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嫌。心情到了,做起來就很愉快。過日子就該做些讓自己愉快的事,就算目前只能枯待在這一方小天地,無法隨意出門走動,也該有個恰當的活法。」
「也是。」身不由己時,就得看開點。她這點心性很是令人欣賞。「不過這種地方你還是別多待了。你這樣的性子,老悶在這方寸地兒,哪兒也去不了,早晚逼瘋你。所以最好還是如你所願地過著『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悠閑生活吧。」
「承您吉言,也多虧您幫忙了。」她真心感謠。
「沒事兒,舉手之勞罷了,不足掛齒。」英王道,坐在一旁看她們主僕三人忙,也不去添亂,就看著。
很快就可以出宮了,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自那日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她除了在前三日心中暗自揣揣忐忑外,後來也就放下了,有些自嘲地對自己道:就你這姿色,難道還敢有什麼想望嗎?
如果她對他竟是有想望的,那麼,先前堅拒當他後宮的女人,把他氣走,就顯得太過矯情了,像是在欲擒故縱似。
後來幾天,當她忍不住想起他時,最後都會自省,並確定自己雖然被他亂了心思,意志卻沒有改變——她還是想出宮、想遠離他,是真的希望再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真好,她的心意沒變,她的心還是自己的……
龍天連沒有察覺她的心不在焉,逕自笑道:「上回談完后,雖然我還是覺得一個女人總該有個歸宿,但既然你不願意,想著還是依你的意思好了。既然你無意婚配,本王也不該勉強。只不過,我會幫你留意不錯的男人,要是哪天你改變心意了,知會我一下,我介紹你們相看相看。」
「謝謝您的諒解。」至於改變心意?哼,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我還是要一再強調一你對婚事的抗拒簡直可以說是牛心左性不合常理。日後有得你後悔的。」
「那就且看日後吧。」也不在這方面與他強嘴。這種爭論沒有意義,誰也不想聽從誰,還是說些正經的吧。「安排我出宮之後,就送我回家嗎?」龍天連搖頭。
「先不送你回家。你才剛進宮沒多久就回家,風評肯定不好,所以你出宮一事,最好是悄悄地不引人注意。我打算安排你先到我在京城北郊的莊子住一陣子,我會叫燕虹一她是個女衛,武功很好,地頭很熟,領你們由洪德門出去。到時看你是想在那邊一直住下去,還是偷偷離京四處看看都成。若你想出門走走,就知會我一聲,我會派人一路護送。」
這樣的安排真是太貼心了,這個恩情欠大了!柳寄悠看向英王,感激道:「真是有勞您了!」不管她對皇家的人有多少不佳觀感,至少,對於能結識英王這樣豪爽的人,她真是覺得太幸運了。
英王忍不住嘆道:「原本我還認為皇兄會欣賞你這種聰慧女子,偏偏他對容貌太過重視。容貌這關沒通過,其它都沒戲,什麼才華內涵氣質的,再好他也看不到。既然你倆沒緣,這皇宮再待也沒意思了。」
「可不是嗎!想要皇上看上我這樣的姿色,不啻異想天開。」誰都知道當今聖上是個愛美勝過一切的人,一般美得普通的,還沒自信往他身邊湊呢。
「算了,別提他了。本王想著,待皇兄回京,我卸下監國一職之後,就要回北邊去了。到時若你不嫌棄北地風沙烈日吃住粗糙的話,我就帶你一覽大漠風光。我瞧你蒐集了不少邊塞詩詞,想是感興趣的:既然感興趣,就該趁自由身時,真正去體驗一番。如何?」
柳寄悠眼暗一亮,向來沉靜的聲音不自覺高揚了起來,很是雀躍。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咱們先一言為定!」
龍天連豪爽大笑。
「好!一言為定!到時讓你飽覽北地風光,然後再讓你瞧瞧與帝京截然不同的北地男兒。帝京這些簪花塗粉、打扮得比女人還美的男人你看不上,那麼我想,也許你的姻緣不在這兒呢,反而是那些豪邁的鐵血軍人才能讓你有好感,你到時好好看看,比較一下,別錯過了屬於你的姻緣。」不管怎麼說,英王就是想看柳寄悠這樣的女子,最後會嫁給什麼樣的男子,所以作媒之心不死。
英王對於他認定的朋友一向推心置腹,熱心到有些多事了:所以說,這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朋友,欣賞優點,自也得包容缺點,唉。
柳寄悠失笑道:「真沒見過如您這樣不像樣的王爺!」
「這有什麼,還有更不像樣的東宮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樣,盡結交一些江湖人士,可以與人坐在荒漠中飲酒三天三夜;可以為了博取美人的芳心而作了一百首情詩;可以天天跑青樓、花招百出地騙取人家芳心,偏偏還真給他騙到了幾個頂級花魁,演了幾場後花園贈金之類的戲?_…?唉,那年少輕狂的勁兒啊,本王根本是遠遠不及。至少我隱姓埋名闖江湖時,就沒辦法哄人白貼錢給我。」英王說起自家皇兄未登基前的事蹟,語氣不由得帶著點嫉妒…….同爹娘生的,他皮相也不錯,怎麼際遇竟差這麼多?
柳寄悠聽得好驚奇。
「未曾聽過這種傳聞呀!」威嚴迫人的皇上,竟曽有那樣狂放的歲月嗎?怎麼也無法想像他搖著扇子、一副風流公子上青樓勾引花魁的樣子!真是太不成體統了,難怪皇室捂得緊,不給池露半分。
「外人當然不可能聽聞。他是皇太子,事關國之體統,即使做了再多出格的事,也不能傳得天下盡知。」
就算金璧皇朝民風開放,對於皇帝、儲君這兩種至尊身分的言行舉止,世人還是有其標準以及要求的,不可以太出格,所以但凡有出格事就得捂著……
「也是。」她點點頭,「皇上年少登基,一直給人穩重威嚴的觀感,沒料到曾是如此跳脫、不拘世俗的一個人。」
「皇上是個很清楚自己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的人,從未出過差錯。當他以太子身分示人時,行事有度,沉穩堅定,不僭越、不畏縮,與父皇的關係既有父子的親昵又有君臣的相待,分寸尺度拿捏得非常好。當他以一介布衣行走江湖時,可就狂傲不馴、恣意自我了,沒有什麼不敢做的,包括去挑戰江湖高手,曾經還為此受過傷。那時父皇氣極了,讓人抓皇兄回宮禁足。不過,近些年來,沉重的擔子壓身,他漸漸收斂,也漸漸成為一名真正的『帝王』了。當然,我皇兄生來就註定當皇帝,這是他的使命,但說真的,我更想念當年他那副張揚、任性自我的樣子。」
柳寄悠靜靜聽著,心裡也在回想那位高高在上、聖心難測的帝王,在年少時代是個怎樣的面貌?又是怎樣的花招迭出騙取花魁們的芳心,贏得青樓薄倖名……
柳寄悠心神恍惚,整顆心飄飄漫漫於雲端、於不知名的遠方,看著英王俊卓的面孔,遙想著另一張相似而威嚴易怒的帝王面容一一明知不應再想,卻又忍不住去想起,那男人……實在是誰也忽視不了的啊……
雖然一直自視甚高,但很遺憾,柳寄悠必須對自己承認,面對那樣出色的男人,又有了一夜的親密糾纒,想要把他隨意打發出腦海、併當成路人般不在意,實在不可能。因為,她不過是個平凡又尋常的女人罷了。
一個,做不到對他等閑視之的平凡女人,與其他女人並無不同。
皇帝南巡,朝廷一大盛事。
文武百官恭候在「承天門」外,只待時辰一到,由欽天監以及禮部舉行過各種祈福儀式,然後長長的儀仗拱衛著皇輦御駕出來,所有官員跪拜恭送,一路送出帝京南城門外。
此刻皇宮內,要遠行的皇帝在祭拜過太廟先祖』拜別皇太后之後,依然利用少許的時間與臣弟、顧命大臣們商討國政上的一些安排與叮囑。
「昨日曠勇將軍差人快馬捎來密函,爾等必須密切注意後續戰況,不能讓『北丹國』的內戰波及我朝西北邊關百姓,更要慎防他們假內戰之名,行侵犯之實。近年來北丹國有多起擾我子民事件,得多加註意才是。」
「這事臣弟省得,皇兄且請放心,必不教北丹國趁機作亂。」龍天連胸有成竹地點頭。別的事他不敢打包票,邊疆各國事務都在他的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