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碎無痕（下）

再怎麼殘酷的事實，最終她必須知道。這是她的權利，更是謝昊然作為好朋友的基本義務，要不怎麼夠得上朋友這個稱呼。不告訴她這些，他自己的良心上過不去，多少次做夢都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最後雷澤弘透露了他的想法，正是和謝昊然的一樣，不用太多商量便定了下來。

沉默良久，他繼續講述。

後來男孩出了遠門打工，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女孩追隨而來也進了工廠，但遺憾的是男孩並不在這裡上班，而是在外面無所事事。他有兩個很好的兄弟反而和女孩一直在同一個工廠里打工，時時關心著她。

兩個兄弟都很尊重這個新來的女孩，按照正常的人際關係，這個女孩應該被稱作嫂子，而他們也是這樣叫的。在他們眼裡女孩勤勞善良，卻有些少不更事。兩個都兄弟心裡都清楚，女孩的男朋友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確實上了幾天班，但只半個月的時間就走了。

很長時間男孩一直都沒找到工作，實際上不是他找不到，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找。在原來生活的城市裡遊手好閒慣了，到了新的地方依然不適應每天受人管制的日子。

還有一個女孩也是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他向兄弟你介紹說這是他表妹。但兄弟們不是傻的，當然能看得出來根本不是，況且從女孩的表情看來這不可能是表妹。但作為兄弟，這些事情知道就好，他們以為這個女朋友是他唯一的一個，之前一直都很尊重她。

男孩沒上班之後，基本都是在花他這個稱為表妹的女朋友的錢。他的理由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所以生活等開銷還有每天來去的車費。他這個稱為表妹的女朋友很愛他，只要他開口就一定會給他錢，不論多少，只要她能辦到的就一定會給。

不過一來，慢慢的被這個表妹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找工作而只是在外面玩，所以生氣了不再理他。

有一個多星期的時候男孩不再有錢花，便會開口向兩個兄弟要回了剛來的時候一起花掉的那部分錢。兄弟有難能幫的在所不辭，雖然覺得這樣不好卻也不多言語。還在工廠上班的兩個兄弟從這天開始就反過來幫他，直到故事開頭所講的那個女孩到來。

這個女孩本在她原來的那個城市裡有工作，而且離家不太遠。但因為男朋友在這裡，所以追隨著他而到來。進到工廠的這時候，男孩的兩個兄弟其中一個已經做了管理。當時來說，在他們眼裡也只不過是個女孩而已，也就是兄弟其中一個女朋友罷了，這是兄弟的私事兒不需要管也沒辦法管。

女孩和前一個女孩一樣，對這個男孩很好，很愛他。只要他有需要的時候就會給他所有他需要的，不論是什麼。他同樣告訴這個女孩他在找工作，沒錢花的時候她一樣的會給他。

不錯，他後來的確是又重新進一家廠做了大半個月。可並沒有為女孩帶來什麼，除了一些空口的承諾更甚至是套話之外什麼都沒有。

女孩很傻，她不知道男朋友身上正在發生的事。就這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兩個和女孩在同一家廠的兄弟並不想說什麼。誰知在男孩打工的那家廠，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又認識了一個小妹。男孩用從女孩那裡要來的錢給那個女孩身上，兩人發展到如膠似漆。

快過年的時候，從老家來的女孩為了能讓男朋友有一種家的感覺，決定一起租房住。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因為男孩很忙所以女孩操持著一切。兩個兄弟希望這個男孩能早點回頭，所以沒有將事情告訴女孩。只是默默地幫女孩搬家和整理她的租房，再正常不過。

沒幾天女孩和男朋友同｜居了，過完這個年大家都很高興，兩個做兄弟的也有幸在這間租房裡過年。

不幸的是，女孩上班的工廠從過完年之後就開始轉夜班了。更不幸的是兩個兄弟加這個女孩一起，三個人齊齊都轉了夜班。每天只有很少的時候，女孩才能和男孩在一起。男孩又有了新的想法，就是想去學一門技術然後做個公司白領。這是他一直的打算，所以女孩很自然是支持他的。

可能是因為學費不夠還是什麼，他打電話向兩個兄弟都借錢了。到這個時候兩個兄弟才知道他又沒有上班，而且還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兄弟借點錢，並不想問那麼多，可是因為數量有點大，超出了兩人的預期，所以問了一下原因。男孩說他認識了一個小妹，兩人不小發生了關係，導致小妹懷上了。為了給小妹做手術，需要一大筆錢還有營養費，所以得兩個兄弟幫忙共度難關。

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兩個做兄弟的實在看不下去。一天晚上找到善良的女孩想告訴她真像。但女孩的反應出乎他們兩人的意料，堅決的表示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還覺得這是男朋友的事，不用去管那麼多。

更可怕的是，據兩個兄弟推測女孩應該也給錢給她男朋友了，而且推測應該是沒錯的。

見女孩已經知道了事情而且表示接受，兩個兄弟很後悔去提起這事兒。甚至想不通為什麼看似聰明的女孩如此不爭氣，也就把這事兒給放下了。

後來某天，兩個兄弟出門到工廠外面的市場。剛好看到男孩和他那個所謂的小妹牽著手從女孩為他租的房子大門口走出來。一時間，兩人覺得這樣的兄弟似乎已超出了他們所接受的道德底線。男孩竟然有本事將其它的女人帶回自己女朋友租的房子里來，還鬼混。

而女孩對這一切都還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男孩的其中一個兄弟實在是看不過，考慮了久之後決定將這一切都告訴女孩。

他知道她一定會很傷心，但起碼她不會再受騙。說出來之後這個人知道再也和男孩做不了兄弟，更有可能被女孩認為是挑撥離間別有用心。但他已經考慮過不論什麼樣的結果，一定要選擇說出來，不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一直以來，兩個兄弟可以說曾經幫助男孩向女孩隱瞞過這些不堪的事，所以說出來也算是一個贖罪的機會，不想一直這樣隱瞞下去。

到這裡，謝昊然算是講完了他要說的這個故事。在說的過程中他不敢看馮雨瑤的臉，他要鼓起勇氣一口氣講完了再說。想象得到馮雨瑤此時此刻有多傷心，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謝昊然只能感受到十分之一的痛苦，而她本人一定心如刀割。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撕心裂肺，她的表情已經變得木然，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故事裡醒過來。她當然不是傻瓜，不可能不明白謝昊然講的是她自己的故事，故事裡的男孩便是她深愛著的男人彭國源。

故事裡那個彭國源的表妹便是在麗川打過照面並且對自己很抵觸的趙冬靈，難怪他們會一起出雙入對，一起買衣服。她從來就很不願意讓彭國源和女朋友在一起，時時帶著對馮雨瑤的狠意。

其實從那時候趙冬靈就一直充當著彭國源另一個女朋友的角色，也許是他向她保證過什麼，所以趙冬靈最終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現在想起來，從麗川到文州，可能只是男人要離開馮雨瑤的一個借口而已。

故事裡的兄弟正是講這個故事的人謝昊然，這是他親身參與其中的一個故事，所以一定是真的。

在聽的過程中，早已潸然淚下，到此時淚水早已冷卻結成冰。從聽到彭國源有另一個被稱為表妹的女朋友那一刻，她就已經哭了。沒有聲音，沒有表情，只任淚水在臉上滑落。這是一種絕望，一種無法回過神來的抽離，心整個都是空的，腦袋也是一片空白。

一切都是假的嗎？彭國源曾經的那種種純情都是假的？那裝作未經人事是那樣的噁心，不知道那時的他已經經歷多少次了。那些承諾是假的，這樣的話不知對人已經說過多少遍，難怪說起來那樣的順口，讓她聽起來還以為是真心話所以一點都不發抖。病也是假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生育能力，因為不知道多少個女人已經成為了他的試驗品。

草坪盡頭不時有車高速通過，嗡嗡的聲音似乎將馮雨瑤整個都包圍起來。她的心已不在這個現實的時空里，回憶著從認識彭國源那天開始一直走到現在的點點滴滴，那讓自己付出了勇氣和愛的整個過程。

曾幾何時，男人給自己的承諾是那樣的美好而清晰；曾幾何時，兩人一起走在街頭將每次來回都變成甜蜜；曾幾何時，在那些一生不會忘記的場合里**盡顯他的溫柔。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在做戲？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終將以如此無情的結局醒來嗎？

久久地沉默，謝昊然也一直坐著沒有出聲，他知道應該讓她靜一靜。

上午的草坪水氣很重，坐在地上的褲子已經慢慢浸透了露水，謝昊然怕她會病便拉著她說：「起來，我們換個地方坐坐吧，這裡太濕了。」

馮雨瑤聽到了他說的話，冷靜地站起來用誠懇地目光直視著謝昊然說：「你騙我的是嗎？知道你是你編的一個故事是吧？」

謝昊然咬著牙，慢慢搖搖頭說：「是真的，全是真的，我沒必要去說慌。只是我們一起相處時間久了，發現你是一個很用心愛著他的女人，而他卻騙了你。」

謝昊然試探著準備抬手擦一下馮雨瑤臉上的淚水，被馮雨瑤推開了：「我自己擦就好了，謝謝！」

擦乾眼淚，馮雨瑤抬頭深深呼吸，努力讓內心的激動平復下來。使勁搖了搖頭好像是想將不好的記憶清除掉：「你是親眼見到他帶著另一個女人從我們租房的那個樓道里出來嗎？」

「是的，就是那個小妹。」，謝昊然嚴肅地說。

馮雨瑤轉臉看向遠處，她知道自己剛問的問題有些幼稚，卻還是忍不住再問：「你怎麼知道就是那個小妹？」

謝昊然低下頭說：「去年快過年的時候我們都見過的，只是你沒見過。」

馮雨瑤相信他不會說慌，只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要親眼見到了才算，不然是不會死心的。馮雨瑤對於每一件自己認定的事不會輕易做出改變，正因為認定了彭國源是他的真愛，才會從麗川到這裡來，才會一起同|居，才會無私地支持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今天就不回去做飯了吧？我請你，和雷澤弘一起去吃個飯。」，謝昊然小聲說。

馮雨瑤想了想說：「也好，我也想問一下雷澤弘，是不是也一直都知道？」

按到電話，雷澤弘很快到了工業區門口等。謝昊然和馮雨瑤從剛才出來的那個缺口返回到工業區裡面，然後還是走正門出去。

三個人見面的那一刻，雷澤弘的表情很沉重，看得出馮雨瑤臉上還掛著的淚痕和哭紅的眼睛。

一路向吃飯的小店走去，三人都默默無語，不知道說什麼好。

馮雨瑤走得很慢，她在思考著什麼問題，就這樣兩個男人一邊一個跟她走。不時兩個會對視一下，謝昊然點點頭示意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馮雨瑤講了。

點菜很簡單，三個人都不是那種亂花錢的人，隨隨便便吃點就行。馮雨瑤並不是來吃飯的，因為她根本就吃不下，之所以來是因為她想親口問一下雷澤弘是不是也知道這所有的事情。

「雷澤弘，我問你個事兒……」，馮雨瑤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但聲音很小，已經沒有平時講話的那份陽光爽朗。

雷澤弘當然知道她想問什麼：「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彭國源真的有兩個女朋友嗎？」

雷澤弘點點頭說：「到這時候我就不隱瞞你了，本來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上次你也說了你接受，可我們真看不過了才告訴你的。」，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說：「嚴格來講你是她的第二個女朋友，現在這個是他的第三個女朋友，這是我們知道的。你們三個人都和他有關係，幾乎同時在一起，只是你沒有發現或不在意。之前來的時候就從麗川帶了一個過來，後來發現他老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基本上可以說分手了。」

馮雨瑤沒有出聲，默默地夾了一點菜放到碗里卻並沒吃。

「這個剛認識的小妹聽說懷上了，兩個星期前就查出來。據我想的話應該源哥是想給她一些錢讓她自己處理，所以才會借這麼多錢，我估計你也給他錢了吧？」，雷澤弘繼續說道。

「他不是說報了個電腦培訓班，要一千二百塊錢嗎？」，馮雨瑤真不敢相信：「我看到他拿回來的招生簡介了，真是要那麼錢。」

「隨便拿張紙你就相信呀？地上撿一張也可以呀！我們兩個每人借了一千給他，那天晚上本來想跟你說的，可以說你接受，所以我們就沒辦法。」，謝昊然在一旁插話。

「我當時以為你們說的事情是他不上班，出來學電腦的事，那樣我肯定支持和接受，誰知道會是這樣的呢？」，馮雨瑤傷心地說。

「你想想，是不是每次你發工資了或是他沒錢了才會回來？他要的只是你的錢，和他在一起的每個女的都在為他花錢，所有的錢都會花到他最新的一個女朋友身上。」，雷澤弘氣憤地說著話，看了謝昊然一眼，意思是想問問有沒有說得太過頭。

謝昊然接著說：「真是這樣的，小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但不代表他不能被懷疑。」。他頓了一下又意味深長地說：「你想想，從你來到這裡，把過年那幾天不算，你們總共見了幾次面？我估計也不超過三四次，你從來就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馮雨瑤聽著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再想想這一路走來所發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對勁。知道這已經是事實了，但卻一時還無法接受。她必須得親眼見到他的另一個女人，親口問問所有的事情的原委才肯罷休。

一個女人如果對愛還沒有死心的情況下，不會放棄最後一絲挽回愛人的念頭。馮雨瑤在思量怎樣去處理這種事情，怎樣讓自己能留住幸福，留住她的愛人和愛。

當一件事情的方向發生了根本變化時，身在其中的每個角色都無法馬上接受，特別是像這樣極不完美甚至可以說是凄涼的結果。曾經美好的回憶難道只是夢，曾經一路的相互照顧難道只是逢場作戲。不敢想，但即使你不願去面對，事情終究已經發生，要走明天的路就得拿出勇氣來，睜大眼睛去看最不願看到的情景。

既然馮雨瑤一定要親眼見到才肯死心，那麼就得有一個完美的計劃。需要一個導演，也需要演員的配合。所有人都清楚這樣做是為了什麼，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

這樣做會傷害很多人，首當其衝的就是彭國源這兩年來辛辛苦苦設的局會被拆穿；其次馮雨瑤會徹底夢碎；就連雷澤弘和謝昊然與彭國源之間的這種哥們關係也會就此終結。

為了讓馮雨瑤死心，雷澤弘和謝昊然在給彭國源打電話的時候，編了一個工廠里因工作需要所以讓馮雨瑤這幾天留在廠里的謊話。果然馮雨瑤從這天開始就沒有回到租房過，其實她們一直都在關注著這個房間里的一舉一動。

班還是要上的，馮雨瑤加完最後一個夜班就能轉班。謝昊然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彭國源一旦知道自己女人上白班的話，晚上一定不會帶另外一個女人回來。他們安排馮雨瑤上班，雷澤弘是主管所以有機會自由出入工廠。

他在工業區門口守著，看彭國源是否會帶人回來，一般到這個時候彭國源一定認為是安全的。

九點鐘左右，五樓那間房的燈終於亮了。雷澤弘知道那是彭國源回來，他靜靜的等著，等著看是否有另外一個人的出現，而且那個人應該是個女的。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時間過去得很慢，並沒有發現另一個人的存在，雷澤弘心想難道今天晚上她不會來了？應該不會，另一個聲音在理智地告訴他，彭國源不可能不抓住這最後的機會好好的和他的那個女人鬼混，這種肆無忌憚的機會明天就會完結，他一定會忍不住的。

可奇怪的是那房間里只是亮著燈，並沒有人活動。也許是從地面看上去角度的問題，如果他或他們不站到窗邊的話在這個位置是沒辦法看見的。想到這裡雷澤弘乾脆抬腳就向馬路對面走去，要上去聽聽看到底有幾個人在裡面。

走到四樓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一個從上面下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雷澤弘趕緊掏出鑰匙站到四樓的一個門邊。如果那個人是不認識的，他就假裝開門的樣子讓別人以為他是四樓的住戶。還好下來的人並沒有注意他的存在，徑直下樓去了。

雷澤弘輕輕的向五樓走去，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冒出來。

從門下面的縫隙里，燈光照出了一片白色的區域，不時的有人從裡面走過。映出的影子明顯有一雙高跟鞋的樣子，伴隨著喀喀的走路聲時來時去。雷澤弘小心地將耳朵貼在門邊，聽到了彭國源他們的聲音，似乎是兩個人正在做飯。

確定有人之後，雷澤弘做賊似的下樓，快步走到馬路的對面給謝昊然發了一個信息。然後站在路口等著他們趕過來，事先說好了的一接到信息就帶著馮雨瑤和彭國源的姑父一起來。

謝昊然安排好工作，向主管請了一會兒假說同馮雨瑤有重要事情處理。然後到宿舍叫了彭國源的姑父一起匆匆地向工業區門口走去，三人一路行色匆匆。

彭國源的姑父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不相信自己的侄子會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如果是在他們年輕的那個年代里做出這樣的事情是絕不能被接受的，況且馮雨瑤在他的心中早就是自己的侄媳婦。他心想著要真是如大家講的那樣，得趁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那小子，哪能由著他在外面如此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