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危機
防盜比例不足百分之五十,本章為防盜章裴謙清點了人數,楊信在馮氏的禪房前稟了一聲,便帶著人馬下山離去了。他腦海中始終印著韋姌的模樣,不由問裴謙:「這個魏國公府的三小姐是什麼來歷?本軍使以前怎麼從未聽說過魏國公有三個女兒?」
裴謙回道:「軍使忘了?就是那個九黎族的巫女,因為要嫁給蕭軍使,使相便讓魏國公認作女兒。」
「哦,這周宗彥肚量還真是大。自己的長女才死了一年多,又幫著蕭鐸續弦……我想起來了,這個姑娘是不是公子均的心上人?」
「正是。」裴謙點了點頭。后蜀少主孟靈均才華橫溢,霞姿月韻,也是當世名滿天下的人物。
「孟靈均看上的人,果然不是俗物。我見她一眼,便魂思神往。不過孟靈均既被蕭鐸橫刀奪愛,也能沉得住氣?這一國少主當得也太過窩囊了些。」楊信譏笑道。
「軍使莫非忘記了?公子均雖然頗受蜀主的寵愛,但他上面可是有六個哥哥等著分一杯羹。蜀主年事已高,兄弟間斗得你死我活,他此刻哪有閑心管這些兒女私事?一個女人跟江山比,太微不足道了。」
「也是。白白地讓蕭鐸撿了個便宜。」楊信撇嘴,帶著幾分不甘說道,「這蕭鐸究竟走得是什麼桃花運?怎麼天底下的美人兒全讓他得了?早晚有一天,我會攻進鄴都,踏平蕭府,讓蕭鐸和蕭毅父子對我俯首稱臣!」
裴謙拜道:「軍使有如此雄心,屬下等自當誓死追隨。只不過沒抓到那偷聽之人,不知會否留下隱患?」
楊信隨意地擺了擺手:「那人不過是聽到我跟都莫談了個開頭,沒聽到實質的內容,不足為懼。何況他中了我的天狼弩,能不能活命還兩說。」
裴謙遲疑著說:「那人雖穿著夜行衣,可看身形和身手……屬下隱隱覺著像是蕭……軍使。」
「嘁,蕭鐸那麼不可一世的人,怎麼會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之前聽說周嘉敏在復州一帶出現過,接著蕭鐸就以練兵為借口離開鄴都,恐怕是去尋佳人了,哪裡還會千里迢迢地折回來管我的事?不可能,絕無可能是他。」
裴謙也覺得如此,遂打消了心裡的念頭。
***
還不到晌午,山中格外寒肅,道路上積雪未化。
夕照從外面返回禪房時,馮氏已經同霍甲說得差不多了,霍甲便行禮退了出去。
夕照道:「夫人,楊軍使他們確實已經離開了。」
「嗯。那就好。小姌還在睡嗎?」
「好像是的。」
「她受了驚嚇,讓她多睡會兒吧。」馮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吩咐道,「一會兒你讓轎夫到山門前候著,等小姌醒了我們便回去。」
「是。」夕照斟酌了下問,「霍甲大人說,小姐昨夜……?」
「昨夜的事,莫再提起。」
夕照咬了咬牙,說道:「夫人,奴婢見小姐回來時身上穿的那件玄色披風,做工用料都極其考究……」
馮氏看過來:「夕照,你想說什麼?」
夕照突然跪在地上:「奴婢,奴婢想說,小姐在來青州之前,似乎與那公子均有染……天緣寺有我們國公府的私兵,等閑之輩如何能將人從天緣寺帶走?會不會是后蜀那位……」
馮氏凝著臉色:「誰叫你如此猜測的?」
「夫人,這件事若傳揚出去,使相那邊只怕是要怪罪的!奴婢是怕三小姐是從山裡來的,不懂規矩,偷偷與男人私會……到時候連累整個國公府……」
馮氏重重拍了下桌子道:「夠了!小姌雖然不是在我身邊長大,但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清楚得很。不要以為你們幾個平日里在私下嚼舌根我不知道,只是不與你們計較罷了。小姌既然被國公爺認作女兒,便也是你們的主子。往後,再讓我聽到這些沒上沒下的話,絕不輕饒!」
「是。」夕照很少見到馮氏發這麼大的火,瑟縮了一下,不敢再說了。
韋姌站在門外靜靜聽著,陽月氣得渾身發抖,剛想進去評理,卻被韋姌扯住了手臂。
韋姌深呼吸了兩口氣,待心緒平靜之後,才上前敲門:「母親,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是否這就啟程回去?」
禪房內,馮氏看了夕照一眼,起身應道:「嗯,我們這便回去吧。」
周府的馬車早就等在山腳下。馮氏和韋姌先後上了馬車,等四下沒有旁人之後,馮氏打量著韋姌的神色道:「夕照的話,你都聽到了,是么?」
韋姌驚愕,跪在馮氏的身旁:「母親,我……」
馮氏和顏悅色道:「霍甲都同我說了,你不用解釋,我自是信你。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出身於江南一座小鎮上的豆腐店,年輕時被國公爺的部下抓到軍營里做飯,這才與國公爺相識相愛。我當年跟著國公爺時也沒少受旁人非議,但我從不在乎那些。一晃眼,幾十年就過去了。想想,那些人又何曾真的傷得了我呢?」
「母親……謝謝您。」韋姌動情地抱著馮氏的手臂,靠在她的肩頭。
馮氏笑著拍了拍她的臉。
***
距離青州城外二十里的蘆花渡口,並沒有什麼名氣,前朝的時候還借著水勢之利,有往來的商貿船隻,由此將物資運往燕雲地帶。十多年前,後晉高祖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揮手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了契丹,從此契丹直入中原腹地,燕雲不再為漢土。本就是作為備用的渡口便漸漸無人問津了。
黃昏時分,薄暮冥冥,江面上煙霧氤氳。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在渡口前來回走動,一艘小船靜靜地停靠在他身後。
此時前方出現了三個人影,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左邊那人舉手喊道:「國公爺,屬下是霍元!」
那戴斗笠的人正是魏國公周宗彥。周宗彥連忙走過去,問道:「怎麼如此慢?我險些以為你們出事了。」
魏緒神情凝重地說道:「軍使受了很重的傷,方才一路上都沒有醒。所以耽擱了腳程。」
「先別說了,將人扶到船上去,我帶了個醫士出來。」周宗彥抬手往小船上一指。
幾個人陸續上了船,小船緩緩駛離渡口,隱在江霧裡,失去了蹤跡。
小船上,醫士仔細查看了一番稟報道:「國公爺,這位大人中的是天狼弩的箭,傷勢十分嚴重,所幸傷口已經被妥善地處理過,傷情也沒有惡化。只是,這左手恐怕暫時不能用,需靜養一個月才能好。小的先去開些清熱鎮痛的葯。」
「嗯,你去吧。」
醫士退開,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霍元和魏緒大喜,連聲喚著「軍使」。
周宗彥上前道:「茂先,你醒了?」
「岳父大人。」說著,他竟似要起身。
周宗彥按住他的肩膀:「莫在乎這些虛禮。你先可知你一身系著多少人的榮辱安危,怎可如此冒險?你不是領了皇命在外練兵,怎麼會無端地去招惹了楊信?」
床上的人正是蕭鐸。他按著肩膀慢慢說道:「父親聽聞大遼的王子都莫進入漢境,我便讓手下人暗中探查,沒想到派出的十人竟無一人回來。我只能親自潛到淄州,未曾想楊信早就有準備,守備外松內緊。我只聽了三言兩語,便被他們發現。我想東路只有青州,楊信才不敢大動兵戈,便一路逃到這裡。」
周宗彥凝重地點了點頭:「使相之前給我來過信,我知道他們必會有所動作,已經暗中提防。此刻你重傷在身,走陸路並不安全,水路四通八達,楊信他們也無從追尋。我讓霍元護送你返回鄴都,等到下一個渡口,我便下船回去。你岳母尚且還在天緣寺,不知情況如何。」
蕭鐸吃力地說:「是我連累了岳父岳母。」
周宗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說這些。雖是走水路,沿途還是小心些,莫叫人發現。霍元並不常露臉於人前,你們路上有什麼要辦的,就派他去。」
霍元連忙在旁道:「國公爺請放心,小的一定將軍使安全護送回鄴都。」
周宗彥點了點頭,蕭鐸又說:「我知道敏敏曾在復州一帶出現過,特意讓章德威帶了人馬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周宗彥不禁氣道:「那不孝女,你管她作何!」
蕭鐸咳嗽了兩聲,魏緒接過他的話說道:「國公爺,您可知在復州建興城外有座專門供奉南極老人的道觀,祈禱長生的。不久前是百年一遇的迎神日,盛況空前。城中百姓多在當日子時,便沿道路跪磕著入觀,以顯誠心。觀主說那日有個貌美的姑娘在寺里供了兩座長明燈,章德威前去查看,正是國公爺和夫人的名字。」
周宗彥表情凝重,陷入了沉默。
蕭毅若與楊守貞決裂,京城那邊只怕非但不會幫忙,反而隨時有可能在背後捅上一刀。
就拿這次契丹王子入境的事來說,蕭毅率先得到消息,卻不敢明目張胆地有所行動,就怕被朝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冠上大權獨攬,獨斷專行等罪名。所以蕭鐸這一箭之仇,也只得暫且忍忍了。
蕭鐸側頭對魏緒說:「韋姌病了。」
「啊?」魏緒摸了摸頭,「肯定是被楊信給嚇的!這個該千刀萬剮的……小姐病得嚴重嗎?」
蕭鐸搖了搖頭:「應該無大礙。你那夜當真沒聽到楊信同她說什麼?」
「屬下趕到的時候,正逢楊信獸性大發,屬下便跟他打起來了。沒聽見他說什麼呀……軍使,幸好您英明,提前傳信讓屬下趕到齊州去,要不然……」魏緒想想就覺得后怕。若他晚到片刻,還不知結果會如何。
「章德威回來了沒有?」蕭鐸忽然問道。
「在回來的路上了。老章那個人,軍使您又不是不知道,做事情一向十分仔細。您讓他去復州找人,他肯定得把土翻上一遍才會回來的。」魏緒小心看著蕭鐸的神色,「不過呢,人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