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淡忘（中）

從餐館出來，他走向江新華他們相反的街道，怕走相同的方向會遇到，那樣的話會覺得有些尷尬。更因為自己其實每天來去都沒有固定的地點和去向，走哪邊都無所謂。

馮雨瑤挽著江新華，兩人在街上慢慢走著，享受戀人在一起的溫馨時光。

「你要到蘭鳳去上班是嗎？」，馮雨瑤輕聲地問。

江新華低下頭看了一下她說：「是呀！今天晚上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的，不過剛才和你老鄉聊天你都已經聽見了。」

「是好事呀！你什麼時候動身出發呢？」，馮雨瑤關切地問他，想知道在走之前自己和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呆在一起。

「明天就走了，媽媽打電話回來說讓我明天就去，所以明天一早就走，爭取明天去了把該辦的手續和資料都辦好！」，江新華充滿對工作的期待。

「那你多久會回來呢？」，馮雨瑤失落了。

江新華也不知道自己去之後多久能回來一次，但肯定的一點就是去了不會很快就回來，有太多事要做。他想了想說：「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不過這剛去上班總得要表現好一點，更何況熟悉環境要很長時間，所以這次去了應該要久一點。」

馮雨瑤低下頭放慢腳步，她有些害怕，不知道江新華去的這時間裡怎麼過。也許是幾個月更甚至是半年，她的想法並不是沒有理由，因為他爸媽一直都在單位上班很少回來。對於江新華來說即使是回到麗川家裡也就他自己一個人，回不回來都一樣。

「不過，以後就會好的，只是剛開始去了要久一點，等工作穩定了我就會經常回來的！」，江新華看出馮雨瑤的心思。

「哦！但願吧！」，馮雨瑤很清楚江新華會以工作和事業為重，只要沒特別事情，他應該是不會選擇回麗川的。

「其實，我今天晚上來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到蘭鳳去，到那邊找個工作，我們就還是在一起，免得我兩頭跑。」，江新華想問問馮雨瑤的意思。

馮雨瑤抬起頭看著江新華說：「我什麼都不會做，到了那邊能找到什麼工作呢？一時半會兒又沒班上，你又剛去還沒有混熟，到時候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我想還是先留下來，等你在那邊什麼都弄好了我再過來找工作吧！」

「唉！說得也是，我們都去，剛上班也沒工資拿，拿爸爸媽媽的錢吧又不太好。我嘛有宿舍住，雖然是我一個人住可你也不方便住在一起，你要住的話我們連房租都付不起。也是！」，江新華說的確實有道理。

馮雨瑤除了擔心工作之外，還有她自己的想法，但她不會說出來給江新華聽，不能說。好想用時間來處理這樣的問題，也許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有解決的辦法。

兩人走了很久，對於江新華來說，既然馮雨瑤這次不會跟著自己去蘭鳳，就代表有很久看不到心愛的女朋友，這最後相處的一個晚上彷彿格外需要珍惜。說了許多**的話，哄得馮雨瑤很是開心。

時間一晃又不早了，江新華送馮雨瑤到了住處之後想回家去收拾行李，馮雨瑤捨不得讓他離開，可又沒有辦法。知道不能影響了他明天的行程，更不能影響他未來的事業。只能放他走，沒有可以挽留多一刻的理由。

「我明天去送你！」，馮雨瑤說。

江新華回過身，像大哥哥一樣的看著她說：「不用，你好好休息了明天直接去上班，我走的很早。」

「沒事兒，班車一般都是七點左右才有，我還沒上班先送你去吧！」，馮雨瑤想送江新華離開，這樣自己才安心。

「我不是坐班車，明天爸爸他們單位剛好有便車到蘭鳳，很早，我可以一起去！」，江新華邊說邊退出門口。

「那好吧！記得過去了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想我！」，馮雨瑤想哭卻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淚水。

江新華已經退出門外，重重地點頭，呃了一聲表示聽馮雨瑤的話。「好好的，我到了會打電話給你……」

「好，我等你電話！」，馮雨瑤說。

依然站在窗口看江新華離去，這次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她清楚這次的目送是將男朋友送去一個好遠的地方，好久不會看到他。不知道自己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怎樣想他，會不會一個人跑到蘭鳳去看他呢？

佇立良久，馮雨瑤回過神來，洗漱完畢后躺下卻難以入眠。她在想，江新華是不是此時此刻也沒有入睡呢？

第二天馮雨瑤起得很早，在夢中她一直提醒自己要早點起床去送江新華上車。可真醒來才記起江新華說過不用送，也不是坐班車。

穿著睡衣，拉開帘子向巷子盡頭看去，一種失落從心底生出，漫延到全身。在這個清冷的早晨，她彷彿有一種預感，以後在這裡再也看不到江新華的到來和離去。

這天上班馮雨瑤整個人魂不守舍，做事時而會出錯。沒人責怪她，只有一個勁兒地提醒。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明白她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現。

這一天彭國源沒來，或許是有事情，也或許是他不想來。

月底了又發工資了，馮雨瑤不知什麼時候學會花錢了，一千多塊的工資沒幾天就用去了一大半。其實也沒什麼，自己掙的錢自己花，何況現在已經不需要給哥哥寄錢。

從江新華離開到現在已經很多天了，具體的日子誰也沒有準確記著。

走後第二天江新華並沒有打電話回來，馮雨瑤覺得他一定是有很多事要處理給忘了。他既然很忙也不便打電話過去打擾，所以她也沒主動問這幾天他過得怎麼樣。

直到差不多兩個星期過後的一個傍晚，馮雨瑤的手機才收到一條簡訊，是江新華髮過來的：「現在還好嗎？想你了！從過來一直都很忙，晚上還要加班做資料，看書，所以沒時間打電話給你，過段時間就好了，我找時間回來看你！要好好的！」

眼淚陡然一下子流了出來，是喜悅還是憂傷，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五味雜陳。終於盼到了男朋友的信息，卻又能看出接下來的日子更難等到他的電話。

馮雨瑤確信江新華是愛著她的，因為她堅決認為自己愛著這個男人。

一天，小妹無意間又提起了江新華：「你男朋友和你在一起那麼久，就沒碰過你嗎？」

說的這個碰顯然不是平常所講的碰。

馮雨瑤裝作不懂：「怎麼可能沒碰過呢，要不然的話怎麼能牽到手，呵呵！」，說完狡詐地看了一眼小妹，接著嘻嘻地笑了起來。

「切，我說的是那個碰，就是那個，你知道的！」，小妹講的當然是肌膚之親。

「沒有，他很傳統的，每次送我回家或是到他家，不管多晚都老老實實的，也曾經給我暗示過這方面的事情。」，馮雨瑤嚴肅地說。

「暗示過，那就是你不配合咯！哈哈！」，小妹笑起來，明顯是在逗馮雨瑤開心。

馮雨瑤紅著臉不知道怎麼回答小妹的話，可不回答似乎也不行，於是向她解釋說：「他是暗示我不要這麼早，等時機成熟。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會這麼不守規矩，就算是他不暗示，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就選擇做不應該做的事。」

「那倒是，你沒自信是吧？」，小妹無心地說笑著。

可這話在馮雨瑤聽來卻有些重，不是因為小妹的語氣而是因為她的話一下子觸到最敏感的地方。

「難道她知道？不會呀！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馮雨瑤努力地平復自己的情緒。

「你想想啊！他是醫生，到時候看你一定像看病人一樣仔細。哪裡如果有個痣呀疤呀什麼的，那還不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你說是吧！肯定是害怕他看到了……」，小妹這完全是在開玩笑而已，馮雨瑤聽她這麼說才舒了一口氣，切了一聲說：「你好無聊！」

小妹咯咯地笑著說：「那是他的職業習慣，面對人的時候就會進入他的工作狀態，別說是明顯的東西，就算是你做過手術把胎記什麼的給去了，他一樣看得出來，所以呀！你沒讓他碰是最明智的了，留著神秘感吧！要不然他見多了到時候就沒吸引力了！」。

馮雨瑤聽得心裡一陣緊過一陣，不知道要怎樣去接受或是理解小妹這一番話。到底是當成玩笑話聽過就算了還是放到心裡好好想想呢？結果是肯定的，小妹雖然開的是玩笑，但把江新華的態度和觀念拿過來放到一起，再加上他的職業，真的就算自己身上少了一根頭髮他都有可能發現。

這個問題馮雨瑤一直在想，可從來沒有如此用心過。小妹的話難道是冥冥中的提醒嗎？

「一棵白菜，只有當人發現它外表清潔乾淨才會更容易被選中，這樣還不夠，當人剝開之後，如果發現它曾經生過蟲子或是中間有爛的地方，一樣會被再次扔掉……」

想到江新華曾經打過的比喻，馮雨瑤後背都有此發涼。

內心的糾結從這一時刻開始，小妹看著不再回話而是轉身離去的馮雨瑤，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不就是開個玩笑嘛，還生氣了，唉！」

經過一天的反覆思量，她決定再也不主動給江新華打電話或是發簡訊，這樣下去時間一長他就會將自己忘記，不忍去傷害他或是直接說不想打擊他。如果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就是那顆曾經生過病的白菜，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能夠想象得到，他一定會傷心難過或是生氣發火，與其那樣，還不如在剛開始的時侯就結束這感情。

這也是一種失戀，自己主動放棄的失戀，怨不得江新華更怨不得其它任何人，都是自己作的決定。心情隨著失戀變得很不好，每天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來，幸好彭國源這段時間總是會來店裡幫忙，他對馮雨瑤這個老鄉比其它人更多一些噓寒問暖的關心。

漸漸的，馮雨瑤和彭國源走得很近了，其實算起來兩個人認識已經快半年時間。交往的時間夠長，加上半個老鄉的關係，所以她會將自己一些心思和想法慢慢講給彭國源聽，而他也很願意做她的忠實聽眾。

當然馮雨瑤不會向他提起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更多的只是聊家人和未來。不過人一旦聊到這兩個溫馨的話題，關係就會得更近一步。有時候下班了兩個人會沿馬路走很遠，一說起家，馮雨瑤便會說想家了。

彭國源理解地點點頭說：「沒事兒，等你忙完了，什麼時候能抽空的話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反正和我家也隔不遠，順便我也可以回去看看我家人，哈哈！」

馮雨瑤快速地算了一下時間說：「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忙，哪有時間回去呀？除非不上班了還差不多。」

「那就不上班了嘛！我過段時間要到溫州去打工，如果你想過去的話也可以的，一起去有個照應嘛！」，彭國源向馮雨瑤說著自己最近的計劃。

這是馮雨瑤從來就沒有想過的，不管外面的大城市有多麼好，她還是希望能留在麗川，這樣離家近一點而且是一個熟悉的地方。她微笑著說：「到時候再看吧！反正最近是沒有打算換工作的。你先去，好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嘛，我到時候再來也不遲。」

其實她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應付一下，作為一個老鄉之間的話題而已。

「那好，到時候我去看看，如果好的話就給你打電話吧！」，彭國源顯得很開心，是因為馮雨瑤沒有完全拒絕自己。他又接著說：「也不急，還有一段時間才去！」

「哦！」，馮雨瑤輕聲地應著，沒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實際上對於彭國源的事她並不想知道多少，一個普通的老鄉沒必要去了解他太多，那樣反而不好。

「走之前，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陪你回老家去看一下。」，彭國源認真地說。

「好啊！那要看到時候能不能請到假。還真想回去看看了，都好久沒回了！」，馮雨瑤笑著說。

從這以後，彭國源會經常陪著馮雨瑤下班，而馮雨瑤從來就沒有問過他在幹什麼，在哪裡上班之類的事情，因為她不想關心。

相反，彭國源倒非常樂意了解馮雨瑤的一切，對她的生活也是照顧很多。

大約是農曆冬月份，老闆問馮雨瑤要不要休息幾天：「你這都幫著做了一年了，近段時間人也不是很多，有小妹在你可以抽時間休息幾天，你看要不要？」

馮雨瑤馬上答應說：「好啊，能忙過來的話，我就回家去看看再來，兩三天就回來了。」

回家看看正是馮雨瑤想要的，本來請假也是可以，只是覺得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就暫時不請。現在老闆主動給放假哪有不要的道理。

快下班的時候彭國源又過來了，馮雨瑤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他想都沒想就說：「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的事情好安排嗎？呵呵！」，馮雨瑤很奇怪為什麼他好像工作很自由一樣。

「好安排呀！你計劃什麼時候走，我隨時都可以陪你的。」，彭國源沒有一絲為難或是猶豫。

其實她並不知道他沒有工作，根本就不受時間的限制，來去自如：「不用，免得耽誤了你的工作就不好了，再說又沒什麼大事，還用得著一個人專門陪著回去？」

「要，一定要！很想陪你回去看看，你不是自己說過想回去嗎？陪你回家看看是很榮幸的，是我的福分！」，彭國源哄馮雨瑤開心。

「到時候再看吧！還沒想好什麼時候走呢！想好了再告訴你吧！」，馮雨瑤迴避著，不想這麼快做決定。

在她心裡，雖然希望有個人一路做伴回老家去，但不知道應不應該是身邊這個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的老鄉，沒有什麼更好的理由讓自己選擇他來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