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龍天運見她臉上青青白白地變化著,不由得低笑出聲,緩緩朝她走去,就站在浴桶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浴桶里的香湯非常清澈,但飄浮在水面上的月季花瓣遮去了龍天運的眼福,教他無法看清她浸在水裡的曼妙香軀:他伸手撥了撥水花,拈了一片花瓣放到鼻尖嗅聞,漫不經心道:「都出去。」
才說完,凈房裡所有侍候的人全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江喜則守在凈房門口,對兩名太監比著手勢,讓他們將前廳的早膳都撤了重新做:他猜測,皇帝約莫會在凈房裡消遣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才會出來……
他猜對了。
皇帝對柳寄悠的興緻正濃,一夜歡情彷佛在入睡那一刻已然饜足,但此刻在凈房見著她,便又揚起了新的興緻,覺得怎麼都看不夠她,更想好好看看她的每一種面貌。尤其此刻一絲不掛沐浴著香湯的她,身上有著他昨夜烙下的痕迹,昭示著這是個徹底屬於他的女人。
【第七章】
這個念頭閃過心頭,讓龍天運心情大好:而她局促不安、手足無措的可憐樣則迥異於平常:什麼淡定的面貌、驕傲的風骨、伶俐的口舌等等都不復見。此時泡在水裡的她,就像是一隻最驕傲的鳳凰突然從梧桐架掉落,跌成了落湯雞,所有華麗張揚的外在只剩蔫蔫的頹喪樣。
雖然極力忍住,但還是笑了出來。
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不是皇帝,柳寄悠懷疑自己會不會暴跳起來朝他可惡的笑臉轟去一拳。笑什麼笑?!她不過是在沐浴而已,哪兒好笑了?
「很榮幸小女子狼狽的模樣能博君一笑。」忍了好一會,終究還是說出了這樣帶著些許火氣的話。
「確實是你的榮幸。聰慧如你,果真善解人意。」
龍天運好心情地不追究她幾乎是無禮的行為,直接將她的話就從字眼上去理解,不理會那隱含的嘲諷。接著,他雙手撐在浴桶邊緣,俯身欺近她,兩人的臉靠得極近,近到他能聞到她身上的芳香,近到她能從他松垮的衣襟口看見他雄健的胸膛……甚至、甚至看到了那片胸膛上的幾道紅色抓痕!
耳朵轟然一聲,她臉蛋完全控制不住地燒紅起來,雙眼再也不敢與他對視,慌忙地低垂下來,都不知道眼該朝哪看!
見她迅速臉紅的模樣,龍天運很自得地笑問:「看到了什麼讓你如此慌張?」
她不肯開口回應,恨不得把臉也埋進水裡。
龍天運還不至於對她逼迫太過,身為一個善於調情的男人,當然看得出來她此刻的尷尬是來自面對他時的驚慌,不知道該怎麼放置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尤其是,當她未著寸縷,而他也不過套著一件浴衣時,如何能維持正經平淡的模樣交談?
她沒有這樣的經驗,更是作夢也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與一個男人以這樣的姿態相對!
任她自認性情冷靜淹然、性格不拘世俗、跳脫不受禮法制約,卻從來沒有想過是否在赤袒的狀態下,依然能冷靜地與一個男人鬥智斗勇談天說地!原來她只是思想跳脫,不是行為豪放。所以註定了此刻不管他做了什麼,她只能節節敗退,只想埋進水裡把自己淹沒!
同樣是衣冠不整,男人偏就是不會感到羞恥,女人卻無法做到坦然。這一刻,柳寄悠認同了女性天生在某些方面註定是弱勢,誰教她們女人的臉皮沒有男人厚。
「你!你做什麼!?」本來低著頭,一邊在心中腹誹龍天運的柳寄悠,突然被他的動作給嚇得差點跳出浴桶!
他他他!他怎麼脫下浴衣了?!他怎麼跨進浴桶里來了?!
「這浴桶挺寬敞,夠你我二人用呢。」原本注滿熱水的浴桶因為多了他的加入,致使香湯滿溢而出。浴桶確實非常寬敞,但多了一個人,定然局促許多,所以退無可退的柳寄悠,不管怎麼躲,雖然雙手抵住他胸膛,整個身子卻早落入他的懷抱。
這!這實在太過分了!
「皇上!您這、這樣不行的!」柳寄悠氣急敗壞,冒火的腦袋裡只想著要擺脫他這種不良行為,完全忘了對帝王至尊的恐懼。
「為何不行?不過是沐浴。」龍天運本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荒唐,但看她這般驚惶的模樣,突然覺得這樣做感覺還不錯。閨房之樂嘛,既不對外宣揚,也沒言官盯著,想做什麼都可以的吧?
「這哪是沐浴!這是、這是白日宣淫!」她以極嚴厲的口吻道。
「白日宣淫?」龍天運濃眉微揚,略微高聲地問外頭:「外頭什麼時辰了?朝日升起了嗎?」
外頭的江喜很快回報:「回陛下,此時乃卯初二刻,朝日尚未升起。」
「瞧,不是白日宣淫。」龍天運笑得一臉無賴樣。
這人哪裡有皇帝的樣子!分明就是個無賴!柳寄悠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驚呆了。
當然,她不清楚,所謂的閨房之樂是個什麼樣子,她只是覺得如果皇帝是人民仰望的天、至高至聖的存在,那麼,此時,天塌了……
「您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她喃喃低語,一臉的恍惚。
「您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她喃喃低語,一臉的恍惚。
龍天運額頭抵著她的,並不回答她的疑惑,只道:「你這模樣,令朕今日有了很好的感悟。」
「嗯?」她仍然回不了神,只獃獃地看著他一一她整個人被他抱得緊緊的,想低頭也無法,除非躲進他胸膛里:但她不想,於是只好抬頭看他。雖然她並不清楚與他四目相對有沒有比縮在他懷裡更有自尊一點,但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朕知道了,男人要對付如你這樣口舌伶俐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他邪笑,鼻尖磨蹭她耳畔。
「啊?」她只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只感覺到他的懷抱比熱水還燙人,只發現自己更熱更昏了,耳朵轟轟轟地亂響,因而他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清。
「做出一切令你難以想像的事,讓你發,你便只能任我為所欲為了……」
低沉的笑語,在封住她檀口時,那聲音也同時震動了她心口,讓她一顆惶惶然的心為之緊縮、為之顫抖,然後在極熱之中,泛出一圈又一圈的冰涼。
像是,在預言著某種即將到來的心碎。
這個男人真是太瘋狂了!
他還記得自己是金璧皇朝的帝王嗎?
他清楚自己肩負著天下蒼生的生與死嗎?
他知道若是他出了個什麼意外,會讓整個皇朝動蕩,甚至傾覆嗎?!
帝王掌握天下權柄,享受至高無上的尊榮,相對的,他這輩子大多時候只能在皇宮裡活動。他得到了一切,卻失去了自由,這就是權力的代價。
可看他現在幹了什麼?
他竟然脫離了禁軍龍衛的層層守護,簡單易容變裝之後,悄無聲息地離了大隊人馬,明面上,就只帶著她以及身手一流的燕奔,其他的,全打發掉了!
柳寄悠簡直不敢相信堂堂金璧皇朝的皇帝,竟是這樣一個恣意妄為的人!大批禁軍早護著無人搭乘的皇輦直往江陵而去,讓天下所有人以為皇帝正一路按照原有路線南巡,沒有任何異狀,也不會有人發現異狀。不管皇輦行至何處,眾人見了御駕自是跪地就拜,完全不敢奢望金尊玉貴的皇帝會走出來做親民狀地朝百姓揮手什麼的。
所以,沿途等著瞻仰聖顏沾沾福氣的地方官以及百姓們,只要見著明黃色的皇輦便已心滿意足:見御駕如見人,納頭就拜,都深信皇輦里定然安坐著皇帝尊駕,誰也不會想到裡頭有貼身的太監及女官,獨獨缺了皇帝本人。
在皇權即代表皇朝一切事務的意義下,龍天運這樣做,等於置國家安危於不顧,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做得出來?!
而他身邊的人竟然任由他去而不加勸阻?簡直不可思議!
他……怎麼可以讓自己處在無人保護的境地,並為此慶幸自己精打細算,竟能偷得五日清閑,可以好好在外頭鬆快!
柳寄悠久久無法收回自己不能置信的眼光,發傻似地直盯著龍天運瞧。龍天運身上一襲月白儒衫,做書生打扮,風采翩翩得讓路上行人忍不住頻頻側目回望,每個掩扇而行的姑娘莫不大膽地拋來飽帶情意的媚眼,希望有機會能勾得他上前搭訕一番,若是能因此而結識並結下情緣,那就更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