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尾聲
「你把孩子的眼睛給賣了?」劉玉海一巴掌打在妻子的臉上,結婚這麼多年,他從未打過她,但是這一巴掌,彷彿承載了他一直壓抑在心裡的恨意。
「這樣至少不用借錢了,以前借遍了親戚才能讓一個孩子上學,現在小崢的學費至少能湊齊了,」女人捂著臉嚶嚶的哭泣著,「那個男人當場就拿了兩萬給我。」
「你知道那男人是幹嘛的嗎,他是個器官販子呀,」劉玉海一拳頭砸在牆上,「而且他,他怎麼配用這些錢,是他……」劉玉海硬生生的把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憋在心裡,過了很久,他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靠著牆根蹲下,「算了,是我沒本事,要不然小峰他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劉崢在屋子裡面獃獃的坐著,父母的話透過窗戶傳了進來,像一根針似的扎進他的心裡,原來父親什麼都知道了,這樣也好,從此他就能徹底從這個家裡脫身了,他痴痴的笑了,笑到最後竟失聲痛哭起來。
「你說你九歲那年有了一個做手術的機會,其實是你的父母認識了那個器官販子,而不用再去等待希望渺茫的角膜庫的捐贈了,對不對?」劉崢沖裡面吼道。
「哥,」肖旭看著劉崢,「你用我眼睛賣的錢,當上教授了。」
時隔多年,劉崢又一次聽到那個讓他不寒而慄的聲音,那個他以為此生永遠擺脫了的聲音,他腿一軟,一個踉蹌撲到病房的玻璃上。
「你不是死了嗎?在那口井裡……」
「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肖旭」幽幽的笑了起來,他慢慢的走到楊芝旁邊,「你很愛她吧,那天她還沒完全昏過去,她在我身下苦苦哀求,對了,」他突然斜眼望向劉崢,「她還告訴我一個小秘密,她說自己懷孕了,你一定很想要這個孩子吧,畢竟你們結婚這麼久都沒有孩子。不過,你覺得我會因為這個放過她嗎?」
劉崢覺得自己心裡的某個東西頃刻間倒塌了,他像個瘋子似的撞開門闖進病房,可是,這一切都太晚了,「肖旭」笑眯眯的看著他,將手術刀狠狠的插進楊芝潔白的脖頸中。
鮮血霎時噴了出來,把潔白的牆面都染紅了。劉崢發出一聲悲鳴,他撲到楊芝身上,拚命想捏住那個深的嚇人的創口,可這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心臟監護儀上的曲線慢慢拉平,然後發出嘀嘀的警報聲。
一道紅光突然從病房外飄了進來,肖旭的身體慢慢的癱軟到地上,他的頭頂升起了一個銀色的光球,那光球在半空中轉悠了一圈,慢慢的朝那片紅光飛去,被光源中心的一枚玉扳指吸了進去。
徐行一瘸一拐的跑到病房前,他看著裡面的情景,心裡一片悲涼,「還是晚了一步啊,悲劇終究還是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可是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呢。」
閆紅和警察也趕了過來,他們目瞪口呆得看著房間的慘狀,一時間都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劉崢突然站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手術刀一把插進肖旭的胸膛,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旁邊的人根本沒有時間去阻止他。
徐行和警察一人勒住他的脖子,一人拚死奪下他手中的刀,將他從血肉模糊的肖旭身邊拖走,閆紅撲了過去,拚命搖動著肖旭癱軟的身體,她的哭聲飄到窗外,化成這世間最凄厲的悲歌。
「同學們,我數一二三,你們就把帽子拋起來好不好?」攝影師在前面指揮著,徐行站在最後一排,百無聊賴的看著嬉笑成一團的人們。
閆紅的身影出現在人群前面,沖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徐行從隊伍中走出,徑直來到她跟前,「回來了。」
閆紅笑了笑,「畢業季了,總得回學校拍照領證書啊。再說了,我也不能總在家裡躺著,這幾個月都快把我媽給急壞了。」
「想好以後要做什麼了嗎?」
「讀研唄,保了研總不能不讀吧,不過我倒是聽說你拒絕調劑了是吧?怎麼了,只想讀劉崢的,其他人都看不上?」
徐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看著閆紅,「你今天來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閆紅低下頭,她的眉毛揪成一團,「我想了整整三個月,可還是沒有想明白,肖旭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他是精神病,是人格分裂,他又有什麼理由非要置楊芝於死地不可呢?」
「殺人的不是肖旭也不是肖小芹,而是劉崢的弟弟,肖旭的眼角膜就是他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藏在肖旭的眼睛裡面與他相安無事,卻在遇到劉崢時,記起了自己的死因,如果我沒猜錯,他是被自己的親哥哥害死的,所以,他才要將劉崢最心愛和重視的人一個個的毀滅掉。」
閆紅沒有被徐行的話嚇到,她的眼圈漲紅了,她看著徐行,「我就知道他是無辜的,我太了解肖旭了,以他的性格,是絕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的。」說完她就像崩潰了似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徐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靜靜的站在在旁邊等她哭完,終於,閆紅抹了抹眼淚站了起來,「對不起,一時沒控制住情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趟醫院,去看看劉崢老師。」
「病人的情況很不穩定,」醫生看著前來探病的兩人,「他一會兒說自己是劉崢,一會兒又把自己當成去世了多年的弟弟,這是典型的人格分裂癥狀。按照這種情況看,他根本無法收監,只能常年在醫院裡待著。」
徐行和閆紅對視了一眼,「醫生,我們能看看他嗎?」
醫生把他們二人帶到監控室,指了指其中一台電視,「喏,這就是他,這幾個月他都這個樣子,哪兒也不去,天天一個人坐在床上和自己對話。」
如醫生所說,電視里的那個人正咬著指甲喃喃自語著,突然,他好像發現有人在看自己,於是沖著監控的方向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