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汪月林沒有說話,因為他旁邊的窗戶上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色的爪子,那隻爪子有五根指頭,就像人的手指,但是它的骨節粗大扭曲,看起來觸目驚心。
「啪嚓」一聲,玻璃被那隻爪子打碎了,碎片飛濺出來,把汪月林的臉劃了好幾道口子,他捂著臉向後退了幾步,卻被躺椅絆倒在地上。
一個黑色的身影扒著窗戶躍到了窗台上面,它可不就是自己昨晚在泳池看到的那隻怪物嗎,汪月林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一剎那間,那怪物已經到了他的身旁,它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嘴裡噴出帶著水汽的氣浪,將汪月林的頭髮全部吹得向後翻起。
汪月林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比臉盆還要大的黑色的洞,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看清楚裡面那一排排鋒利的尖牙,他才突然明白這就是那怪物的嘴巴。
伴隨著一陣腥臭味兒,那張大嘴劈頭蓋臉的朝他壓了下來,汪月林嚇得呆住了,他全身僵直,竟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一道白光飛過,裡面裹挾著一把寒氣逼人的青銅古劍,它倏地將那張大嘴砍掉一半,那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然後一個翻身重新跳進大海。汪月林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站在房門口,那男人正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位年輕人。
他心裡一喜,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剛想朝他們走去,可是突然間,陽台上的玻璃全部碎裂開來。汪月林感覺手上一熱,然後整個身子在半空中轉了兩圈后,穩穩的落在房門口。他看著扶著自己的那個年輕人,突然一陣熱淚用上了眼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脆弱,難道是因為這個人的側臉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年輕人示意他不要出聲,他朝陽台的方向指了指,汪月林這才發現,窗台上出現了十幾個黑色的影子,它們朝著門口躬下身子,猩紅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瞅向自己。突然,它們像得到了什麼指令似的,嗖的一下朝門口躍過來,就像當空騰起了數條黑煙。
兩個年輕人擋在汪月林身前,幫他抵擋住兇狠的進攻,汪月林看著那些像小孩兒一般的怪物,腦海中突然想起族譜中記錄的那段史實:正德年間,葡人盤留不去,劫奪行旅,掠食小兒,廣人苦之。隨後明軍準備進攻屯門驅逐葡人,檄海道副使汪率兵往逐,在交戰初期汪遇到了敗仗,衝突後期他派人潛水鑿沉敵船,然後力戰退敵。
「小兒、潛水。」汪月林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兩個字,他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連自己都被驚到的念頭:難道幫助汪鑿爛敵船的,都是這些被葡人烹食掉的孩子嗎?可他是如何做到的呢,因為那塊令牌?
令牌,想到這個,汪月林轉身去尋找汪程,但是卻發現他早已不知去了哪裡。
伴隨著最後一聲尖叫,吳汐和徐行徹底消滅了這幾隻怪物。
「又讓他給跑了。」吳汐也發現了汪程消失不見了,她輕輕的抖了下袖子,「快,千萬別讓林聲先發現他。」袖口中游出一條小蛇似的動物,它「咻」的一聲竄上房頂,一下子沒了蹤影。
「五雷令,」徐行看了吳汐一眼,「怪不得你這麼慌張。」
「我慌了嗎。」雖然真相已被揭穿,她嘴上卻依然不服軟。
徐行不再看她,「這令牌上可祈晴請雨、止風禱雪,下可驅役神鬼、掃蕩妖怪邪氣,剛才那幾隻像水鬼似的妖怪,叫做魑象,它是傳說中的一種水怪,由早夭的孩童的魂魄化成,喜食人腦,想必它們就是受到令牌的召喚才上船來殺人,只是,」他略頓一頓,轉而望向汪月林,「五雷令怎麼會在汪程的手上?」
汪月林扶著沙發慢慢坐下,「實不相瞞,這令牌是我們汪氏一族的家傳寶物,我的祖先汪將軍曾經在對葡萄牙人的海戰中,用這令牌破了他們的船陣,族譜上記載他找了幾個善於潛水的漁民鑿破了葡軍的戰船,取得了首次大捷,但是現在想來,他應該是用這令牌召喚出了被葡軍烹食的孩童的亡靈。」
「關於這令牌,你們汪家可還有其他的記載或傳說?」徐行目不轉睛的看著汪月林。
「平亂。」汪月林突然說出這兩個字。
「平亂?」
「明武宗年間,安化王朱見武宗失德,劉瑾擅權,朝廷綱紀敗壞,於是決意取而代之。他禮賢下士,結交陝西寧夏右衛軍官何錦,將當地軍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此外,他利用遠近聞名的巫師王九兒,宣稱自己有帝王相貌,遠近之人正不滿朝廷的**,紛紛歸附。」
「等等,你說巫師?」徐行看了吳汐一眼,又將目光轉到汪月林身上。
「沒錯,那個叫王九兒的巫師在安化王叛亂中起了重要作用,據說他召來了一頭凶獸,幫助朱的叛軍屢獲大捷,我的祖先汪奉命出征,用這塊令牌殺死了王九兒和那頭凶獸,這才平復了此次叛亂。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流傳下來的一個故事罷了,並未記錄入我們汪家的族譜,所以長久以來,我們都並未把它當成一件真實的史實。可是汪家歷代都遵守著一個祖訓:那就是這塊令牌必須世代守護,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能讓它流落到賊人之手,因為它關乎蒼生社稷。所以當初,為了守住這個承諾,我最疼愛的兒子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三十年前,他和我的兒媳被人所害,至今都未破案,我想,一定就是因為這塊令牌的緣故。」汪月林閉上眼睛,彷彿又被捲入了那個可怕的記憶之中,過了很久,他輕輕的說道,「還有熙兒,熙兒也在那場慘案中失蹤了。」
「熙兒,是誰?」好久都沒說話的吳汐突然問道。
「是我的孫子,我找了他幾十年,可始終都沒有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