾十年前的案子難以尋找證據,就算有,也應該早被您銷毀了吧。我只是推測,因為鬼魂做的事情往往和她生前的記憶有關。」
「不如我們還是說回松澗樓吧,」呂世恆似乎稍稍鬆了口氣,「這麼多年一直都相安無事,為什麼她……她突然會……」
「那就要問問您身後的這位了。」
呂漢傑呂世恆身後那位一直被吳汐當成助手的中年人像他的父親一樣,把所有的情緒隱藏在淡漠的表情下,一言不發。經徐行一說,吳汐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他,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看起來好眼熟啊,像是在哪裡見過,可是卻又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是哪裡呢?突然,她心下一驚,是他,沒錯,他就是杜鵑花海中,要帶那個女孩子一起離開的男人。可是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呂漢傑要帶走那個女孩,這和松澗樓和程又有什麼關係呢。吳汐目不轉睛的看著呂氏父子,而呂世恆,則在沉思兩秒之後,頭也沒回一下,示意徐行繼續說下去。
要破困魂之術,首先要打破壓制怨靈的封印,就是那尊石佛,這倒不難,難的是這血引子。怨靈被壓制的時間久了,會漸漸喪失生前的記憶,即使封印打開,也只是遊離於人世間的一個孤魂野鬼,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也達不到某些人想要達到的目的。所以,必須在結界打開的同時,用她生前最恨的人的鮮血作為祭品,讓她恢復所有的記憶,記起所有的仇恨。
「所以,那個女孩子……」呂世恆若有所思的看著徐行。
「沒錯,」徐行緩緩的說,「不愧是父子,利用女人的手段都一樣高明。令公子在溪塘找到了一位遠房堂妹,有多遠呢,遠到這位女孩子甚至不知道她和大名鼎鼎的呂世恆竟然是血親。我想,他一定使用了從他父親那裡繼承過來的對付女孩子的手段,才讓這樣一位花季少女心甘情願的做出犧牲,雖然她並不知道這會讓她丟了性命。」
「又是困魂術?」呂世恆的眼睛逐漸變得渾濁。
「是的,當晚來到松澗樓的,是一具屍身。那個女孩子已經死了,但是魂魄被困在軀體內,供他指揮。我曾召回她的魂靈,發現在跳樓之前,她似乎被人控制著在尋找一個最佳的方位,因為只有在這個位置跳下去,才能確保一舉砸碎佛像,並用自己的鮮血立下血祭,引出程。」
「可是,知道佛像位置的人只有我和他,難道,難道又是他?」
「阻止靈魂進入六道輪迴,利用它為自己做事情,一項是他最擅長的,所以當初,你才會尋求他的幫助不是嗎?呂先生。」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收了我的錢把她困住之後,又收了別人的錢把她放出來。」呂世恆狠狠的攥住拳頭,然後突然回頭看向身後,「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父親?」
「父親?」呂漢傑輕輕冷笑了一聲,「那晚過後我就再沒把你當成父親。」他強迫那雙蒼老但是陰鷙的眼睛和他對視:「你也會怕不是嗎,所以在掐死了她之後,你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這麼多年來,你都不願意直視我的眼睛,因為我的眼睛和她的一模一樣。那晚,你怕到渾身哆嗦,竟然把她扔到了柜子里,可是,你當然明白,柜子怎能困得住她,所以你找到那個人,修了這座樓,把她困在下面。明知道自己的母親被人害死,但是卻連祭拜都不能夠,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所以這二十多年來的謙卑順從,都是你裝出來的?不愧是我呂世恆的兒子,可以和我一樣,隱忍二十多年。」
「不光對父親的謙卑順從是裝出來的,對母親的滿腔深情應該也是裝的吧。」徐行突然發話了。「二十多年來一直隱忍不發,現在把程引出來,又找來記者報道出自殺事件,試圖對呂氏集團施壓,是因為看到父親耄耋老矣,儼然已到了分家產的時候了嗎?」
剛才還振振有詞的男人突然像換了張臉孔,他看著徐行,惡狠狠的壓低了聲音:「你以為自己是誰?竟然敢對我們呂家的事情指手畫腳?」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呂世恆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直視你嗎?你以為我害怕?笑話,我呂世恆怕過誰?我是因為噁心,這眼睛我看了半輩子了,早就噁心透了。所以,你覺得我會把家產留給你?做夢。」
吳汐突然很想離開這裡,這醜陋的事實讓她覺得噁心。兩個站在社會頂峰的男人此時臉上沒有半點懺悔之意,有的只是恨不得將對方至之於死地的怒氣,難道真的如徐行所說,人性的惡,竟然如此難以估量。
崔明寒走到吳汐身旁:「你臉色不太好,我帶你出去透透氣。」吳汐感激的看著他,剛想起身,卻被呂世恆的話攔住,「對不起諸位,在我和徐先生達成某種共識前,誰也不可以離開松澗樓。」他話音剛落,門口的保鏢就走了進來,站成一排堵住大門。
「呂先生認為能攔的住我?」徐行看著呂世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平靜到任何人都覺察不出他內心的變化。
「徐先生神通廣大,天下之事知無不曉,豈是我等凡人可比擬的。但是我想,如果你的朋友深陷危局,你也斷然不會見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