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珍珠和翡翠沒聽清她們說什麼,見譚淳安的模樣,紛紛好奇。陳嬤嬤擺手,「去、去,你們有什麼好打聽的。」
羞得譚淳安待不下去,只好跺腳地跑回了內屋,陳嬤嬤擺明認為這是好事,可她卻認為,這種累死人的事情哪裡好了,她可看不出什麼好。
【第六章】
夏日的荷花開了,商寒韞便拉著譚淳安去花園裡逛逛,「今年的荷花開得很不錯。」他牽著她的手看荷。
譚淳安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池子里,唇角帶著甜甜的笑容,荷花確實開得很好。待了一會,便有些悶熱,她搖了搖他的手,擺出一副很熱的模樣,「啊啊……」從她能發聲之後,他便不許她再悶不吭聲了。
商寒輥瞄了她一眼,親自抬手撫了一下她鼻尖上的汗珠,點點頭地牽著她的手往回走。忽然一陣怪怪的聲音傳了過來,咕咕咕。譚淳安扭過頭,看到一隻公雞跑到了花園裡。
她還未有反應,那隻公雞猛地朝她撲了過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飄過她的鼻尖,她的腦海有一刻的空白,待她回過神時,那公雞已經往她的身上跳,她這時才注意到,公雞的脖子上有一個很大的口子,汨汨的血從牠的脖子上流出,這是一隻顯然被放血放到一半就逃脫了的公雞。
譚淳安被驚到,整個人往後一仰,坐在了地上。那隻公雞囂張地踩著她的襦裙,留下了一串帶血的雞爪印子,那股血腥味刺激得她反胃想吐。
她慌亂地叫著:「啊啊啊啊……」
商寒韞冷著臉上前,一手拎起那隻公雞的翅膀。
譚淳安抱著頭,一旁的珍珠、翡翠連忙上前安撫著她,「世子妃,沒事了、沒事了……」譚淳安看著那血跡斑斑的痕迹,眼神脆弱地抬頭看著商寒韞。商寒韞冷酷地捏著那雞,那眼神殺意騰騰。
譚淳安的腦海里彷佛滑過當初五歲時看到的畫面,他拎著劍,那劍上沾滿了不少人的血,而他神色平靜,帶著淡淡的嘲弄。他出劍的速度很快,卻又看起來很慢,那些慘叫聲在她的耳邊凄涼地響起。
譚淳安張著嘴,看著商寒韞,此刻的他宛若和那時的他重疊,她脫口而出,「不,不、不要!」不要殺人,不要再殺人了,嗚嗚,求求他了,求他了。
商寒韞莫名其妙地看了譚淳安一眼,在聽到她說的話后,眼睛睜大,她開口說話了?他欣喜若狂,將那公雞隨手地交給蔚房的下人,大步往她那走。
「不、不要……」譚淳安哭著,眼淚如珍珠般掉落。
「淳安!」商寒韞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她。
「放……」
「你能說話了。」他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她。
眼前的血幕一點一點地推開,譚淳安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身上沒有血,他的手上沒有劍。她喘氣如牛地盯著他,嘴巴張了張,「我……」
她自己剛說了一個字,眼裡便浮現了吃驚,她居然能開口說話了,「不、不,不要、要殺……」
商寒韞笑著摸摸她的腦袋,「那隻雞不殺了,留著。」他彎身將她抱了起來,「先回去。」
他抱著她往回走,她抱住他的脖頸,臉上出現了迷茫,有那麼一瞬間,她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甚至在想,他到底是不是那個殺人的可怕男人?如今的他,在她的面前,除了壞一些、惡一些,倒是從來沒苛刻過人。
譚淳安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喉嚨,很難相信,她竟然能說話,儘管說得簡短,又斷斷續續。
墨淵閣里的下人們個個勒緊了皮,端著腦袋關注著屋子裡的動靜。
「過來!」商寒韞冷聲道,臉色冷如冰霜。他才將譚淳安抱回了屋子,她便躲在榻上不下來了。
在一旁看著的陳嬤嬤著急萬分。珍珠嚇得跪在地上,「世子,世子妃是被公雞嚇到了,世子妃一向不喜看到血淋淋的東西,她會整夜整夜地作惡夢……」
商寒韞的臉色並未好轉,只要想到譚淳安方才恨不得從此從他身邊逃開的麻利手腳來看,他實在很難不生氣。
「譚淳安,我讓你過來,你沒聽懂嗎?」他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譚淳安一邊驚疑自己能說話,一邊又不想去他身邊,她怕他,她只想靜靜地待一會。
翡翠端著安神湯,站在一邊急得不得了,忽然她手上一空,她定眼一看,商寒韞端走了安神湯。
「世子,世子妃需要喝安神湯。」翡翠焦急地解釋著。
「你們都退下。」商寒韞不容置疑地下命令,三人只好提心弔膽地退出了屋子。
屋子裡只有商寒韞與譚淳安,商寒韞冷著嗓子說:「過來喝安神湯。」
譚淳安窩在角落裡就是不願意動,突然,床帳被商寒韞掀開,她睜大眼睛看向他,他神色冷然地端著安神湯爬上了榻來,她驚得往後退。
商寒韞眯著眼睛,唇角揚著一抹冷笑,「最後一次,你是自己過來喝?還是我親自端給你?」
譚淳安閉了閉眼睛,努力將對他的恐懼壓在心底深處,小步地挪到了他的身邊,小手顏顫地伸了過去。
安神湯卻穩穩地被他端著,他一手將她拽到了自己的懷裡,「怕什麼,不就是一隻沒死掉的公雞,膽子這般的小。」
譚淳安渾身顫抖著,可抱著她的身體卻又很溫暖,一點一點地軟化她的恐懼。盛放著安神湯的碗湊到了她的嘴邊,她張嘴下意識地喝著,溫熱的中藥喝入肚中之後,她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商寒韞將空了的碗直接往旁邊的木柜上一放,伸手捏著她的下頷,認真地注視著她,「若是怕便躲在我的懷裡,知道嗎?」
但她怕的偏偏是他,她如何能躲在他的懷裡,那隻會讓她更怕。譚淳安感覺到他的那隻大掌在她的背部上下滑動,就如以往她被惡夢驚醒時,珍珠和翡翠對她的安撫一樣,可他的大掌要更大、更溫暖。
她揣揣不安,沒有說話,他硬逼著她看他,她硬著頭皮地點點頭,他卻瞪她,「說話。」
「嗯。」譚淳安垂眸。
商寒韞打量了她一會,「說話。」
「知、知道。」她咬著唇。
商寒韞聽得揚起了唇,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
譚淳安卻恨不得如以前那樣不要能說話多好,反正誰也不能逼著一個啞巴開口,但如今他聽過她說話,便不能忍受她再嗯啊之類地回他。
說著,他捏著她的下頷,在她的唇上吻了幾下,正欲深入,那頭的小巴卻叫撩起來;「世子早,世子吉祥。」
商寒韞聽到小巴的話,眯著眼睛看向譚淳安,譚淳安朝他討好地笑了笑,他挑高了一邊的眉,「我之前教的那句話呢?」他統共也就教了小巴一句話,如今卻沒了,他一猜便猜到是她做的好事。
譚淳安急急地習慣性想在他的大掌上寫字,他發出重重的聲音,「哼!」
她一個瑟縮,停下了動作,小心翼翼地看他,「我、我沒事,教……教了幾、幾句……」
商寒韞笑了,「哦,小巴還真是個不長眼的東西,我教的東西這麼快就忘了。」
那麼羞人的話有什麼好讓小巴天天叫的!譚淳安糾結地說:「你……你不喜、喜歡?」
他能說不喜歡嗎?說的可都是討好他的話。商寒韞緩緩地說:「倒是不討厭,只是相比之前那一句,我還是更喜歡之前那一句。」
紅暈幾乎布滿了譚淳安的脖頸,她低著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猛地抬頭,見他脫了外袍,正疑惑的時候,他伸手攬著她躺了下來。
「知道你怕,我留下來陪你躺一會。」商寒韞自認體貼地說。
譚淳安臉色微白,她想的是他快些走,他倒好,居然留了下來,她最怕的人是他,他留在她身邊,她更加的不安了。
他的大掌有節奏地在她的背上拍著,像是哄著孩子似,「快些睡。」
譚淳安閉上眼睛,可顫抖的羽睫仍是出賣了她無法入睡的心思,商寒韞的耐心被磨得也差不多了,冷聲道:「快睡。」
她就像將軍的小兵一樣,立刻乖乖地緊閉眼睛,努力地催著她自己睡覺。
商寒韞看她的表現,忍不住地彎了彎唇,雙手將她抱得更緊了。以前不知道她的膽子小,他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膽子這麼小,令他冷硬的心生生地多了一道憐香惜玉的縫隙。小啞巴,怎麼就讓他動了惻隱之心,令他頭一回知道憐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