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譚淳安傻傻地看著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的公雞,她的臉上出現一抹木然。珍珠笑著說:「世子真是有心,知道世子妃心善,居然請人給這公雞治好了傷口。」
「是啊,還說以後要在院子里養著呢,說讓世子妃逗弄著玩,不過老奴怕牠會攻擊。」陳嬤嬤擔心地說。
「你們都省心吧,那時候那公雞命在旦夕,當然會反抗,如今日子太平,這命還是世子妃給的,哪會攻擊世子妃。」翡翠則是個膽大的,一點也不怕。
珍珠倒是認同蒲翠,「奴婢也這麼想。」
譚淳安好一會才回過神。那公雞開心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那樣子為什麼和小巴,哦,不對,是何商寒韞這麼像呢?高傲得不行。
「世子妃,你說呢?是留還是不留呢?」翡翠問她。
譚淳安看著公雞身前高高的籬笆,輕輕一笑,「留。」
翡翠聽著譚淳安的聲音,著迷地說:「世子妃的聲音真好聽。」
「是啊,比黃鸚還好聽。」珍珠笑道。
「你們啊,一個一個地拍馬屁……」陳嬤嬤取笑她們。
「倒是說得不錯。」一道男聲響起。
珍珠、翡翠和陳嬤嬤立刻行禮,「世子。」
「嗯。」商寒韞看向譚淳安,眼神帶著淡淡的溫度,「她們說得很對,你的聲音很好聽。」
譚淳安的臉一紅,商寒韞忽然又說:「你們自己去帳房領賞去。」
珍珠、翡翠和陳嬤嬤連忙說:「謝世子、謝世子妃。」
譚淳安被他深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扭了頭便往屋子裡走。他扯著她的手,「去哪呢?」
「屋、屋子。」
商寒韞牽著她往院子里走,「悶得慌,逗逗這大啞。」
大啞?譚淳安疑惑地看他,他朝她一笑,「大啞,我給公雞取的名字。」
他取的名字都好奇怪,譚淳安心中鬱悶。
商寒韞見她沒想到,歡樂地笑著,「這公雞不會傷人。」
他如何能保證?譚淳安望向他,「為、為什麼?」
他輕笑,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有我在,牠敢!」
即使他沒有拔劍,可那殺氣卻彷佛是真的,震懾著她不敢亂動了,本來精神奕奕的大啞也不動了。
看著一人一雞這樣的反應,商寒轘被取悅了,「小啞巴,膽子真是小,禁不起一點嚇。」隨後還輕哼了一聲。
被他喊了一聲小啞巴,譚淳安恍然大悟他為什麼能取出這麼奇怪的名字,大啞、小巴,不就是小啞巴嘛。
譚淳安想明白了,懊惱地咬了咬唇。商寒韞回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不明,微微一思索,也明白她想到了其中的奧妙,「想明白了?」
她瞪他,他笑得更樂,「這不是挺好的嘛?」
譚淳安咬牙切齒,「不、不好!」
他認真地點點頭,「確實不好,如今你可不是什麼小啞巴了。」她白了他一眼。商寒韞摸著下巴,「權當是紀念你是一個小啞巴的時候吧。」
譚淳安心中一嘆,罷了,讓他說說嘴,讓他過過癮,她也不會掉一塊肉。看著活蹦亂跳的大啞,她的臉上也帶了笑容。
商寒韞側頭看去的時候,她仰著笑容的臉正好照映著溫和的光芒,襯得她的小臉格外的柔美,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低沉地說:「這麼一點小事就能取悅你了?」
她不自在地轉過臉,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如今,墨淵閣可熱鬧了,有小巴,有大啞,即便她不出聲都熱閙非凡,可當初極為喜靜的他,無意發現這樣的熱鬧也挺好的。
「蒹、蒹葭燦燦,蒼蒼,白、白露,為、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一方……」譚淳安讀得快要口吐白沫了,停了下來,喝了一口水,再轉頭看去,那可惡的商寒韞已經閉著眼睛,靠在貴妃椅上假寐著,她心中輕哼,反手拿過一旁的鞋子繼續做。
這人要她每日讀文章給他聽,說要鍛鏈她,可她不喜歡,讀得也不好,她情願安靜地做她的女紅。
她手裡做的鞋子正是商寒韞要的,再收尾一下就完成了,她便可以將鞋子給他之後自己再做一幅刺繡。她的雙面綉極好,只是雙面綉費時間,可她情願綉雙面綉,也不想給他讀文章,給他做鞋子。
在譚淳安收線之後,商寒韞正好轉醒,眼睛看著她,淡淡地說:「鞋子做好了?」
她點了點頭,他微冷地說:「開口回答我。」
譚淳安咬了一下濕潤的唇,「嗯。」
商寒韞受用地朝她伸手要鞋子,她無奈將鞋子給了他。他舉高看了看,反反覆覆地看了一遍,「做得不錯。」忽而又想到什麼,他說:「小啞巴再做一套衣衫給我吧。」
譚淳安差點將手裡的線團往他的臉上扔,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王府、王府有綉娘。」
商寒韞點點頭,「我就要你的。」
她磨了磨牙,「要時、時間。」
「無妨,我等你便是。」他好說話地笑著。
譚淳安垂頭,看著手裡的線團,心中一嘆,看來她的雙面綉是沒法綉了,「哦。」
「對了,上回救的小孩你想如何處置?」商寒韞問。
她不大喜歡他用處置這個詞,好像那是一件物品。她蹙眉地說:「你,要怎麼、怎麼做?」
他淡淡地說:「養一個小孩倒是不費錢。」
她望了他一眼,「我、我的陪嫁,有鋪子,讓他去。」
商寒韞輕輕地笑了,「小啞巴,你是不打算給我機會邀功?」
譚淳安有預感,他肯定又想做什麼壞事,她用力地搖搖頭。
「他去世的爹是一個秀才,有些才氣,可惜朝政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有才氣的人,要入朝為官得有人脈,聽說他年紀雖小,可已經會四書五經,寫得一手好楷書。」
「你……」譚淳安猶豫地看他。
「我自然能幫他,可我與他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幫他?」之前的幫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還是看在那小孩刺激了她發聲。
譚淳安心中暗恨他的狡猾,「你想,如何?」
商寒韞笑著說:「該是我問你才是,你想如何?」
她拽緊了襦裙,深吸一口氣,「你想、想要什麼?」
他輕輕地笑著,「自然是想你求求我,我開心了就把人安排好了。」
譚淳安欲哭無淚,好可惡!
她僵直著上身坐在那,兩眼迸射出怒火的光芒,商寒韞津津有味地看著,小啞巴生氣起來的模樣,真是可愛得沒話說了。
譚淳安扭捏了半天,站起來朝他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腳邊,伸手扯了扯他衣袍的一角,「求、求你。」
簡單利落,聽得商寒韞笑了,「是你這麼求人的?」
她為難地看他,他將腳往她的腿上一放,「按幾下。」
於是,她像一個小丫鬟一樣在他的腿上按摩著,眼神充滿了無奈,心中暗暗揣度,他到底要什麼?她又有什麼能給他的?
他要她求他、討好他,他才肯給那小孩安排一個好去處,她亦然與那個孩子非親非故,可只要想到那孩子麻木、沒有生氣的臉,便觸動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看不得那孩子小小年紀便如此。
她從小生活優渥,雖然不能開口,可是爹和姊姊對她是真心的疼愛,她衣食無憂,事事順心,除了嫁給他這件意外之事,她過得很幸福。
譚淳安不忍那孩子過得凄慘,她清了清喉嚨,看著一臉閑適的商寒韞,輕柔地說話:「你,幫、幫他吧。」
他睥睨著她,「這點小忙對我而言很簡單。」
她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恭維道:「世子,好、好厲害!」
商寒輥心中發笑,一開始不想討好他的人,如今這副狗腿的樣子,他竟不覺得扎眼,反而很順眼呢,唇角揚起一抹笑容,「不過也要看你怎麼做了。」
譚淳安紅著臉,翕動著唇,「我,聽,你的話。」
商寒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當真?」
她遲疑了一下,想到他險惡的用心,她又不敢隨意答應了,耳邊傅來他的催促,耐心不是很好,我的承諾也是有時間限制。」
譚淳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個討厭的人。她微啟小嘴,「好。」
商寒韞朝她伸了一隻手,她看了看,最終抬手,柔嫩的小手隨即被他緊緊地握在了他的掌心裡。
「那你可要記住我的話,要聽話。」最後三個他咬得分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