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護犢之情
本章為防盜章蕭夫人柴氏原本是前朝皇帝的嬪御,還沒來得及被寵幸,皇帝便死了。之後,新皇登基,見她神色悲切,以為不吉,便將她趕出了皇宮。她在歸家的途中偶遇騎馬而過的蕭毅,一見鍾情,二人共結連理。據說當時柴氏的父母極力反對,柴氏卻將自己的金銀首飾變賣,作為嫁妝,執意嫁給了蕭毅。也不知是不是她命里旺夫,蕭毅自娶了她之後,好賭酗酒的惡習收斂不少,官也越做越大。最後有幸得了後漢先帝的賞識,扶搖直上,直至今日這般地位。
她沒有生育,便將兄長之子過繼到膝下,那便是蕭鐸。因著她的關係,蕭毅對蕭鐸也十分器重,比對親生兒子還要好。
因此柴氏在蕭府的地位便顯而易見。過不了柴氏這關,在蕭府也就毫無未來可言。
柴氏不動,目光卻不著痕迹地落在韋姌的身上。這倒是個絕頂漂亮的丫頭,一雙眼睛太靈氣了。她年輕時在皇宮裡頭見遍了世間美女,但也無一個有這等姿色,哪怕她自己,也自愧弗如。難怪楊信不惜拼著得罪天雄軍也要將此女攔下來。而且小小年紀就知道避鋒芒,特意打扮得素淡……再怎麼素淡,也遮掩不住她的絕世美貌。
魏國公家的那兩個親閨女,可都被她比下去了。
柴氏沒發話,韋姌便一直跪著,心中惴惴不安。
「起來吧。秋芸,去搬個綉墩過來。」柴氏終於直起身,吩咐道。
名喚秋芸的侍女上前行了個禮,搬了個綉墩放在韋姌身後,韋姌道了謝,小心地坐下了。其間,薛氏在旁邊的案后一直偷眼打量韋姌。
薛氏出身於富庶的商賈之家,因年輕時極為貌美,被蕭毅看中,納入府中,生下了蕭毅唯一的兒子蕭成璋。她向來對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到了如今這般年紀,蕭毅也十分寵愛她,一個月還是要去她那裡留宿幾次,也沒有旁的妾室。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美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厲害的武器。
「身子好些了?」柴氏問韋姌,手中的書翻過一頁。
「多謝夫人掛心,已經好了。」
「嗯,那就好。我原本還想著婚事要拖一拖,既然你醒了,便儘快辦了吧。府中的事我基本不過問,你也不必每日都來請安。有什麼不會的,就去薛姨娘那裡詢問。」柴氏抬手向薛氏那邊。薛氏馬上站起來,溫和地笑道:「三小姐儘管來問我便是。以後我們可是一家人了。」
韋姌笑著回了一個禮。又坐了一會兒,臨走時問柴氏:「夫人,明日我想出府置辦些東西,不知可否?」
柴氏淡淡道:「無妨。順路領略下這鄴都的風光也好。」
「多謝夫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韋姌從屋內退出來,腳軟了一下,等在院里的陽月和秀致連忙過來扶她。陽月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我緩口氣,腿有點僵。」韋姌揉著膝蓋說,「我們先回去吧。」
陽月心想,這蕭夫人莫非有三頭六臂,這麼可怕?但秀致在旁,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蕭鐸到了柴氏的院子前,恰好看到韋姌一瘸一拐地離去。不久之前,她還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這麼快就能下地行走了?只片刻,蕭鐸便收回目光,負手進了院子。
柴氏看到蕭鐸進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側頭道:「秋芸,去拿軍使最喜歡喝的茶來。」
「是。」秋芸轉身,用手壓了下胸口,趕緊跑去茶房了。
「母親今日覺得如何?」蕭鐸斂衽,就勢坐在韋姌剛坐過的綉墩上。
「我很好。你公務繁忙,不必時時記掛我。」柴氏看向他的左手臂,「你的傷可好全了?別落下什麼毛病。」
「昨日醫士來看過了,已無大礙。」蕭鐸動了動手臂,掃了薛氏那邊一眼,「薛姨娘也在。」
薛氏立刻從書案後站起來,走到蕭鐸面前行禮。然後對柴氏說道:「夫人跟軍使有話要說,妾先退下,一會兒再來。」
柴氏點了點頭,薛氏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等薛氏走了,柴氏才嘆氣道:「茂先,她就算心裡頭不服氣,也翻不出什麼雲浪來。你何必如此防著她。」
「不喜罷了。」蕭鐸淡淡地說。
「你來之前,國公府的三小姐剛回去。我知道你不滿這樁婚事,但你父親總有他的道理。實在不喜歡她,到時候自己再選幾名中意的妾室便可。你這個年紀,也該有個孩子了。別再等那些個不知何時才會回來的人。」柴氏意有所指地說道。
蕭鐸目光垂視地面,沉默不語。
那邊,薛氏等離了柴氏的住處遠些,才破口大罵:「不過一個養子,神氣什麼?!這蕭府的一切,早晚都是我兒子來繼承,與他沒有半枚銅錢的關係!」
回香知道薛氏被柴氏壓著一頭,二公子又被軍使壓著一頭,難免憋著一肚子怨氣,總要耍耍嘴皮子泄憤。
「錦宜呢?在那個巫女那兒,可有討到什麼好處?」
回香搖了搖頭:「剛剛表小姐回來,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大發脾氣。奴婢正要來稟報您。」
薛氏撇嘴:「這沒用的東西,竟連個山野來的丫頭都鬥不過?走,回去看看。」
***
晚上,韋姌早早地上了床,閉著眼睛便做了個夢。
依舊是那個紅紗帳內,女人躺在男人的胸口,歡愛之後的纏綿相擁,格外情濃。他們十指緊扣,那女人是她的模樣,那男人這次看清了相貌,變作了蕭鐸的模樣。
她玩著蕭鐸的手指問:「夫君這次要離家多久?」
「怎麼,捨不得我?」蕭鐸抱緊她,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我必定回來陪你守歲。」
「可你不在家中,我便有些寂寞。」她輕輕地說道。
蕭鐸抬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半晌,復又將她壓在身下:「夭夭,為我生個像你一樣的女兒……」
她還來不及說話,便被蕭鐸深深地吻住。
韋姌再次驚醒,額頭上全是汗。她定是瘋魔了,才會做這樣的夢。蕭鐸喜歡的是周嘉敏,怎可能如此待她?太可笑了。但也不過是個夢罷了,又不是神技。她現在住的地方也與夢中的場景完全不像。
說起那半吊子的神技,自她出了九黎,便徹底消失了。倘若能發揮出半點作用——像第一次見到孟靈均時一樣,她也不至於在泰和山錯將蕭鐸認作壞人。
韋姌心亂如麻,穿了衣服起身,想獨自到院子里透透氣,便沒有驚動陽月。
夜有些深,四周都不見人影。韋姌原本只打算在附近走走,可看到廊下被風吹得搖晃的燈籠,便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蕭府用的燈籠並不精緻,反而有些特別,像是九黎有祭祀活動時所用的紅燈籠,上面用墨畫著各種圖案。
韋姌沿著廊下走,只顧看著燈籠,回憶在九黎時跟阿哥他們一起參加祭祀時的情景,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處在全然陌生的環境,頓時驚起一身的冷汗。
她果然不應該在半夜亂走!
韋姌絕望地趴在牆上,用額頭一下一下地輕撞牆壁,忽然聽到牆那邊有人說話。
「軍使,使相是真不打算追究了?」這聲音聽著有點熟悉。
「你當他不知我們在鬼扯?不過是看在我父親的面上,加上如今他自己的處境艱難,放我們一馬罷了。反正罪我也請了,明日我們便回去。」
這聲音,分明是楊信!韋姌雖然不知道楊信怎麼會在蕭府之中,但他的聲音,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嘶,這晚上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麼東西……你把燈籠給我,先回去睡吧。我不知道要多久。」
「是。」
那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韋姌想起那夜楊信對她所做的事,恨得咬牙切齒,抬頭看了看圍牆。此處牆不高,比她在九黎時爬的樹矮多了,她可以翻過去,趁著夜黑風高,給楊信一棒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身後有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韋姌吃驚地回頭,看到蕭鐸站在那裡。他大概也是夜起,裡面穿著中衣,肩上披著件深色的鶴氅,頭髮只隨意地在腦後一挽,丰神俊朗。
韋姌連忙跪在地上:「軍使。」心中暗自慶幸,還好她剛剛沒把理論付諸於行動,不然可就太丟臉了。
蕭鐸走過來,俯視她。頭髮未梳,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的,不成體統。她剛剛一直在看牆,想做什麼?他聲音沉了沉:「你認得我?」
韋姌老老實實地說道:「在齊州時,我認出了魏都頭,推測那時的……另一個就是您。您的傷,都好了嗎?」
「嗯。你又迷路了?」蕭鐸的語氣是肯定的。
韋姌低頭咳嗽了兩聲,實在羞於承認。蕭鐸也不執著於她的回答,轉身道:「跟我走吧。」
「不,我就喜歡錶哥。」薛錦宜堅持,「他對那個巫女只是暫時有些興趣,過一陣子膩了,就不會再理她了。姑姑,您定要幫我!」
「我原先想著,那巫女既然只是個擺設,幫你壓著她點,倒也沒什麼。可你看現在,整個蕭府都跟著軍使轉變了態度,誰還敢隨便招惹那個巫女?軍使不追究上次喜服的事,不過因為沒證據罷了。我勸你啊,安分一點,免得又被遣送回家!」薛氏點了點薛錦宜的額頭說道。
薛錦宜雖然只是商賈之女,從小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不會輕易放棄。
薛錦宜前腳剛走,蕭成璋後腳就來給薛氏請安。薛氏道:「你故意躲著錦宜做什麼?」
蕭成璋悻悻地說:「她啊,也不知怎麼想的。大哥那性子,像極了父親,不是她死纏爛打就能改變的。」
「也不怪她。這回連我都看不明白了,你大哥喜歡的明明是魏國公府的二小姐,誰知竟會對那巫女……」
蕭成璋坐下來道:「娘,你們怎麼都說大哥喜歡周嘉敏,就因為大哥幫著魏國公府找她?要說喜歡,也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畢竟周嘉敏救過大哥的性命,情分自然是與旁人不同的。我從前還說要娶錦宜呢,如今也沒做數不是?周嘉敏若真是看重大哥,前年周嘉惠去世時……就該回來了。依我看啊,大哥早就跟她沒什麼了。」
薛氏想想也覺得有道理。蕭鐸本就強勢,周嘉敏卻素來自視甚高,從不順著他的意思。他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哪能被她一個女人給拿捏住了?再加上半路殺出來的韋姌美貌絕世,性情溫順,蕭鐸會移情別戀也不奇怪。
男人么,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怎麼可能一輩子只守著一個女人?縱然是使相那麼敬慕夫人,還不是納了自己為妾?薛氏嗤笑一聲。
蕭成璋見薛氏不說話,便問道:「娘,你跟父親提了阿英的事沒有?」
薛氏恨鐵不成鋼道:「你就知道那個羅雲英。她都二十歲了,還是個寡婦,到底有什麼地方好,把你迷成這樣?我就算要跟你父親提,也得等你娶了正妻。沒道理委屈了人家侍郎千金吧?」
「阿英就是好,哪裡都好!」蕭成璋強調。
薛氏揮了揮手:「得了,一個女人,拋頭露臉有什麼好?當初你外祖父想著她一個寡婦也不易,想把她的馬場買下來,她可倒好,直接把我們家的人都趕了出來。反正我半點都不喜歡她。」
「我走了。」蕭成璋站起來,胡亂行了個禮就出去。
「這孩子……還說不得了!」薛氏搖了搖頭,也懶得與他計較。
***
外面街上巡夜的人敲了兩下梆子,已經是亥時二更天了。
蕭鐸合上最後一份文書,閉了閉眼,下意識地去拿手邊的茶杯。杯中清水,飄著兩朵菊花,似有暗香。韋姌說,菊花清肝明目,適當飲些對眼睛好。以前他在書房,雖也有專人添置茶水,但只挑他喜歡的,從無人注意這些細節。
他往方桌那邊看過去,剛才她還在跟兔子玩,此刻想必是累了,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蕭鐸從榻上站起來,走到韋姌身邊。她像是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投下兩片柔軟的陰影,呼吸平和。小兔子蹲在她的手邊,團成雪堆狀,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正滴溜溜地望著他。
蕭鐸蹲下來,伸出手去,那兔子連忙蹦著逃離了。蕭鐸也懶得理它,將韋姌的手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抱了起來。
她很輕,輕若無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蕭鐸走了兩步,懷裡的小東西忽然抱住他的脖子,抬頭往他頸窩裡蹭了蹭,迷迷糊糊道:「阿哥……你來了……」她的呼吸綿軟,蕭鐸只覺得被她貼著的那處皮膚,火熱發燙,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騰了。他站著穩定了下心神,方才繼續往床邊走。
怎麼樣,也不能在她睡著的時候,生出邪念。
待將她放到床上之後,她仍抱著他不肯鬆手,似乎又陷在了夢境里。他知道她與韋懋素來感情要好,常常夢到也不稀奇。但兩次了,她主動與他親近,都是在夢中將他誤認為韋懋。
蕭鐸自嘲地笑了笑,輕抓著她的手臂,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又彎腰脫了她的鞋襪。
他們雖然同處一室,卻很少交流。他本就沉默寡言,她也安安靜靜的,從不吵鬧。不是在旁邊看書,就是與兔子玩。只不過他的日常起居被打理得很好,無論是他喜歡的澡豆熏香,還是每日更換的衣物,亦或是夜夜不重樣的茶點,還有那些定窯燒制的白瓷茶具,無處不顯示她的用心。
韋姌動了動,一縷髮絲垂落到嘴邊,蕭鐸忍不住伸手幫她撥開,手指有意無意地輕觸她的臉頰。
她的性子就像是綿綿的春雨,無聲無息,卻能滋潤萬物。他從前以為孟靈均也不過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但此番相處下來,才知道真正膚淺的是他自己。天府之地,美人云集。何況那孟靈均自己本就是人中龍鳳,怎麼可能因為長相而戀上一個人?
蕭鐸望著韋姌,目光漸漸深沉起來。父親要他問出九黎山中那個東西的下落,可他上次去九黎查探,毫無頭緒,說明那個東西應該十分隱秘。按照九黎族人的秉性來說,別說韋姌如今毫不將他放在心上,就算將來有一日放在心上了,也不一定會說出來。
他並不覺得那個東西有多重要,不過是符應,未必得之就能得天下。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從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問。他最初之所以排斥這門親事,一來是從未見過她,不知她的秉性與自己是否相投,他不想再娶第二個周嘉惠回來。二來是他不願意通過娶一個女人去達到目的。男人的天下,便是要爭要奪,要流血流汗,用自己的雙手去開拓進取。靠控制女人、威脅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山民,算什麼。
蕭鐸站起身,正要走開,秀致的聲音在門外突兀地響起:「軍使,軍使不好了!老夫人頭風犯了,並且十分嚴重!」
蕭鐸面色一凝,大步地往外走。
幾乎同時,韋姌就被吵醒了,她從床上起身,只看到蕭鐸匆忙離去的背影,也沒在意自己怎麼就到了床上。她喚道:「秀致,發生了何事?」
秀致跑進來,神色嚴峻地說:「夫人,北院那邊出事了。老夫人的頭風這次來勢洶洶,使相連夜叫來了五個鄴都最好的醫士,都束手無策。」
韋姌心中大驚,立刻去趿鞋子:「我們也過去看看。」
……
還未到柴氏的住處,就見燈火通明,侍女僕婦跑進跑出。
韋姌走進去,沒有人阻攔。她們現在就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根本顧忌不到她。明堂里蕭鐸,薛氏,蕭成璋和薛錦宜都在。蕭鐸朝著裡間的門口站著,身體僵硬。
裡頭不斷傳來柴氏呼痛的叫聲。
蕭毅憤怒地喝道:「你們就不能想辦法為夫人止痛嗎!」
「使相,小的們已經把該想的辦法都想了,但收效甚微……」
「廢物!都給我滾出去!」
裡間的門開了,五個醫士灰溜溜地挎著藥箱出來,也不敢走,只能跪在門外,紛紛搖頭嘆氣。
蕭鐸上前問道:「母親究竟如何了?」
一個醫士抬手拜道:「夫人這病症藥石罔效,只怕……只怕……」那醫士偷偷看了眼蕭鐸的臉色,低頭不敢再往下說。
蕭鐸雙手緊握成拳,耳邊充斥著柴氏的叫聲,只覺得心如刀割,撩開袍子,也跪了下來。他幼年失怙失恃,孤苦伶仃,被柴氏接到了蕭家。從此以後,他將姑姑喚為母親,柴氏給了他所有的愛,哪怕在蕭家最困難的時候,也盡量讓他吃飽穿暖,教養他,栽培他。在他眼裡,柴氏便是親母,母親之痛,他恨不能替她全部承受。
蕭成璋和薛錦宜原本坐著,看到蕭鐸下跪,不敢怠慢,連忙跟從。薛氏見滿屋子就她還坐著,也不好意思,只能慢吞吞地起身,一併跪下了。
韋姌沒有見過蕭鐸這個樣子。平日他們在一起時,蕭鐸都是沉默寡言,情緒內斂的。眼下整個人好像籠罩在一片陰雲里,壓抑得嚇人。她吩咐秀致在外面等著,自己走進去。這個時候,她應當陪在他身邊。
可剛跨過門檻,她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副畫面:顧慎之挎著藥箱,匆匆進來。然後柴氏頭上插滿了銀針,靠在蕭毅懷裡,彷彿安靜下來了。
神技又出現了!韋姌渾身打了個激靈。她怎麼沒想到呢?依她那日去找顧慎之的情景來看,他應當術精岐黃。也許真能救得了柴氏?
韋姌也顧不得許多,快步走到蕭鐸身邊,低聲道:「軍使,我……」
蕭鐸只目視前方:「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可是軍使……」韋姌有些著急,情不自禁地伸手拉著蕭鐸的袖子。
「放肆!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出去!」蕭鐸甩開手臂吼道。
韋姌冷不防地被他一甩,倒退幾步,險些摔倒。同時屋裡的人也都看向她。那幾個沒見過她的醫士自然是驚為天人。早聞軍使娶了新夫人後,嬖愛之,整日都在一處。原先還有些存疑,因蕭鐸並不是好女色之人。眼下見到韋姌的絕世姿容,自然信了幾分。
韋姌接受到眾人各色各樣的目光,心中覺得難堪委屈,直想轉身走掉,可聽到柴氏的叫聲,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我可以出去,但我有法子也許能救母親,軍使若想聽,請跟我出來。」說完,也不等蕭鐸的反應,徑自出去了。
薛錦宜原本在幸災樂禍,覺得韋姌十分不自量力。表哥現在滿心擔憂蕭夫人的病情,哪有工夫跟她閑扯。可是當她看到蕭鐸居然真的站起來,跟著韋姌出去的時候,嘴巴張大到能塞下一顆蛋。
薛氏在她身旁低聲道:「看見了吧?軍使待她就是分外不同。你啊,早點死心。」
此時,屋外的侍女齊聲叫道:「軍使。」
陽月身子一僵,連忙站起身相迎,恰好蕭鐸走了進來。陽月便跪在地上,只看到一雙銀線雲紋的烏皮**靴,不敢抬頭。雖然在國公府的時候她還安慰過韋姌,但此刻傳言中的大魔頭倏然立在眼前,她還是心驚肉跳的。
「韋姌呢?」蕭鐸開口說話。
陽月抖了一下,顫著聲音說:「小……小姐現在……無法來見……軍使……還……還請……」
蕭鐸俯首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也不等她說完,看了看屋子,徑自走到屏風後面。床上的錦被鼓起,似乎有人正躺著。
蕭鐸迅速背過身:「我有事問你。」
身後卻沒有迴音。
陽月在屏風那邊小聲說道:「軍使,小姐……她……她病了。」
病了?蕭鐸凝眉走到床頭,見床上的小人面色蒼白,額頭上出了細密的汗珠,秀眉輕蹙,就像一朵蔫兒掉的花,毫無生氣。但縱使病中,也半分未折她的美貌,反而更顯得楚楚可憐。
蕭鐸沉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陽月愣了一瞬才回道:「從……從齊州出來……就病倒了……給府上來過信了……方……方才醫士來看過……說沒有大礙……」
蕭鐸仰頭想了想,怪不得父親忽然將婚期延後了。他原以為是京城有公務牽絆,沒想到是韋姌病了。這段時日他都在營中練兵,倒也未曾過問府中的事……按照魏緒所描述的,當時楊信要對韋姌用強。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受不住驚嚇病倒了,也是人之常情。他沉吟了片刻,轉身剛要走,袖子忽然被人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