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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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著急地問:「這院子里真的都找遍了?」
「都找遍了。剛剛奴婢跑去薛姨娘那邊稟報,但侍女說薛姨娘很忙,沒空管我們。小姐,現在該怎麼辦?」秀致雙眼紅彤彤地問道。
「要不奴婢去告訴夫人……」陽月建議道。
韋姌阻止:「蕭夫人說過,她不過問府中諸事。你認為她會幫我們?」
「那……現在怎麼辦?可惡,到底是誰幹的!」陽月跺腳道。
韋姌嘆了口氣,看著擺在妝台上的頭面……這些人,不過是想讓她難堪罷了。
「月娘,九黎的祭服你帶來了嗎?」
陽月愣了下神:「小姐,您不會是想……?」
韋姌苦澀地笑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陽月咬牙,握了下拳:「奴婢這就去拿。」
待喜娘笑盈盈地進入韋姌的屋子時,看見新娘蓋著紅蓋頭,穿著尋常的喜服外裳,裡頭卻是條奇怪的裙子。說不莊重吧,那裙子的圖案配飾極其繁複,能瞧出莊嚴神聖的感覺。但說莊重吧,卻明顯不是漢人的服飾,從沒見過有人成親那日是這麼穿的。
喜娘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韋姌道:「喜娘,吉時不是到了么?帶我去吧。」
喜娘畢竟經驗豐富,靈活機變,忙上前扶著韋姌出門了。
……
蕭鐸身著圓領大袖紅袍,玉帶束腰,頭冠軟角襆頭,腳蹬烏靴,站在喜堂上等候著。他鮮少穿如此鮮艷的顏色,一身肅殺之氣盡收,更顯器宇軒昂。
蕭毅和柴氏皆已入座,賓客在大堂的兩旁觀禮,時有議論。
「聽說新娘掛著魏國公府的名頭,卻是個山野來的丫頭呢。」
「你可別小瞧這山野丫頭。后蜀那個公子均知道吧?當年可是要娶她為妻的。」
「公子均?我有幸見過一次,真乃妙人。」
身旁人議論聲不斷,蕭成璋有意無意地聽著,偷偷瞄了蕭毅一眼。父親回來之後,一直沒有見他,也不知是否同意了阿英那件事……薛氏扯住他的袖子,一把將他拽到身邊:「你躲那麼後面幹什麼?好戲要開場了。」
蕭成璋正不解,聽到外頭喜娘高喊了一聲:「新娘來了!」
眾人連忙興緻勃勃地朝外頭看去,只見喜娘扶著身姿窈窕的新娘進來。只不過……她身上穿的是什麼?好奇怪的衣服!賓客忙著互相詢問,一時人聲鼎沸。
蕭毅面無表情地坐著,柴氏動了動嘴角,看向薛氏。薛氏連忙叫道:「喜娘,你怎麼回事?怎麼讓新娘穿成這樣就出來了?這成何體統!」
「是啊,真不成體統。」旁邊觀禮的人紛紛附和。
喜娘愣住,頓時無言以對,只尷尬地杵著。這她能說什麼?她原先還以為主人家同意穿成這樣呢。總不能現在再把新娘送回去吧?
蕭鐸眼見氣氛凝滯,欲開口說話,韋姌自上前跪在蕭毅的面前,拜了之後才說:「父親,母親,這是兒媳在家鄉時的禮服,只有大典時才能穿著,並無不敬之意。只因我離家千里,親人皆不能趕來觀禮,著此服飾猶如置身故土,他們在旁。雖擅自做主,還望二位能夠體情成全。」
眾人皆知韋姌並不是魏國公府真正的小姐,而是來自深山老族的一個巫女,為了與蕭鐸成婚,才被安上了現在的身份。魏國公有公務在身,夫人身體又不好,青州那邊不過派了個家臣來觀禮。想想一個姑娘家,背井離鄉遠嫁,又舉目無親,的確是可憐。那麼穿著家鄉的服侍聊以慰藉,也不算什麼過分的事。總不能教她做個數典忘祖之人吧?既然都是禮服,於禮數上也並無缺失。
柴氏看向蕭毅,詢問他的意思。蕭毅看了看跪在眼前的韋姌,淡然道:「既如此,便依了你罷。」
「謝父親,母親!」韋姌站起來時,感覺到手肘被人託了一下,輕聲道謝。
喜娘忙將手中牽巾的一端交給蕭鐸,另一端交給韋姌,兩人行拜天地之禮。
薛氏撇了撇嘴,冷眼旁觀。她原以為沒了喜服的裙子,管保能讓這丫頭當眾出醜,讓她以後在蕭府更抬不起頭來。誰讓她幫著李延思搶薛家的生意?可韋姌未見驚慌,從容應對,非但沒出醜,使相居然還准了她的要求。依照使相的性子,哪怕是正兒八經的魏國公府小姐,當著眾人的面讓蕭家蒙羞,他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拜天地還算順利,韋姌鬆了口氣,由喜娘高高興興地送回了住處。
喜娘領了賞錢,心滿意足地離去。陽月和秀致圍過來,詢問韋姌大堂上的事情。
韋姌笑道:「僥倖過關。」
陽月拍了拍胸口,秀致幾乎癱坐在地上,從發現喜服的裙子不見開始,她們就覺得要大禍臨頭。眼下見這麼輕鬆地渡過了難關,還有些沒緩過勁來。
韋姌還不確定這裙子到底是怎麼丟的,但聯想到那日薛錦宜非要去她放喜服的地方,猜測應該是薛氏姑侄做的。她不知她們為何突然要陷害自己,也並無證據指摘她們。只能提醒自己,往後在這蕭府之中,勢必要更加小心才行。
這時,外頭侍女們忽齊聲喊道:「軍使!」
屋內的三人皆是一震,也不知道蕭鐸怎麼突然來了。此刻前頭開宴,他應該忙著招呼賓客才對。
外面是壓低的說話聲。緊接著一個侍女快步跑進來,低聲道:「夫人,軍使傳陽月和秀致出去問話。」
陽月也不敢耽擱,立刻跟秀致一道出去。
蕭鐸站在廊下,身姿凜凜,開門見山地問道:「喜服是怎麼回事?」
陽月和秀致互看了一眼,秀致回道:「回軍使,沒……沒事……」
「霍甲說韋姌從青州出來時,穿的明明是漢人的喜服。為何拜堂時自行更改了?快說實話!」蕭鐸喝道。
陽月和秀致嚇得雙雙跪趴在地上,陽月顫著聲音說:「是……是裙子……沒沒了。」
「什麼叫沒了?」蕭鐸加重了口氣。
秀致抖了下,戰戰兢兢地補充道:「昨晚奴婢清點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去取,卻發現裙子不見了,四處都找不到。……夫人怕耽誤了拜堂,只能先拿了九黎的祭服出來。」
蕭鐸微眯著眼睛,心中有數。朱嬤嬤說薛氏姑侄曾來過韋姌這裡,之後喜服的裙子便不翼而飛。這個家中,若有人好招惹是非又很閑,想必也只有姓薛的那兩個女人了。只是他想不通,韋姌對於她們來說應該算是毫無威脅,薛氏為何要這麼做?
蕭鐸沒說什麼便大步離去。陽月和秀致相扶著站起來,秀致道:「軍使一站那裡,我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有什麼錯處。」
「我也是。」陽月順了口氣,「我以為你們漢人沒那麼怕他。」
秀致連連擺手,和陽月邊走回屋子邊說:「我們也怕的。我聽她們說軍使以前很少來內院,一般都是去北院的夫人那裡請完安就走,所以平常幾乎見不到。軍使這個人,向來是入他眼的極其護短,入不了他眼的極其嚴苛。你知道嗎,之前那位薛小姐就因為偷偷進了軍使的書房,結果就被遣送回家了。」
「還有這種事?」陽月驚道。
秀致抿著嘴角,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次是因著薛姨娘生辰,使相特准了她回來的。好在軍使一眼就看出了喜服有問題,現在夫人可有人做主了。」
***
蕭鐸回到前院,魏緒已經喝高了,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邊手提著酒壺,一邊手還掐著李延思的肩膀,高聲喊道:「今日軍使大喜,不喝到趴下,誰都不準走!」
桌上的眾將士都乾笑了兩聲,誰不知道魏都頭酒量好。李延思要把魏緒的爪子弄開,魏緒卻低頭,一把攬住了李延思的肩膀:「老李,咱們先干一個!」
李延思哆嗦地拿起酒杯,卻被魏緒一把奪過,扔在旁邊,硬塞了一個酒壺過來。
「我先干為敬!」魏緒說完,仰頭咕咚咕咚地喝酒。李延思滿臉堆著苦笑,偏偏一旁看熱鬧的不嫌事大,跟著起鬨:「李大人,魏都頭豪爽,您也該當仁不讓。」
「軍使向來最為倚重二位,今日高興,您該一飲而盡!」
「是啊李大人,幹了這壺酒!」
李延思咬牙切齒,恨不得宰了這幫小兔崽子。
他們這邊兀自起鬨,熱鬧非凡,旁邊桌子喝酒的賓客們輕皺眉頭,頻頻側目,有些嫌他們吵嚷。但他們也知道牙兵素來跋扈,更何況是天雄軍,根本就惹不起。
蕭鐸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也沒出言制止,只越過人群把正指揮搬酒的高墉叫到旁邊。高墉俯身道:「軍使有何吩咐?」
「我要在夫人那裡住一陣。明日起,你讓他們把公文都送到內院去。」
高墉以為自己聽錯:「可夫人患有頭風,夜裡睡不安穩,軍使住在那裡,恐怕不方便……?」
蕭鐸看著他:「我說的是,我的夫人。」
高墉神色一凜:「是,小的知道了。」
蕭鐸走了之後,高墉還站在原地愣神。按理說他向來是主人吩咐什麼,他做什麼,從來不多問多想。可這回蕭鐸的命令他有些搞不明白了。之前還為著這婚事與使相鬧了不快,離家出走,這轉眼間就要住到一處去了?軍使喜歡的不是周家二小姐嗎?
無論如何,這位新夫人在蕭家的地位,恐怕眾人要重新衡量了。
秋芸不解地望著柴氏,柴氏解釋道:「秀致入府短,沒有原主,自然對她忠心。在那四個侍女裡頭也長得最好。貴族裡的規矩,你不知道?」
秋芸愣了愣,才回過神來。難道是要留著,以後給軍使……?這個九黎的巫女當真大度。她也不想想,萬一日後秀致得了軍使的寵愛,她不是打自己的臉嗎?或者說,這就是她想要的?
秋芸暗自琢磨著,柴氏已經要上床休息。此時,外間侍女齊聲喊道:「使相。」
她回過頭,看見蕭毅進來,笑著迎過去:「我以為您今夜去薛姨娘那邊,什麼都沒準備。」
「無需準備,我只是來看看你,同你說說話。」蕭毅坐在榻上說道。
柴氏讓屋中的侍女都退下去,親自去擰了一塊巾帕遞給蕭毅:「您瞧著,好像不大高興?」
蕭毅接過擦了把臉,沒有說話。
柴氏上前輕捶著他的肩膀:「可是因為楊信的事?您不是安撫了國公府的眾人,又放楊信離去了嗎?」
「紅姝,你是否覺得為夫無用?」蕭毅凝著眉,握住柴氏的手問道。
柴氏坐在他身旁,笑道:「在我心裡,您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從未變過。楊節帥當年對您有恩,你們又有同袍之義。他兒子的確是不大像話,但如今李籍忌憚您日深,哪怕楊節帥他們早有反心,終有一日與您兵戎相見,您也不該率先撕破臉,又給京城那邊多增話柄。您所做的,都有您的考量。無論將來保漢室或有別的打算,我都會追隨您。」
蕭毅抵著柴氏的額頭:「這麼多年,只有你最懂我。紅姝,能娶你為妻,乃是我一生之大幸。」
柴氏抬手環住他的肩膀,笑道:「能嫁給夫君何嘗不是我的福氣呢?您對茂先視如己出,我當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