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輯 淮水之戰
淮河上游。
今日風色大作,風雪雖不是很大,百米外的事物卻也是見不真切了,那淮水河裡白頭浪茫茫一片,如煎鹽疊雪一般,往日寂寥的淮水上現在卻是有無數人影子穿梭忙碌。兀朮的五萬士卒在此準備渡河。
「快,快,快!」不少金兵的頭領催促著,那些架著小船,扛著木板的多是偽齊的士卒,在這些人的呼喝下拼力加快步伐,將一隻只徵集來的船隻抬入水中,便是如今這嚴寒天氣也是揮汗如雨。
「大帥,船隻差不多夠用了,十船橫並,又前後都用鎖鏈連接了,木板也齊備了!」
那被喚作大帥之人非旁人,正是兀朮,但見他臉如火炭,發似烏雲,虯眉長髯,闊口圓睛。身長一丈,膀闊三停。此時站於高處,遠觀身形偉岸如山嶽,當真似金剛下降,近處瞧見又是厲氣太盛,恰似猙獰門神一般。那兀朮眺目觀瞧一番后道:「只待首船過了河去,速速著人鋪板於舟上,那時便是十丈寬的大道,南人不備,我鐵騎當可縱橫自如了!傳我帥令,遣那首位十船即刻渡河!」
「領命!」
看著那兵士跑下坡去傳令,那打頭船隻已是駛向南岸,兀朮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笑容,彷彿看見那江南錦繡河山踏於腳下。此次南下,兀朮意圖直指東南,欲下廬州、舒州、蘄(qi2)州,兵臨長江,徹底毀了淮南西路宋軍。眼前這五萬士卒中八成為偽齊軍士,金兵精銳鐵騎不過萬人,即便如此,兀朮仍是很有自信。
「大帥,船已至南岸,是否這就命人鋪上木板!?」
「恩!另傳令我一萬鐵騎上馬列隊,只待那大道一成立刻策馬過河,不得有誤!」
「領命!」
這兀朮以勇悍冠絕金國,相傳當年乃是力舉千斤被封了昌平王,歷史上與岳飛數度交手,以正兵相對,便是人數稍劣也不曾落了下風,只是每每為岳飛用計破之,飲恨北還。這次也是兀朮太過託大,若是換了撻懶,必會讓偽齊兵士開路,至南岸設防,再令本部騎兵過河,可是兀朮畢竟不是撻懶,在他的信條里龜縮躲藏的字眼。
很快,一萬精騎整合完畢列於河岸,這金兵俱是兩邊錘擂頭,眼中凶光畢露,戴獸帽著皮甲,身背鳥號弓、雁翎箭,那坐下戰馬項掛累累紅纓,那陣勢中旗幡錯雜,難分赤白青黃;兵器縱橫,哪辨刀槍劍戟。
不久,那河上十丈寬大道已成,兀朮命人牽過坐騎,翻身上馬至一萬精騎前,開雷聲喝道:「大金國的兒郎們,與我速速過河!奪那淮南之地,雪我蔡州之恥!」
喝——!喝——!萬餘鐵騎吼聲震天,呼嘯中上了浮橋大道,奔向南岸,一時真是滾滾征塵隨地起,騰騰殺氣蓋天來。
正當一萬鐵騎差不多都上了浮橋,前鋒已有小部上了陸地,只聽南岸自那遠處白茫中鼓聲大振,喊聲大舉,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饒是一萬金兵訓練有素,驟變突起,也不禁是驚駭失色,金兵素質於此時體現出來,不待上官下令,已經上岸的騎兵便向前衝鋒上去,然而就在此時,先有機櫓聲,再是呼嘯聲傳來,空中無數黑影飛來,卻不是磚石,而是一些大壇,落於橋頭,砸在騎兵身上,都是碎裂開來,內里有液體流出,空氣中立馬有刺鼻的氣味傳開。
「火油!!?」還在浮橋中段的兀朮也聞到那氣味,眉頭一皺,「槽了!快衝過河去!」
眾精騎馬上加速,但一切為時已晚,只見無數火把襲來,那橋頭立時變作火海,更有不少被火油澆到的金兵和馬匹也被點著,發出凄慘叫喊,於橋上的都跳進水中,可憐當此季節,河水冰冷刺骨,那跳進水中的兵士雖是逃脫火焚,也是大多沒能再露頭,便屍沉河底了。那陸上的兵士更是凄慘,只見許多火人撕心裂肺般吼叫著,試圖奔進河裡,卻是未及至河邊便不甘的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那情形當真叫人看了毛骨悚然。還有那最早衝鋒,幸運些沒被火燒著的,卻也是難逃厄運,沒奔出幾步,人與馬匹便被無數箭羽當了靶子,射成了刺蝟。此時那南岸忽的湧出無數宋軍,向金兵射箭追趕。
那兀朮遠遠看見,睚眥欲裂,悲憤異常,不過此人也是果斷之人,當即令眾騎兵后隊變前隊,回馬返北岸。
正當此時,北岸留守的偽齊軍自後方卻是一陣騷動,而且很快便如瘟疫一般散播開來,那本就是烏合之眾的偽齊士兵奔走呼號。
「岳爺爺來啦,岳爺爺來啦!」這聲音越傳越多,越傳越廣,那偽齊兵士軍心已亂,狼狽逃竄,如鳥獸散。混亂中,不知是誰竟然將那浮橋繩索解了,自北起,那船隻散了,靠近的兵士紛紛落水,一時間場面更加混亂。
要說這一切究竟怎麼回事,那是翟誠提出,李顯忠與我又做了修補,三人合議出來的。如今冬季水少,淮河水位低,河上行不得大船,料想兀朮必定會使小船再鋪板於上,好使騎兵過河,我便令王德、酈瓊領軍士在淮河南岸築起一長數百米的土坡,由於依勢而建,遠看並不容易發覺,再於土坡後置投石機,多備火油以壇裝了,再配以六千多名弓弩手,加上其他步卒計兩萬人埋伏於此,再於上游布置一萬水軍,待金兵潰敗時候追殺。那兀朮果真中伏。
至於敵後為何動亂,那就是李顯忠的功勞了,李顯忠曾經在金國多年,對兀朮與偽齊軍士多有了解,他料定兀朮短時間內召集不了太多金兵,定會以偽齊兵士充數,但以他性格卻是不屑這麼做的,所以不管渡河還是征戰時,定是留偽齊於後,而這些年,偽齊常常是一年數場大敗,尤其在對陣岳家軍時,每戰必敗,曾經萬餘人就被岳飛四百多人擊潰,偽齊兵士敬岳飛如天神,畏之如虎,但聞聽是「岳爺爺」來了,便是軍無戰心。李顯忠自穎州府庫里尋得不少偽齊軍服,便著兩千淮西軍士換上,為便識別俱扎了白巾於左臂,也算是給徽宗帶孝了,這兩千士卒混入敵軍,待兀朮精騎敗回,便奔走大呼「岳爺爺來了!」果然是一舉亂了偽齊軍心,又趁亂毀了北岸浮橋繩索,陷兀朮部眾於水上。
「事已不濟,大帥你快快解了鎖鏈,坐船奔下游再尋找處登岸吧!」兀朮親衛幾乎是強行拉著兀朮登舟而逃,順水而下。
那兀朮站在船上,看著漸漸離遠的精騎將士,也是虎目含淚,悲嘆:「怪我不查,中了南人詭計,他日定要報這血仇!」
北岸偽齊軍士此時已經是亂成一片,各自奔逃,再無抵抗,只有那些困在水上的騎兵還在抵擋著岸上如蝗飛箭,做著垂死掙扎,但是當上游一萬水軍衝鋒而下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了。
這一戰後,淮水之上屍積無數,阻塞河道,成群寒鴉紛至,更添蕭瑟,那下游十裡外河水尚是紅色,不時有人、馬匹死屍飄下,曾經威武雄壯的一萬鐵騎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的情況下就被消滅怠盡了。此時是冬季,若是夏季,只怕淮水之上要臭不可聞了。
淮西將士於上游斬殺敵人,戰場以東,我正帶著一千將士守在這裡。
「大人,來了!」一名士兵遠遠跑來向我報告。
「恩,知道了!」我在這裡正是為了等兀朮。
河上。
轟!兀朮的船突然撞到什麼東西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大帥,是鐵鎖!船被攔住了!」
兀朮一聽,知道不妙,「壞了,我命休矣!」
「兀朮,你可認得我!」岸上,我學著書上看到的口氣大聲問話。
那兀朮抬頭,便見河南岸上,許多宋軍弓弩指向自己,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射殺,再看那問話之人,只見是頭束雲冠,身著夾紗白錦袍,銀交帶勒腰,座下紅纓馬,再細看那人面容俊秀清朗,卻是個書生模樣。
「南將何人!?」
「兀朮,我便是淮西軍張栻,你此次不是說要盡屠我淮西將士,將我剮肉食之嗎?如何,現在如此情形,你還有何話說?」
「原來是你!罷了,罷了,我完顏宗弼既已敗於你手,便隨你處置便是了!」說完兀朮閉目站立。
「兀朮,只要你發誓今後若是奪了我大宋城池,絕不濫殺一人,今日我便不殺你,放你回去!」
聞言,兀朮身體一震,睜開眼睛,看向我,良久乃舉手,仰頭向天道:「我,完顏宗弼今日對天起誓,若將來奪了宋人城池,絕不濫殺一人,若違此誓,天地不容,受九孔噬心而死,靈魂永不超生!」說完放下手,又向我道,「我已發誓,定當遵從,你真的放了我?」
「好,兀朮,你要記得今日誓言,你這便去吧!」
那兀朮親衛立馬解開纏住船隻的鐵鎖,就要向北岸去。兀朮回頭看著端坐於馬上的我,大聲道:「張栻,無論如何,你今日不殺我,兀朮記住了,他日若你被我擒住,我也定饒你一次!我們來日再會!」說罷拱了拱手便轉身進了船艙。
「大人,為何要放走兀朮?若是捉了他可又是大功一件啊!」一旁一名親兵士卒上前問道。
「兀朮此時還死不得,否則金國國內撻懶一派獨大,到時候金國政治穩定,舉國之力再來南侵,只怕我朝抵擋不住啊!」
「大人果真深謀遠慮!」
我不置可否,其實我放走兀朮確實是不想撻懶獨大,不過卻不是怕金國南侵,而是知道一旦撻懶把持金國朝政,就會拋出那「以和議佐攻戰」的誘降策略,到時候金宋兩國太平,對我不利,只有金宋交戰,我才能不斷壯大自己。
下一步,該好好的討好討好韋太后了,將來有她在趙構面前為我說話的話,要比那些個大臣、后妃強上百倍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