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心聲

111.心聲

本章為防盜章韋姌認出他來,大吃一驚。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那邊兩人打的難解難分,霍甲趁亂跑進來,小聲道:「小姐,我們快走。」

韋姌驚魂未定,點了點頭,跟著霍甲逃出屋子,只覺得腳步虛浮,心臟猛跳:「你們都沒事吧?」

霍甲抱拳道:「幸虧魏都頭及時趕到,將我們解救了出來。陽月被打昏了,我們已將她抬上馬車。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韋姌回頭看了一眼:「那人……」

「魏都頭是蕭軍使麾下的猛將,有以一敵百之勇,定能全身而退。我們趕緊走吧!晚了可就走不掉了!」霍甲著急道。

韋姌再不遲疑,跟著霍甲出門上了馬車,馬車夤夜飛奔著離開了齊州。

第二日,陽月在馬車上醒來,著急地四顧,看到韋姌方才鬆了口氣。

「小姐,您沒事吧?」

韋姌昨夜受了不小的驚嚇,但為免陽月擔心,仍是露出笑容來:「幸虧蕭鐸麾下的魏緒及時趕到,我沒事。」

「他們不是說好在博州接應的嗎?怎麼忽然跑到齊州來了?不過幸好他們來了,要不然我們這些人……」陽月想起來,還是覺得后怕,伸手順了順胸口。

「月娘,那個魏都頭,是我在山洞裡遇到的人之一。」韋姌盡量鎮定地說道。

「嗯?」陽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小姐是說……是說……」

「那另一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蕭鐸。」

陽月抬手捂住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韋姌。韋姌輕輕點了點頭。

從昨夜她一直在想,什麼人能讓周宗彥派出兩個心腹家臣搭救,又是什麼人能夠讓魏緒叫一聲主上。想來想去,便只有蕭鐸。

那人便是蕭鐸。便是傳說中殘忍暴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呵,還真是不能盡信傳說。他雖然冷漠,倒也不至於毫無人性。難怪蕭家沒有追究那一夜她被擄走的事情。

然而,讓韋姌更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麼人將九黎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就算在九黎族中,知道此事的人,應該也只有阿爹阿哥和她三人而已。如果楊信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人知情?

大概是那晚受了驚嚇,加之思慮甚重,韋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竟然病倒了。

這一病,便病到了鄴都,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她本來應該在到達鄴都之時,穿著喜服直接入蕭府與蕭鐸拜堂成親。可這樣一來,婚期只能延後。

從九黎到青州,再從青州到鄴都,這一路過來,陽月也算見識了這後漢的繁華。可進了鄴都,站在蕭府的朱漆銅環大門前,她還是發自內心地嘆服,終於體會到了公子均提到過的那句「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

高墉早就奉蕭夫人柴氏之命,在內院收拾好了住處,備下醫士,只等韋姌到來。

陽月將韋姌用風帽兜好,扶進府中,眼睛也不敢亂看。到了她們的住處,她把韋姌放躺在床上,退到一旁,醫士上前診脈。

過了一會兒,醫士有了結論,出去跟高墉還有霍甲稟報。

霍甲總算鬆了口氣,高墉安排他先去休息,然後自己去了柴氏的院子回話。柴氏依慣例住在府中的北院,因患有頭風,不大管事,中饋交給薛氏主持。這次牽涉到蕭鐸,她才破天荒地上心。

明堂裡頭,薛氏正在給柴氏伺候湯藥。柴氏端莊沉穩,早過了不惑之年,仍是雪肌花貌。她穿著聯珠團窠紋錦的外裳,裡頭是黃櫨色的裙子,頭上插著幾根金螭虎釵。眉眼間暗含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屋子裡的侍女都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響。

薛氏穿著莧色的菱格四合如意錦的窄袖長裙,髮飾只有兩根銀質的摩竭銜花簪子。她年紀比柴氏小,瞧著卻比柴氏還要素淡。她恭恭敬敬地舀了湯藥喂到柴氏的嘴邊,眉眼低垂。

高墉從外面進來,跪在地上行禮之後,將醫士的話轉述了一遍。

「醫士說,姑娘是心氣不順,倒不是什麼大毛病。能醒過來也就無大礙了。」

「那就好。」柴氏擺了擺手,示意薛氏不喝了。薛氏連忙放下藥碗,又殷勤地端了杯溫水過去,給柴氏漱口。柴氏漱了口問高墉:「軍使從營中回來了嗎?」

高墉點頭道:「剛回來,但被使相叫到書房去了。」

***

前院蕭毅的書房,雕著纏枝蓮紋的隔扇緊緊閉著,幾個穿著甲胄的士兵站在門前守衛。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滯。

蕭毅坐著,手緩慢地摸著椅圈上平滑的鱔魚頭,沉默地看著書桌前的兩人。他身材魁梧,燕頷虎頸,喜怒不形於色。

魏緒跪在地上,急吼吼地說道:「使相,楊信敢公然攔下青州送親的隊伍,還差點把人……屬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屬下跟軍使去找那廝討個說法,有何不對?」

蕭毅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兩口:「茂先,你也是這麼想的?」

「楊信確實過分。不教訓一番,難以平眾怒。」蕭鐸回道。他剛從軍營中回來,起先並不知齊州出了事。聽了魏緒的稟報,覺得楊信欺人太甚,應該給點教訓。怎料他人還未出府,便被蕭毅攔了下來。

「兩軍交戰,豈能兒戲?你領兵多年,就這麼沉不住氣?」蕭毅端著茶杯,目光凌厲地射向蕭鐸,「你對那姑娘如此上心,難道有什麼為父不知道的內情?別忘了,我因何讓你娶她。」

蕭鐸沉默,然後單膝跪下,拜道:「父親明鑒。楊信扣的是我們的人,失的是天雄軍的顏面。與韋姌無關。」

魏緒在旁撓了撓頭,心急如焚。他一路趕回來,就等著軍使點將殺去齊州,拿了楊信那廝,偏使相不咸不淡,真是急煞他也。

此時,僕從在門外稟報道:「使相,那個……」他斟酌了一下字句,「有個人跪在府門口請罪,瞧著,好像……好像是橫衝都的楊軍使。」

魏緒咋舌,愣了須臾,扯了扯蕭鐸的袖子,蕭鐸不動。

蕭毅終於放下茶杯道:「茂先,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蕭鐸應是,這才起身帶著魏緒,一道往府門口走去。

魏緒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蕭鐸身後:「軍使,屬下有點懵。這楊信唱的哪出啊?」

「看了便知。」蕭鐸淡淡道。

……

楊信光著上半身跪在蕭府門口,背著荊杖,身上還有別的傷痕。往來的百姓議論紛紛,有的還駐足觀看。

楊信覺得十分難堪,看到終於有人出來了,連忙抬起頭。待看見蕭鐸,他心裡咯噔了一聲,還是抱拳道:「賢弟,為兄特來請罪。」

蕭鐸不應,單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楊信。至今日,他後背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疼,楊信此番又劫奪韋姌,他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楊信比蕭鐸還年長几歲,在諸路節度使的公子們當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可憑空殺出來一個蕭鐸,二十四歲便做到了一軍指揮使的位置。在領兵打仗上更是天賦異稟,麾下人才濟濟。如今說起漢軍將領,人人都只知道蕭鐸,誇他是人中騏驥,哪裡還有人提起楊信?

楊信心中自然百般不服,無奈此次失策,只能放低姿態:「我知道自己一時失察,鑄成了大錯。可錯不全在我,是齊州刺史那老糊塗將事情搞錯了!我也因此受了父親責打。賢弟還請看在兩家多年相交的情分上,莫跟我計較。」

「哦?」蕭鐸不咸不淡地發出一聲。

楊信頓時僵住,手指在袖中捏得「啪嗒」直響。

站在他身後的裴謙連忙上前拜道:「蕭軍使,這一切真的是場誤會。原本我家軍使去齊州的時候,帶了一門妾室。哪想到那妾室趁他出門喝酒,在官邸與人私通。我家軍使那夜喝了酒,怒氣正盛,刺史大人誤把他領到三小姐的住處,黑燈瞎火的沒有看清,這才……所幸並未釀成大錯。」

魏緒搶白道:「你這番話騙三歲小兒還行,用來騙我們?你家軍使好色成性,這是整個大漢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色膽包天,敢打我們未來夫人的主意!怎麼,難道我們天雄軍是吃素的嗎!」

「魏都頭息怒……」裴謙欲再辯解,被楊信制止。

楊信站起來,強忍著怒氣,對蕭鐸喊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若不信,可以問問你那位未來夫人,我喊的是我妾室之名,可有提到九黎族跟你蕭府半句!」

楊信故意點到九黎,就是要提醒韋姌,他知道那個秘密。此事一旦傳揚出去,不論真假,她那深山小族和親人們,可就不得安寧了。韋姌為了保護九黎,勢必會順著他的話,不再追究。

楊信原本打的算盤很好。他想扣住韋姌,把那東西的事情套問出來,便有了名目起兵,然後再將美人私藏。哪想到韋姌嘴硬,魏緒又及時趕到,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回去后被楊守貞罵了個狗血淋頭。

蕭鐸掃了楊信一眼,便轉身進府。他的確是有些事情要問問韋姌。

「嗯。你知道怎麼做最好。」蕭毅按了下他的肩膀,背手離去了。

蕭鐸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內院,發現韋姌的住處燈火竟已全熄了。他嘴角抽了下,走進去才發現屋子外面都連個守門值夜的都沒有,難怪偷東西的如入無人之境。

他往前幾步,站在門外重重咳嗽了兩聲。裡頭響起陽月懶懶的聲音:「誰啊?大半夜的擾人清靜……」

「我。」蕭鐸沉聲道。

屋內安靜了片刻,然後是東西倒地的「呯砰」之聲,動靜十分大。蕭鐸皺了皺眉,裡頭燈火已經亮了起來,門倉促之間便打開了。

陽月跪在門邊,韋姌站在桌子旁邊,兩個人顯然都是胡亂套了一件外袍,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蕭鐸邁步進去,見韋姌穿著中衣,頭髮披散在肩上,眼神混沌迷離,顯然是剛從睡夢中被驚醒,完全沒準備等他。

他思緒複雜,在桌子旁大馬金刀地坐下來:「陽月先出去。」

陽月不動,怔怔地跪著。

「出去!」蕭鐸又說了一遍,眼風掃過來,口氣已經明顯不悅。

陽月著急地看向韋姌,韋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能應付,陽月這才起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但她沒有走遠,就站在門外候著。秀致不是說軍使以前從不在內院留宿的嗎?怎麼今夜忽然又過來了?

韋姌這下已經全部清醒了,抬起雙手攏了攏領子。她根本就沒準備蕭鐸會來,是以早早地洗漱之後便上了床,拉著陽月躺在身旁,說了些九黎的事。然後精神放鬆,便睡著了。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蕭鐸這個時間是來找她談天的……她已經有準備。

「新婚之夜,你半點都不期待我來?」蕭鐸抬頭問道。

韋姌看著地面,盡量溫順地回答:「我明白軍使與我成親實屬被逼無奈,您另有所愛,不會將我放在心上。所以身旁的侍女說,您以前從來不在內院留宿,我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以後也是如此。還請軍使不要怪罪。」

伶牙俐齒,自作聰明!蕭鐸站起來,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這是一張能令天底下所有男人都為之瘋狂的臉。像是被天地的靈氣所孕育,纖毫之間,毫無瑕疵。孟靈均和楊信對她的美貌,皆無法抵擋。

「你聽好,我要在這裡住一段時日。」蕭鐸慢慢地說道,感覺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硬的像塊石頭。他是個強勢並且直接的男人,今夜也確有圓房的打算,但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羽睫,還是鬆開了手:「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不強迫你。」

韋姌聞言,長長地舒了口氣。其實他們之間已經算是正式的夫妻,哪怕蕭鐸要用強的,她也全無辦法。反正這個時代的男人不管心中有沒有白月光,一切都以原始衝動為本能,她也沒打算做貞潔烈女……但很意外,他卻說了這番話。

韋姌站著發獃,那邊蕭鐸已經去她床上抱走被子鋪起了塌,動作十分熟練。

韋姌連忙跑過去問道:「軍使需要我幫忙嗎?還是我來睡塌吧?」

「不必,你自去睡。」蕭鐸頭也沒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君子多久,但他不想叫她以為,他跟楊信那種貨色差不多。

韋姌應了一聲,默默轉身。她不懂該如何與蕭鐸相處,成親之前,他們只見過幾面,對對方的秉性喜好都不太了解。先前陽月告訴她,蕭鐸親自過來詢問喜服丟失的事,她心裡其實是感激的。畢竟本來就只是挂名做個夫妻,從未奢求過他會關心自己的事。

或許做不成夫妻,他們還能做個朋友?這樣的話,她既可以求他幫忙保護不善戰的九黎,又可以在周嘉敏回來時全身而退。

「這是什麼東西?」身後蕭鐸發出一聲,韋姌連忙轉過頭,看見他兩指拎著小白兔,兔子四蹄亂蹬,而他則滿臉嫌棄的樣子。

韋姌迅速跑過去,將小白兔接過來,抱進懷裡,小心翼翼地說:「我……我撿的。它受傷了……我可以在屋裡養著它嗎?」

蕭鐸不喜歡小動物,尤其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它們掉落的毛髮會讓他十分不舒服。但看到韋姌抱著小兔子十分維護的模樣,便知道她必定是極喜愛的。當時他在山洞中昏迷的時候,隱約聽到她說以前給小兔子縫合過傷口……在這丫頭眼裡,他大概跟一隻兔子差不多。或者說,還不如兔子?

「隨你。」蕭鐸說完,便坐在榻上獨自脫靴。

韋姌歡喜,忙把小白兔放回窩裡,安置好之後,那邊蕭鐸已經掛好外袍去了凈室。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索性走到床邊,放下簾帳,躺了上去。只是睜著眼睛望著帳頂,一直沒睡。

韋姌想不通蕭鐸忽然跑來跟她同住的原因。但她一不能趕走他,二不能得罪他,反正他什麼也不會做,便隨他去好了。橫豎這屋子是他的,連她也是他的。既然往後要住在一起,她還得想辦法討好他,這樣才能伺機提出要求。

過了會兒,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燈火便熄滅了。

***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昨夜后蜀的國都下了場雨,今晨街道上便鋪了滿地的落花,遠遠望去,燦如煙霞。百姓結伴出門觀看,共賞春時。

成都又名錦官城,以蜀錦聞名於世。天府之國,地勢平坦,河網縱橫,物饒豐富。錦官城外的宣華苑,為著名的皇家園林。前蜀皇帝環繞著摩訶池修築了宮殿和各式的亭台樓閣,金窗夾繡戶,珠箔懸銀鉤。

宣華苑中的一處宮室,孟靈均盤腿坐在榻上的案幾后,面容沉重。他的皮膚很白,像玉一樣光潤。小時候因為長得太過精緻漂亮,被家人抱到街上去玩,總會被誤認為是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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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聯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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