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深秋決戰(3)

第十七章:深秋決戰(3)

9月17日,蔣先雲趕回了七里坪的紅四方面軍總部。在率領紅9軍和警衛師取得三角山洗馬畈大捷后,徐向前、曾中生、段德昌也回到了總部,部隊則在休整中。

劉伯承遞過了兩封電報:「這是中央關於鄂豫皖粉碎敵軍第四次『圍剿』的指示。」

蔣先雲仔細閱讀了電報內容。

第一封電報指出:「我們建議,紅四方面軍目前應採取相當的誘敵深入到有群眾工作基礎的、地形便利於我們的地方,掩蔽我主力目標,嚴格地執行群眾的堅壁清野,運用廣大的游擊隊,實行四面八方之擾敵、截敵、與斷絕交通等等動作,以疲勞與分散敵人力量,而不宜死守某一點,以便利敵之分進合擊。這樣在運動中選擇敵人薄弱部分,猛烈打擊與消滅敵人一點后,迅速轉至另一方,以迅速、果敢、秘密和機動,求得各個擊破敵人,以完全粉碎四次『圍剿』。」

第二份電報指出:「紅四方面軍半月余激戰三次,在三個方向重挫了敵人,取得了重大勝利,為打破四次『圍剿』奠定了極好的基礎。但紅軍目前尚須力求避免過大的犧牲,須爭取便利於消滅敵人主力衛立煌、陳繼承縱隊各一部,以各個擊破敵人。在一次激戰後,須力爭相當時間的休息與補充,以免過度的疲勞而影響和減弱紅軍戰鬥力。敵急迫亦宜以游擊戰術去疲勞與擾亂他,以爭取便於消滅他的有利條件。若機械地固守一地,求戰太急,反足以招致自己損失大、敵人不能消滅的不利條件。望你們注意這一戰略的運用,要努力爭取消滅衛、陳縱隊的勝利,以徹底擊破敵人,完全粉碎敵『圍剿』。」

蔣先雲知道這是**、周恩來同志共同發出的,電文里所體現出的人民戰爭的思想框架,正是日後八路軍、新四軍、解放軍發展壯大並最終徹底戰勝敵人的根本保證。紅四方面軍堅決執行,就走上了人民戰爭的思想軌道。

劉伯承說:「中央的指示來的及時啊。衛、陳縱隊是敵軍主力,各有3個德械化的王牌師,都是甲種師編製,每師1.5-2萬人,我們一次要吃掉他一個師還很困難,但可創造戰機殲其1-2個旅,使部隊保持元氣,不致於過度疲勞,為此就需要游擊戰術疲憊敵人,必要時還要在戰略要地以一部堅決組織防禦,保證主力作戰。」

蔣先雲問:「現在敵軍態勢如何?」

蔡申熙說:「由於為地雷所阻,以及游擊隊、赤衛隊的騷擾,敵軍衛、陳縱隊進軍緩慢,目前陳繼承縱隊進至大新店,宣化店、花山集一線,直撲七里坪而來;衛立煌縱隊進至夏店,蔡店、長軒嶺等地,攻向紅安。兩縱隊均已迫近根據地中心區域,看來西線幾場大戰惡戰不可避免。」

徐向前說:「我軍必須集中力量先打破其一路。4軍養精蓄銳,9軍也已基本恢復,現在豫東南的1、17軍也將加入西線大戰,這樣我們就集中起4個主力軍,對付敵6個德械師,應該說還是有把握的。24、25、27、28軍以及地方獨立師繼續擔任各自方向的牽制任務。」

曾中生說:「問題是我們目前只有4、9軍以及警衛師可用,而敵情已十分緊急,必須先挫敵銳氣,延緩其攻勢,等待1、17軍南下投入戰場。」

段德昌說:「我建議先打陳繼承縱隊。陳繼承雖然號稱蔣介石『八大金剛』之一,但有名無實,指揮能力遠遠比不上衛立煌。加之這個縱隊的第2師年初在鄂豫皖幾乎被全殲,雖然重建,但戰鬥力不可能完全恢復,是敵軍一支弱旅。」

這時蔣先雲說:「我同意段主任的觀點,先打陳繼承縱隊,但不同意打第2師。」

在座眾人吃了一驚,因為段德昌建議的合理性是顯而易見的。蔣先雲心中苦笑,他之所以不同意打2師,是因為歷史上2師參加了長城抗戰,師長黃傑也是堅決抗日的(與前師長湯恩伯不同),因此不想消滅這支抗日勁旅。但這些未來資訊不可能透露,蔣先雲只好硬著頭皮說:

「2師大部雖在年初商潢戰役被殲,但蔣介石以該師逃出的2000人為骨幹,加上中央軍校的大批軍官重建該部,戰鬥力不弱,師長黃傑又是黃埔一期、中央軍名將,中原大戰兩次力挽狂瀾,救了蔣介石性命,不好對付。且該師被殲過一次,行事必然謹慎,從蔡參謀長剛才的介紹看,該師一直蝟集一團,我軍很難分割。而陳繼承縱隊另2個師3、80師則不同,內戰以來一直未受挫,換裝德械后更加驕橫,不把紅軍放在眼裡,戒備心不強。從2個師的部署看,各旅之間均有間隙,且前進速度不同,這就為我們分割包圍殲其一部創造了條件。而且這2個師的師長李玉堂、李思愬指揮能力也不及黃傑。所謂『三李不如一王』。」

黃埔系有「三李不如一王」的說法,講的是在國民黨軍中,同樣出身山東的李仙洲,李玉堂和李延年,雖然都是黃埔一期生,卻沒有小同鄉王耀武更奪目。湊巧的是,這「三李一王」都在此次圍剿鄂豫皖的主力師中,李玉堂是3師的師長,李仙洲是3師9旅的旅長,李延年剛接替蔣鼎文任9師的師長。王耀武則是總預備隊俞濟時88師的補充旅旅長。

在座眾人同意了蔣先雲的意見,蔣先雲略感內疚。

這時蔡申熙說:「我看就以警衛師阻擊敵2師,4、9軍各包打敵3、80師各1個旅,速戰速決解決並退出戰鬥,保持元氣。」

左權補充說:「阻擊戰要特別防敵狙擊手,前段時間的阻擊戰中游擊隊遭到敵軍狙擊手的冷槍射擊,損失不小。」

徐向前說:「這是個問題,我們也要集中特等射手進行反制。」

部署已定,集中在七里坪的紅四軍團開始迅速行動。

秦基偉的警衛師在華家河附近構築了堅固的陣地,迎擊黃傑的2師。

第2師於商潢戰役中慘敗,黃傑取代湯恩伯,將部隊撤至信陽,「嚴加整飭」,用國民黨軍政部官員的話來說,是「全師賴以復振」。此次「圍剿」,蔣介石特今黃傑率部做陳繼承縱隊的前鋒,要雪商潢之戰之「恥」。黃傑1923年冬與陳賡、李默庵等20餘人一同考入黃埔一期,畢業后在蔣系第1軍何應欽手下東征西殺,參加過幾乎每一場大戰,7年中由中尉排長升為中將師長,可見智勇兼備。對於徐向前這位黃埔同窗,黃傑雖印象不深,卻對他率紅軍不斷取得震驚全國的大勝深感畏懼,故行動謹慎。

面對紅軍警衛師的防線,黃傑知道遇到了紅軍主力師,不同於之前的地方游擊隊獨立師、獨立團。2師幾次衝鋒相繼被殺退,副師長、號稱「拚命三郎」的柏天民親到前線督陣,看到畏縮不前的軍官和士兵,立即槍斃。兩軍從上午血戰至黃昏,秦基偉也打紅了眼睛,見敵勢少挫,率領一支敢死隊撲向敵陣。敵軍大潰,柏天民措手不及,被亂槍擊斃。紅軍殲敵近千名,自己同樣損失不小。黃傑見勢不妙,下令暫停進攻,整頓部隊。

李玉堂的3師裝備精良,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老師長就是陳繼承,1932年5月陳繼承升任第1軍軍長,李玉堂升充師長。時該師第7旅撤銷,原旅長賀光謙升任副師長,陳明仁的獨立旅則拔屬第89師。3師此時下轄轄第8、9旅,旅長為許永相、李仙洲。

據宋侃夫破譯的電報河前線偵察,3師為搶先奪佔七里坪,迅速推進,已進至七里坪西北的郭家河。徐向前看準這個機會,9月18日電令王樹聲率紅4軍秘密北上,在陳店地區隱蔽集結;同時,指示一部游擊隊偽裝成紅軍正規軍繼續西撤,以迷惑對方,又指示赤衛隊偽裝成地方部隊「休息整理」或「修補工事」,誘使李玉堂大膽地向七里坪躍進。這一切,果然使李玉堂造成錯覺,以為紅軍主力已避戰而去,立即向七里坪急進。

徐向前斷定3師從郭家河向七里坪急進途中必將經過陳店,而郭家河至陳店沿途二十裡間地勢險峻,兩側高山綿亘,可以埋伏大部隊,是有利於在運動中殲敵的極好地形。於是,他在19日向王樹聲、王宏坤發出急電,指出:「敵李玉堂3師於明起向陳店中屋村前進,4軍主力應在陳店中屋村間實行突擊李師的任務」,並指出需要注意的各項戰術問題。根據徐向前的部署,紅4軍迅速地隱蔽集結於陳店附近山地。9月20日中午,3師8旅的3個團果然闖進紅軍埋伏圈,又沒有後續部隊。傍晚,紅4軍敵軍突然發起猛烈攻擊,先截斷它的歸路,再由兩翼發動猛烈攻擊。到第二天早晨,全殲進入該地區的2個團,只有第8旅旅長許永相和少數部隊脫逃。

20日早晨,徐向前接到王樹聲、王宏坤發來的陳店初戰結果的報告。報告中說:「陳店之敵於今早2時即解決,但約有1營左右逃脫。4軍斃傷敵1000多人,俘虜約2000人,繳獲機槍約40挺,迫擊炮數門,步槍彈藥數目現尚無法統計,武器彈藥頗可補充」,「因夜間戰鬥我軍傷亡不大」。徐向前為初戰告捷感到欣慰,同時又發現紅4軍現在所處地理位置存在著危險,立即回電指出:天明后敵機「有向我現在陣地及中屋村東西大道轟炸的可能」,「4軍現在地域過於突出,目標亦大,」規定各部隊應分別轉移隱蔽。徐向前料定李玉堂不會甘心失敗,還會再派部隊向陳店反撲,在21日晨8時再次致電紅4軍,指示他們「準備遭遇和消滅郭家河3師來援部隊。」事情正如徐向前預料的那樣,3師的先頭部隊被殲后,仍沒有弄清紅軍兵力虛實,李玉堂繼續派出9旅3個團,再次向陳店推進以求報復。21日,紅4軍在陳店打了第二仗,再次給進犯敵軍以沉重打擊。整個陳店戰鬥中,紅軍先後打垮李玉堂第3師的4個團。3師的慘敗,使蔣介石大為震驚,下令槍斃隻身逃回的8旅旅長許永相,並將第3師師長李玉堂由中將降為上校。

與此同時,李思愬的80師進至箭廠河,截斷了新集和七里坪之間的聯繫。李思愬更率238旅南進至檀樹崗,已逼進七里坪。劉英的紅9軍決心奇襲檀樹崗,令紅26、27師秘密進入檀樹崗。紅25師切斷檀樹崗至箭廠河的交通,由東向西攻擊;紅26、27師從正面攻擊檀樹崗。

紅四軍團政委傅鍾隨紅25師行動。

天助紅軍。紅9軍21日發起攻擊這一天,適逢大雨傾盆,雷電交加,敵第80師238旅全然放鬆了警戒。紅9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238旅團團圍住,不到4小時就結束了戰鬥。這一仗斃敵1000餘,俘敵3000人,俘虜中有第238旅的旅長何文鼎。可惜李思愬乘天黑混亂之際,化裝潛逃。

陳店、檀樹崗戰鬥勝利后,徐向前寫了《重兵圍攻下的遭遇戰鬥》一文,結合這兩次次戰鬥的實際情況,闡述了幾個重要的軍事原則。第一,這次戰鬥具有經過「長期並精細準備的特點」,充分地了解敵人,掌握敵情,指揮上有「計劃性」,是「勝利的主要的和第一的因素」;第二,這是運動戰的勝利,紅軍高度機動靈活,「能迅速的隱蔽的轉移」,迷惑並引誘敵人,使他們「不知我軍位置」,「不知我虛實」,「敢於躍進」,我軍則能「正確地估計敵人的進攻方向」,「預先佔領了待機位置」,以逸待勞,給運動中的敵軍以突然襲擊;第三,在「敵我兵力比較,我佔優勢」的情況下,在戰役和戰鬥上「我們取得集中了較優勢兵力,迅速地乾脆地各個擊破了敵人」,並肯定了發起進攻時「堅決果斷」、速戰速決,打殲滅戰的戰例,批評有的部隊強攻設有鞏固陣地的敵人,「盲目的再三重複不利的衝鋒」,有的部隊「沒有迅速地勇敢地截斷敵人的退路」,使可能被殲之敵逃脫;第四,肯定紅軍「夜間戰術相當熟悉」,在優勢裝備的敵人面前,夜戰能發揮紅軍的長處,達到好的效果。

至此,陳繼承的第3縱隊3個主力師均遭沉重打擊,被迫縮回宣化店。冒進的只剩下衛立煌縱隊了。

歷史上衛立煌縱隊給鄂豫皖根據地帶來深重的災難。該縱隊的蔣伏生83師抄小路翻山越嶺,直撲皖西根據地軍政中心撲金家寨。沒想到紅軍主力已經西撤。蔣介石正在為各部怯敵避戰發脾氣,聽說衛立煌已經佔領金家寨,大喜過望,親去慰問。除給衛立煌巨額獎金外,還由國民政府明令,將安徽的六安、霍山、霍丘和河南的固始、商城5個縣的部分地區劃出,以金家寨為中心建立一個新的縣治,命名為「立煌縣」。

國民黨統治時期,當時以人名作縣名者,除孫中山的故鄉廣東「中山縣」外,只有一個「立煌縣」。

一個將軍能混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夠份兒了。

可「中山縣」是一個民族對一位偉人的懷念,「立煌縣」算什麼呢?多少士兵的血?多少孤兒寡母的血和淚?蔣伏生率83師進駐金家寨后,一次就捕殺900多群眾和紅軍家屬。

「立煌縣」,一座血腥的黑碑!

20餘年後的1960年1月,全國政協常委、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全國人大代表、抗日名將、合肥人衛立煌先生病重,他向家人檢點往事,對自己內戰時期給皖西人民帶來的災難深感內疚。

至於蔣伏生的83師,則是大別山人民最兇惡的敵人。

蔣伏生與「黃埔三傑」之一的賀衷寒是旅鄂中學的同班同學。1924年春,賀衷寒在漢口欣聞黃埔軍校招生的消息,興奮不已,立即與蔣伏生結伴南下。他們由漢口去上海,即買當日由上海開往廣州的輪船票。不料,當他們抵達黃浦江碼頭時,船已起航開往海中。賀衷寒急雇一小舢板,緊追該船,幸被輪上一青年伸手援助,得以攀登上輪。上輪后,他詢問那位青年的姓名,才知道他叫胡宗南,也是去廣州投考黃埔軍校的,此乃賀衷寒、胡宗南、蔣伏生相見之始。因彼此意志相投,日後便情同手足,私交甚深。由於與賀衷寒的關係,蔣伏生的83師與賀衷寒的藍衣社關係非常密切。

蔣伏生是當年國民黨軍對紅軍根據地民眾進行血腥屠殺的開創人和執行者。1933年年底,約2400名國民黨「別動隊」人員開到了大別山。該部別動隊由蔣伏生指揮,其實施的政策如何形容呢?如果說別動隊在江西搞了一個地獄,那也只是地獄的第一層,而大別山則是地獄的第十八層。

蔣伏生交給別動隊的具體政策如下:「匪共為保存田地,始終不悟,應作如下處置:一,匪區壯丁一律處決;二,匪區房屋一律燒毀;三,匪糧食分給剿共義勇隊,搬出匪區之外,難運者一律燒毀。需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否則剿滅難期,徒勞布置。」這次集體屠殺得到完全貫徹,並直接造成大別山地區100萬多青壯的死亡,使剩下的老幼婦孺無家可歸,成為難民和饑民,並最終大批餓死。這一命令是由蔣伏生草擬,由蔣介石所批准下達的,由於這一命令的執行者大多是那些以「正直」的軍人自居、強調「廉潔和獻身」、立志「復興國家」的藍衣社成員,所以被執行得非常徹底,鮮有遺漏與倖免者。

據國民黨《剿匪戰史》(鄧文儀主編)記載:人口9萬的金家寨縣城,第一個月「槍殺與活埋3500多人」,縣城之外,「在古碑沖處死、活埋的至少900多人;在南溪、竹畈、花園各鎮處決的赤匪、赤匪家屬,以及赤匪傷病員至少3000人;上樓房鎮一次殺了1200多人;胭脂河坪了殺了100多人……」9萬人口的金家寨,僅一個月時間就被殺了上萬人!這本來是別動隊用來邀功的資料,不過現在成了難得的歷史文獻。

同時,別動隊還建立了集中營,由別動隊員、反動會道門武裝「三槍會」和地主還鄉團把守。當地西方傳教士的記錄中說:「那似乎是一個原始地帶的沼澤,被關押在那裡的人,象蒼蠅一樣成片成片地死去……接連幾天我都在做噩夢,每當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些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可憐的人……」

到第二年,金家寨集中營建立時被關押的1萬多人剩下的還不到1000人。但是還沒有結束,當地西方傳教士還記錄到,沙河流域的金坪樹鎮一帶,「兩三千的婦女用繩索串成幾里長的一排,執槍的士兵象驅趕牲口一樣,把這些可憐的女人一個個明碼標價。她們被賣到了外地。販賣這些婦女的所得現款,「一律充當軍餉」。但不久后,因為數以萬計的民團無法發放薪餉,別動隊又自告奮勇地開始了賣孩子的勾當。幾千名14歲以下的兒童,就這樣成了武漢、合肥的許多工廠的包身工,乃至士紳家庭的奴婢和妓院的雛妓。

在1935年大屠殺告一段落後,湖北有4個縣,安徽有5個縣,河南有3個縣幾乎人口滅絕,全成為廢墟。在殺戮最為慘重的天台山和老君山一帶,原本有6萬人口,但到1934年年底,「整個地區只剩下不到300個老人和幾個病弱的小孩」。著名紅軍將領徐海東的全家連同親屬、宗族被殺了66口人,幾乎滅門。西方傳教士回憶說:「……在句容集鎮,有一條街上,以前有許多蘇維埃合作社,人們安居樂業。如今一切已化為烏有,只有幾個老年人苟延殘喘。他們領我們走到鎮外的一條山溝,只見17具半裸的年輕婦女屍體在光天化日之下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她們都是遭強姦后被殺害的……我們都哭了……我們無法置信中國人會對中國人犯下如此的罪行」。

藍衣社別動隊的屠殺整整延續了一年。一直到1934年年底,滅絕村鎮、焚燒房屋、販賣人口的勾當還在進行著。斯諾在《紅星照耀中國》中記載:「我記得……在幾個大工業中心,有成百上千這樣的人到達那裡,通過中間人從國民革命軍官那裡購買男孩和婦女的大量交易進行著,一時成為非常有利可圖的買賣」。

如果不是因為傳教士透露出來的消息引起的壓力,如果不是這些勾當使軍隊紀律已經敗壞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後來蔣介石是不會下令停止屠殺的。

而現在,蔣先雲絕不會讓這種大屠殺在鄂豫皖上演,而蔣伏生的83師,就是紅四方面軍尋殲的主要對象。

就在紅4、9軍取得勝利休整之時,已大致整補完畢的豫東南紅1、17軍在吉鴻昌、李明瑞和紅八軍團的軍團長許繼慎、倪志亮的率領下,南下紅安,正面迎擊衛立煌縱隊。

紅17軍急如星火,拂曉出發,季振同、黃中嶽一路急行,實走120里山路,先頭的彭國楨、李子純的獨1師於21日清晨趕到紅安城西南的馮壽二地區休息待命。部隊疲憊已極,剛要生火做飯,許繼慎、倪志亮已率軍團總部機關趕到。他們接到的第一個情報是:9月20日,衛立煌縱隊李默庵的第10師已以優勢兵力擊敗游擊隊河口獨立團,佔領河口。21日拂曉,該師由河口出發,向東攻擊前進。

馮壽二村是當地比較大的一個村落,也是從河口方向通往紅安縣城的必經之路。村子四周都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和稻田。獨1師走過村南時,同國民黨軍10師的先遣分隊遭遇了。獨1師是西北軍30師改編的,是參加過中原大戰的勁旅,作戰經驗豐富,加之行軍途中時刻作好戰鬥準備,所以,與敵先遣分隊遭遇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發制人,手持大刀一陣猛打猛衝,一下子就把敵人的先遣分隊打得跑了回去,並且活捉了幾名俘虜。

這時,敵10師的後續部隊也開始露面了。面對裝備精良的敵人和迫在眉睫的戰鬥,獨1師先頭部隊迅速佔領了馮壽二村的路口。同時,後續部隊1個團也迅速趕了上來。由於高地附近都是稻田,稻田裡又都是水,受地形限制,也不能做防禦工事。所以團的主力部隊只好在佔據的這片高地上,集中兵力構築工事,阻擊敵人的進攻。

國民黨軍第10師是1931年5月由第45師改稱(45師番號給了豫南土匪戴民權的部隊),原師長就是衛立煌,副師長白兆琮,轄3個旅。10月衛立煌升任第14軍軍長,李默庵繼任師長,旅長劉戡、徐敦榮,白兆琮代理李默庵的原旅長職務。同時,又調該師獨立旅組建第83師。11月王勁修升任副師長。1932年7月徐敦榮左職,所遺旅長職由王勁修兼代。王勁修字健飛,湖南長沙人,是黃埔軍校第一期、陸軍大學第13期畢業。

10師由於對紅軍的情況不明,不知道紅軍的實力,因此也不敢貿然前進,就在對面的一個高地上,擺開了陣勢,開始構築工事。

敵我雙方在馮壽二村南對壘,劍拔弩張,形成了一觸即發局面,一場殊死的戰鬥就在這裡打響了!

10師首先發起了進攻。槍炮聲開始轟鳴,「嗖嗖」的流彈亂飛,「轟轟」的炮彈不斷爆炸。獨1師1個團佔據著方圓不到500平方米的一片高地,戰士們在密集的槍炮聲中,透過彈雨硝煙,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敵人的進攻動態,不斷加固身旁的工事。

在馮壽二東方路口,許繼慎心急如焚:敵人兵力雄厚,我軍最先投入戰鬥的只有1個團,一旦馮壽二阻擊陣地失守,讓敵長驅東進,不僅紅安不保,正在行進途中的我軍也會被打亂,無法收攏,那仗就難打了。10師副師長王勁修見先頭團受到頑強阻擊,也令後到的2個團向兩翼展開。紅軍新到的部隊與敵人兩翼部隊又在馮壽二以西陣地兩側的稻田水網間遭遇,展開激戰。

馮壽二遭遇戰,戰線越拉越長,戰場越打越大,兵力越投入越多,正向一場真正的大戰發展。

一陣槍炮聲過後,10師開始了第一輪進攻。敵人在火炮和輕重機槍的火力掩護下,穿過了紅軍陣地前沿的稻田地。因為稻田裡又是水,又是稀泥,給敵人的進攻造成了很大困難。當敵人越過稻田地,來到紅軍陣地前時,連累帶嚇,人人氣喘吁吁。這時,團長一聲發令槍響,紅軍的火力突然猛烈射擊,前排的敵人接二連三地倒下去,可是後面的敵人在督戰隊的逼迫下,還是一個勁兒地向前沖。

打退了敵人幾次衝鋒后,紅軍的彈藥不多了,火力也不像開始那樣猛烈了。這時,有一股敵人趁機撲到陣地前。為了節省彈藥,紅軍把敵人放到離陣地前沿只有幾米遠時,抽出身上的大刀從工事中飛身躍出,和敵人展開白刃格鬥。大刀、刺刀在敵人身上、頭上猛砍、猛刺,一時間陣地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有的戰士衣服被鮮血染紅了,有的大刀砍鈍了,有的刺刀拼彎了……在一片激烈的喊殺聲中,獨1師發揚西北軍大刀隊的傳統,越戰越勇。國民黨軍哪見過這種陣勢,嚇得紛紛後退,可是前面的敵人退下去了,後面的敵人又壓了過來……

就這樣,殺回去,壓過來,又殺回去,反反覆復,連續打退了敵人五六次進攻,一直連續戰鬥2個多小時,敵人也沒有突破紅軍的陣地,看看實在沖不過來了,才停止了進攻,龜縮到了進攻前的那片小高地。

趁著戰鬥間隙,紅軍抓緊時間安置了陣亡戰士的遺體,包紮了傷病員的傷口,又檢查了一下槍支彈藥。團長重申了紅軍在戰場上的紀律:活不繳槍,死不丟屍,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叫苦,隨後又逐級指定了代理人。

到了下午2時多,從上徐家方向又飛來幾架飛機,在馮壽二村子的上空呼嘯著、盤旋著。可能是因為紅軍正在同敵人進行短兵相接的戰鬥中,敵機也沒往下扔炸彈,只是在低空飛來飛去給地面的敵人助威。10師在空中武力的掩護下,又一次進攻開始了。

蜂擁而上的敵人,邊沖邊聲嘶力竭地喊叫著:「衝上去!捉活的……」紅軍也裝著精疲力盡、彈盡糧絕的樣子麻痹敵人,趴在工事里一動也不動,等到敵人靠近陣地時,又猛地躍出工事,揮舞著大刀左砍右殺。這突如其來的一陣砍殺,又把敵人嚇懵了,有的回身就往回跑,跑不及的嚇得跪在地上舉槍投降。

下午4時,獨2師師長徐華榮、政委路耀林率領全師趕至,一直擔心獨1師守不住陣地的許繼慎鬆了一口氣,命令該師向敵左翼迂迴,與正面阻擊的獨1師配合,向敵10師發起大反擊。

獨2師進展神速,最先從左翼殺進敵群,引起敵攻擊線動搖。王勁修見左翼和側后同時響起槍聲,擔心後路被抄,下令停止攻擊,向後退縮。敵人軍心動搖,陣勢大亂。獨1師從正面投入反擊,向潰退敵人掩殺過去。王勁修退路被敗軍堵擋,回頭與我軍廝殺。這時天已黑透,紅軍越戰越勇,敵軍官兵只顧逃命。混戰中,10師先頭加強團2000餘人被殲,副師長王勁修被俘,余部倉皇向河口方向逃遁。敵我在河口以東重新形成對峙局面。

蔣伏生的83師、湯恩伯的89師從夏店直撲七里坪,由此揭開七里坪大血戰的序幕。83師是1931年10月以第10師獨立旅和第52師1個旅及炮兵營和特務、工兵、輜重各1個連編成該師,蔣伏生任師長。89師是1931年12月以武漢要塞司令部所屬改編成該師.錢大鈞任師長。1932年5月錢大鈞辭師長職,湯恩伯繼任。

倒水河由北向南流經七里坪西門外,河東岸自北向南依次聳立著酒醉山、大小霧山和古風嶺。9月23日晨,紅4軍紅11、12師相繼到達,立即沿倒水河東岸布陣。頭天下午紅4軍軍長王宏坤已率紅10師由陳店直接趕至七里坪,控制了西門外一線山頭,並派部隊前出到河西,遲滯北敵人的先頭部隊。王樹聲讓紅4軍在東岸一線排開:紅11、12師居北,控制酒醉山;紅10師居中,控制大小霧嘴山;警衛師在南,控制古風嶺。各部隨即挖掘工事,構築多層陣地,組成防禦體系,做好了大戰的準備。王樹聲、傅鍾將紅四軍團的指揮所設在大小霧嘴山山頂,然後一個團一個團地巡視各師陣地,指導各師確定防禦重點,合理安排兵力。此後,又讓各部在西岸設置了部分阻擊陣地。王樹聲準備使用的仍然是他屢試不爽的老戰法:先用頑強的阻擊戰大量消耗敵有生力量,疲憊其士氣,待敵力量與士氣漸次耗盡時,趕來的1、9軍發起大反擊,兩翼迂迴包抄,分割聚殲,將敵一吃掉!此戰勝負關係重大,鄂豫皖蘇維埃政府積極地行動起來,動員當地政府,組織成千上萬的群眾,全力支援前線。

紅10師的師長陳再道,政委葉成煥最早率部趕到七里坪。這裡地形很好,兩面是大山,有懸崖,倒水河由北向南流。這裡是紅四方面軍的誕生地,是根據地中心,群眾條件好。聽說紅軍要在這裡打仗,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出動,送茶送水,將花生、雞蛋、鞋襪直往戰士口袋中塞,還組織青壯年抬擔架、搬運物資,兒童團站崗放哨。紅軍指戰員激動萬分,紛紛表示:誓死消滅敵人,保衛紅色蘇區,保衛父老兄弟姐妹。

陳再道、葉成煥觀察地形后,以紅28、30團控制七里坪鎮子和兩邊山頭,趕築工事,並派出紅29團向西前延伸到黃陂站、呂王城附近,控制一個大山頭。

23日,衛立煌縱隊83師向紅29團發動進攻,紅29團在地方赤衛軍和人民群眾的配合支援下,憑險堅守,給敵以重大殺傷,將敵阻止在七里坪以西。呂王城一帶及其以東的郭家四、賀家河、平頂山一線,山勢很險要,紅軍佔據山頭,敵一爬山紅軍就開火,敵人攻了一天,不僅沒有進展,反而丟下了大批屍體。

83師經苦戰,佔據了倒水河西面大山,並且主力已從七里坪的西北轉到了七里坪的西南面,那一帶山頭較低,地勢也較開闊,有利於大部隊展開。紅軍遂在河東岸山頭布陣。這一仗,紅四方面軍總部下了決心,要在這裡給來犯之敵以狠狠打擊,一鼓作氣地將83師全殲!

紅10師是紅四方面軍、紅4軍頭等主力師,是最老的部隊,很能打仗,幹部也都很過硬。葉成煥政委作了政治動員。他說:「我們過去不是一直是盼望打蔣介石王牌嗎?現在他來了,你們敢不敢打?能不能狠狠地打?明天就要到戰場上見功夫!」

9月24日拂曉,83師全線出動,從七里坪鎮南五六里處的周家墩渡過倒水河,向紅軍陣地發起猛攻。紅10師控制的悟仙山是其企圖奪取的主要目標。趙賜吾率紅12師在紅10師左翼,控制的兩個山在悟仙山左側,敵要奪取悟仙山主陣地,必須首先奪取這裡。因而這裡的戰鬥尤其激烈。

83師的攻勢很兇猛,戰鬥最激烈的時候,防守七里坪鎮的紅30團政委杜義德打來電話直接找陳再道,說敵人分幾路攻鎮子攻得凶,他們防守得很吃力,部隊有些傷亡,營長也掛了彩,要求支援。陳再道考慮七里坪鎮和我們主陣地之間是一片開闊起伏地,敵人以飛機大炮火力封鎖很嚴,我若支援,必將造成重大傷亡。於是陳再道對杜義德說:「你們一定要打退敵人,保住陣地,別忘了你們是紅30團!……」

七里坪大血戰一開始便顯出兩軍竭力拚殺,一決雌雄的特殊色彩。攻佔了紅軍河西陣地的敵軍在輕重機槍火力掩護下,以整團規模開始涉水渡河。東岸河灘陣地上,紅軍隱伏不動,進攻大小霧嘴山的83師60團率先進至河道中央。這時就聽對岸河灘紅軍陣地上一聲槍響,警衛師突然開火,敵軍官兵紛紛中彈,倒入河中。瞬時間,在他們的北翼,紅12師前進陣地也向敵攻擊部隊發起火力襲擊。鮮血迅速在河水中散開。敵人受此打擊,慌忙向後逃去,成千人跳躍時濺起了白色或血色浪花。

「誰讓他們退卻的?……傳我的命令,不許退卻!」蔣伏生在一座不起眼卻視野開闊的小山包指揮所里,放下望遠鏡,怒沖沖地喊道。

以後的紅、白之戰就進入到一種極為激烈、殘酷的情景中去了。第一次攻擊雖然失敗,卻讓河東岸紅軍的傷亡,濃重的硝煙也妨礙了他們,不能對涉水過河的敵軍實施有效的阻擊。大批敵軍一舉涉過中流,與河灘陣地上的紅軍官兵展開肉搏。倒水河東岸,一時刀光劍影,熱血飛濺。

83師的炮火繼續向紅軍山腰和山樑陣地延伸射擊,意在掩護對河灘陣地的突擊。與此同時,蔣伏生命令2個旅的後續兵力全部投入戰鬥,鞏固河東岸立足點,向大小霧嘴山山樑展開。大小霧嘴山北北麓,敵軍一部過了河,與紅10師前進陣地上的官兵展開廝殺。蔣伏生心跳得厲害,戰局正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在北伐戰場上,在中原大戰的戰場上,他每次總能出其制勝,今天同徐向前較量,幸運之神也許還與他同在!

河東大小霧嘴山的山樑上,一個人從黎明起就隱在一座簡單的掩體後面,透過漫山遍野的硝煙烈火,注視著山下河邊的激戰,他就是蔣伏生的對手徐向前。

敵前鋒已越過倒水河,進至前沿陣地;敵正欲在山下河灘上建立起自己的立足點。然而這一切並不出乎他的意料。蔣伏生的戰法乃是德軍或者日軍操典上的規定戰法,他對這位黃埔同學在黃埔讀書期間學到過什麼一清二楚。

「給我接王樹聲!」他對電話員說。

送話器里傳出紅四軍團軍團長王樹聲沙啞的聲音:「總指揮,敵人過河了,我想出擊!」

「好!注意,要合理使用兵力,防敵炮擊!」

「明白!」王樹聲說。

徐向前的電話轉接到紅4軍軍長王宏坤指揮所。

「王宏坤,放敵人過河!準備肉搏戰,要一批批把他們消滅在河灘上!」他的聲音壓過戰場上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傳到王宏坤耳朵里。

「懂了!」王宏坤回答。

新任紅10師政委葉成煥親自下到河灘一線前進陣地組織反擊戰。紅30團團長曾慶息隨他一起殺下山腰地。

「同志們,與敵人拼大刀,將敵人殺回去!」

葉成煥大聲呼喊,揮舞大刀,飛奔著躍下河灘敵我戰陣之中。河灘陣地上的官兵們得到支援,士氣大增。兩軍合為一處,形勢為之一變。過河的敵人越來越多,陳再道不停地將紅30團的兵力派下山去,投入肉搏戰。敵我兩軍混作一團,兩兩相對,以命相搏,殺得天昏地暗。雙方一直戰到中午12時,83師的多次攻勢被擊退,1000餘名敵屍倒在河灘上,紅30團傷亡三分之一,團長曾慶息壯烈犧牲,葉成煥多處負傷,清澈的倒水河,此時已成為一條滾滾涌流的血河。

戰鬥開始時蔣伏生最擔心的就是橫在面前的倒水河,徐向前若令人死守這條河,他的部隊雖眾,也不見得真能突過河去,在他看來那無疑就是失敗。現在他的擔心不存在了,他的部隊過了河,正在河那邊與紅軍激戰!

蔣伏生的這種歡樂心情到中午時分卻消失了。過了河的官兵相繼被殺退,不是倒水河,而是紅軍在那邊的一條阻擊戰。那些在陽光下寒光閃閃的大刀和槍刺!蔣伏生不承認他已經失敗,下午2時,乾脆命令預備隊2個團也投入戰鬥,過河與紅軍廝殺。

大小霧嘴山上下,紅4軍3個師和敵83師3個旅展開了更大規模的肉搏戰!在紅四方面軍的戰鬥訓練中,拼大刀和拼刺刀是基本功課。戰鬥此刻已完全變成紅軍的大刀和刺刀的殺敵表演。敵60團在河邊和山腰上與紅軍勉強相持了1小時,終於在大批傷亡后被這種大刀戰嚇得膽寒心裂,全線崩潰。兵敗如山倒,3個旅成千上萬名官兵山崩水流一般向後退去。

徐向前此刻被山下的勝利激動得熱淚盈眶。從早上戰鬥打響后他就在等待著,等待著敵勢衰竭。這個時刻到了!紅1、9軍也及時趕到了!

徐向前拿起電話聽筒,讓電話員同時給他接通所有3個軍的指揮所。

「我是徐向前,現在我命令,各軍立即開始反擊!」

短短几分鐘時間,出擊的命令便迅速傳達到紅軍每一個指戰員。不僅徐向前在等待大反擊的時刻到來,全軍每一個指戰員也都在等待著這一時刻。他們相信總指揮的指揮藝術,知道反擊的命令下達之時,便是我軍大勝的開始。南到古風嶺,北到酒醉山,整個倒水河東岸的紅軍陣地都活躍起來。與敵軍官兵潰逃的喊聲相對應,紅軍官兵也齊聲發出一聲喊,這是衝鋒的呼喊,是勝利的呼喊!徐向前、曾中生、段德昌站在大小霧嘴山山樑上,放眼望去,只見10萬紅軍聲震山谷,一齊殺過倒水河,殺向敗退的敵軍。七里坪之戰,此時又全部移到了河西。三個人無論是誰,眼睛里都涌滿了激動和喜悅。

蔣伏生幾乎是在什麼還不明白的時候發現部隊已全線崩潰的。3個旅一下子從倒水河東岸敗退歸來。蔣伏生自黃埔畢業無年不戰,身歷百陣,這樣的慘敗還是第一次碰到。他發覺甚至敗軍逃命時發出的呼喊也成了一種真實的恐怖,讓他內心深處打顫。蔣伏生很快反應是急調預備隊1個團向倒水河西岸前出,堵住敗軍,阻擊過河向白軍縱深追來的紅軍,又向附近的89師救援,要求該師由北朝南攻擊紅軍反擊部隊側翼,策應83師預備隊穩定河西。湯恩伯果然全師南下增援。

83師最後退卻的2個團被堵在倒水河西岸一塊狹窄的山地里,正好被三面衝殺過來的紅10、11、12師分割包圍。各路紅軍隨即向敵83師預備隊的阻擊陣地發起突擊。持續一天的肉搏戰重新展開,不過它已不在紅軍的陣地前沿而在**的陣地前沿。日落時分,紅10師首先突破敵陣地,與紅12師反擊部隊配合,將湯恩伯的89師打得稀里嘩啦。83師預備隊陣地再次崩潰,2個團大部被殲,餘眾倉皇逃命。蔣伏生這時在左右兩翼發現了新情況:紅1、9軍正向其縱深猛插!蔣伏生大驚,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意識到自己正陷入徐向前一個更大的戰役企圖中,跑得慢極有可能像厲式鼎那樣做對方的俘虜。

「撤!快撤!」他叫起來,匆匆下山上馬,率領一幫扈從向西狂奔。整個83師,此時師長成了一支快速逃命的箭頭,萬餘殘兵則像一張開滿的弓,急急向西移動。

紅軍各部密切協同,猛打猛追,又殲敵2個團大部,直插白馬嘶河。白馬嘶河是一個三四十戶人家的村莊,敵83師指揮所駐村內,紅10從北面打進村莊,同時兄弟部隊也從東南面攻入該村,一舉將敵師指揮所搗毀,繳電台2部及大批軍用物資。

後面就是衛立煌的司令部。衛立煌的司令部前面是燈籠山,攻下這座大山頭,即可直搗敵司令部。

紅軍向燈籠山猛烈攻擊,衛立煌急了,急令預備隊89師增援,令左翼10師向南靠攏。

然而一切已經遲了。蔣先雲早知道衛立煌的司令部設在此,紅軍敵後小分隊已秘密潛伏在附近,此時突然發起攻擊。衛立煌親率特務連拚死抵抗。特務連武器精良,有幾支當時國內少見的英式自動步槍,總算保護衛立煌殺出去,但整個縱隊指揮已經癱瘓。

紅1、4、9軍合圍態勢已成,衛立煌第6縱隊的83師被全殲,10、89師損失過半。

七里坪大血戰是紅四方面軍第四次反「圍剿」最著名的一場大戰。紅軍官兵犧牲3000餘人,紅9軍軍長劉英犧牲,由紅25師師長許世友接任軍長(紅25師師長則由王新亭接替)。紅軍斃敵8000餘人,俘虜過萬,創鄂豫皖一次殲滅國民黨軍一個甲種德械化師的範例。蔣伏生開槍自殺,3個旅9名團長全部傷亡。

至此,鄂豫皖根據地第四次反「圍剿」勝利結束,前後殲敵20個旅,近10萬人。紅四方面軍發展壯大到25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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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深秋決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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