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輯 校場閱兵
淮水一役殲滅金兵、偽齊軍兩萬餘人,不過這次襄陽、廬州、楚州三軍的聯合北伐卻是收穫頗微。楚州韓世忠雖然也斬敵不少,卻始終沒能攻下徐州,襄陽那邊,張憲襲鄧州,結果未到鄧州就露了蹤跡,遭了埋伏,退回漢水,岳飛襲唐州本已取得優勢,結果因為張憲退兵,岳飛部也不得不退兵,否則將有被前後夾擊的危險。此後,無論是金國還是偽齊政權都有了防備,一場北伐就此夭折了。
不過對我來說,這次北伐成功與否並無太大分別,若不是兀朮有心偷襲,這場仗多半是不會發生的,現在,我最大的目的,迎還太后以及徽宗靈柩已經達成,現在就看怎麼樣能在護送韋太後去臨安前,讓她對我的忠心深信不疑。
那韋太后就住在參軍府上,數日前,我就已經命人空出一間清凈雅緻的屋子,更是找來昔日宮人,問明了韋太后喜好,將裡面裝飾一新。昨日大戰歸來,天色已是不早,韋太后驟得歸返,心弦放鬆,已是安寢,不過據那服侍的婢女說,韋太后對那住處十分的滿意。
今日,待近午時,得親衛稟報說韋後起了,便趕緊著官服前去拜見韋太后。至後院,老遠的就看見韋太后在一名侍女的攙扶下,周院環走,韋后今年不過六十不到,卻已經是身佝背微駝,白髮如帚,看她走路腳下也是虛浮無力,步履不穩,再觀她形容也是頗為憔悴,韋後於金國數年,精神上的壓力與身體上承受的苦難已經深深的刻畫在她的臉上。
「臣淮西軍參軍張栻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哦,原來是張卿家,快,快起來吧!」韋后免了我的禮,許是走累了,便在一侍女攙扶下往房裡走去,我亦尾隨於后。
待進屋坐定,那侍女又拿了張毛氈蓋在韋後身上,我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這女子肌膚枯黃,臉有菜色,似乎終年吃不飽飯似的,頭髮也是又黃又稀,雙肩如削,身材瘦小,顯然是自幼便少了滋養.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歲,身形卻如是個十四五歲的幼女,不過那五官卻仍能看出甚是精緻,那一雙眼中雖有經歷磨難的凄涼,更多的卻是無盡的希望之色,這名侍女十分的面生,要知道韋後起居照顧我都有監督,所有的侍女我都有見過,可眼前這女子卻是從不曾謀面。
不過此時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躬身道:「太后,昨日休息還好?」
那韋後半眯著眼緩緩道:「卿家用心了,哀家已是多年不曾如此安穩的休息了!」說著臉上現出一絲凄涼,復又道,「張卿家,此次可是皇上叫你換了哀家回來的啊?皇上他在哪?」
我一聽,急忙跪倒在地道:「太后,臣斗膽懇請太後為臣周全!」
韋后一愣,雙眼睜開疑惑道:「卿家這是為何?快快起來!」
「太后,臣不敢!」
「你快起來,何事你說來,哀家能擔便與擔待就是了!」
嘿嘿,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謝太后!」我站起身才道,「太后,其實此次臣捉了那粘罕,朝廷著令臣將那粘罕即刻解送臨安,可臣心念先帝靈柩尚在金邦不得安息,太后也於那蠻人手中受難,臣心夙夜難安,寢食不寧,這才斗膽違了朝廷旨意,秘密遣使者去金邦,商議換回太后以及先帝靈柩,如今幸皇天庇佑,大宋列祖有靈保得太后安然南歸,臣心愿足矣,臣如今犯了欺君、抗命死罪,臣不敢求太後為臣開脫,但請太后在皇上面前言語,此事乃張栻一人所為,與親屬及淮西眾將士無關,家父乃朝之忠臣,張栻伏罪后,望太后垂憐,勿牽連了臣親屬,張栻雖身死黃泉也感太后恩德。」一番說的是聞者傷心,聽者見憐,說著我匍匐在地,哭泣起來,這可不是裝的,我是真的哭了,被我自己給感動的,我就思量著,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我還有這等才華呢?
果然,韋后聽得是老淚縱橫,顫聲道:「卿家快起來,此事哀家定會為你擔待,非但不能叫卿家入了罪,還要讓皇上大大嘉獎一番,如卿家這般忠臣,哀家倒要看看,誰敢說卿家不是,就叫他將哀家性命拿去便是了。」我站起,無意發現那侍女也是熱淚盈眶,咦?我的演技真這麼好,無關之人也能被我感動成這樣?
「臣謝太后,但有太后這句話,臣雖萬死而不悔!只是臣不願皇上威信受挫,臣甘願受死,以全皇上聲名,圓太后與皇上母子親情!臣昨日已派人飛馬傳書臨安,皇上不日就會遣人來接太后了!」這話忒假啊,我自己都臉紅。
聽了我這話,韋太后卻是神情一黯,許久方嘆息道:「此事卿家放心好了,有哀家在,管不叫旁人動了你一根汗毛。至於皇上……」說到這裡韋后停了下來,又是數聲嘆息,「哀家累了,要休息,卿家回吧!」一旁侍女急忙伏著她,向床邸走去。
「是,臣告退!」我見韋后確實倦容上來了,便退出了房間,出門那一瞬間卻是聽見韋后自言自語道:「皇兒若是有他一半孝道,何以使我在那蠻夷受這許多年苦啊,唉~~~!」那聲音很是細小,怕是她身邊侍女也未曾聽清,可我自修行天書這一年多來,五感異於常人,靈敏異常,還是聽見了,一絲笑容掛上嘴角,我便要親衛備車,準備往軍營去。
剛至前廳,就見翟誠笑呵呵的走來,一個鞠躬道:「公子好本領啊,翟誠適才聞親衛說公子去見太后了,如今看公子模樣,事定已成,不知翟誠所言對否?」
「嘿嘿,義長你什麼都好,只是萬事都這麼明白卻也不好,沒了驚喜,義長何不難得糊塗一回呢!走,隨我去軍營!」說著拉起翟誠出了參軍府,張鴻、張鑫跟在左右。那翟誠還在自顧念叨著:「難得糊塗,難得糊塗!」貌似頗有所得的樣子。唉,又是隨口用了後世言詞惹的禍。
到達軍營,也不去中軍,我便同翟誠直奔校場,我知道,二哥李顯忠肯定在那裡練兵,自打將王德與酈瓊支到淮水駐防,這軍營里留下的兩萬兵士我都交給他負責操練了。如今淮西將士都知道我四兄弟結拜的事情了,私下裡都管李顯忠叫「二爺」,我就想了,那是不是叫我「四爺」呢?這名字怎麼這麼熟呢?貌似那戲說里,某人下江南用的是這個名字吧!巧了,那人還正好就是金人後裔呢。
「公子!」如今李顯忠雖是掌了實權,可畢竟沒有個正式的出身,在這裡他還是叫我公子來得合適。
「恩!」我點點頭,看著那正在操練的兵士,問道,「這兵士操練的如何了?」
「不是顯忠狂妄,這撥兵士自去年起就在我手下操練,如今幾場大勝下來,士氣高昂,鬥志正旺,雖不是驍勇的百鍊精兵,卻也配得上強兵之稱了!」
「哦?!」我頗感興趣的看起那兵士操練,要知道這撥兵士越強於我好處越大,可看了好一會,實在看不出端倪,只因對於這古代兵法我還要精通,可這軍中練習,我雖不是完全不知,但也不多了。
正煩惱著,李顯忠又說話了,「公子可要試試這幫兵士?」
「哎?」看看李顯忠,又看看下面那正操練的五千兵士,再看向校場外圍有一池塘,心中一亮,有了計較,朗聲道,「好!我便試上一試!來人,擂鼓,除了這五千兵士,其餘兵士列陣一旁靜待!」
「是,大人!」一名親衛領命離開,很快,咚咚軍鼓響起,兩萬兵士都集結過來,只是看那稍有些慌亂的模樣,我皺了皺眉頭,看來二哥雖是將才,卻是過於重視戰陣拼殺,於這細節之處注意少了。
一陣嘈雜后,一萬五千士卒列於校場兩邊,中間空出演練場地上站著那五千兵士。李顯忠上了將台大聲宣佈道:「眾軍聽令,今日參軍大人親來閱兵,場中五千士卒聽大人號令而行,余者列陣兩廂觀瞧,不得妄動,違令者斬!」自從連著大勝來,軍中自然不能還是軍政不整的模樣了,所有軍紀都提上了日程,不過這些兵士如今心氣正高,並不反感。
接著,我便來到台上,鄭重施令:「五千軍士聽令,列四方陣,提槍,前後間五尺,左右分半尺!」隨著我的命令,那演練場上的五千士卒迅速的列成四方陣,手中長槍斜豎,以前後間隔四尺,左右半尺的距離站立。二哥練兵果有一套,雖然之前全軍集合有些慌亂,可這軍陣卻是盡得演練精要。
滿意的點點頭,我再施令:「後向,全陣十步一令,聽鼓而進!」
這命令一出,那五千士卒整齊的後轉,向前踏步而行。
「拿鼓槌來!」我大步走到軍鼓前,伸手接過鼓槌,看著那五千士卒,每十步便擊一鼓,但見步履整齊,陣式嚴整,許遠走了,並不現一絲亂相。好!我心中暗道一聲。
很快那五千兵士就走到那池塘邊停住,這次我沒有急著擊鼓,在校場所有兵士都以為我會命那些兵士轉身的時候……
「咚——!」鼓聲響起,眾軍士一片驚疑。那於池塘水邊的兵士也是躊躇,方陣見亂。
「咚——!」又是一聲鼓響,情形都在我預料之中,我二次擊鼓令進。
這一次眾人明白了,不是我擊錯了,再看那五千軍士已亂了,有半數士卒正步就走下水去至十步停在齊腰水中,如今天氣依舊寒冷,不消一會那些個兵士就已經牙關打顫。另外一半軍士卻是站在水邊,更有甚者對那水中兵士面現譏色,若不是軍令不得喧嘩怕是已經譏諷出聲了。
「傳令,后回來吧!」我將鼓槌一扔,回到將台站立。很快那五千兵士都回來列好陣。
「方才下水者於左,余者立於右首!」一聲令下,五千士卒各半分立兩邊。
「凡聽令下水者,賞銀十兩,今日晚餐各人美酒一壺,這便下去吧,都換了衣服於帳中歇息,勿凍壞身體!」
「謝大人!」那兩千多兵士集體跪下行禮,站起后才井然有序的離開,讓我不禁又是讚歎,這才是真正的軍中勇士,即使面對賞賜也不忘軍紀。
待他們離開,我才迴轉面向餘下的那一臉羨慕、懊悔的士卒,厲聲道:「餘眾為何不聽軍令,聞鼓而不進!」
整個校場安靜了,面前的兩千多士卒面面相覷,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參軍大人為何為這點「小事」發怒。
「眾軍聽了,軍中當令行禁止,絕無容情,今日這兩千餘眾乃初犯,本官不予追究,他日再有令行不止或是令至而不行者,按軍法,斬!」
這話一出,全場悚然,那未下水的兩千士卒更有議論者。
「有不服者,當站出講來,本官並不怪罪,但若今日不言而日後犯者,斬不赦!」我又是一聲命令。
「參軍大人,我不服!」一個粗壯漢子突然從那兩千軍士中走出,大呼。
「有何不服!?」
「大人,自大人掌我淮西軍,大家都是頗為服氣,今日大人所言卻是沒道理,試問,若是大人令我等去送死,眾軍士是否也要聽令?」這漢子言語得當,讓我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你這般問,我便答你!是!凡軍令所指,無有違逆!」頓了頓又高聲道,「淮西將士聽了,軍中無鐵律則不剛,今後凡軍令所向,雖刀俎當前,亦不得退!這便是我張栻治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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