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疑陣
防盜比例不足百分之五十,本章為防盜章就拿這次契丹王子入境的事來說,蕭毅率先得到消息,卻不敢明目張胆地有所行動,就怕被朝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冠上大權獨攬,獨斷專行等罪名。所以蕭鐸這一箭之仇,也只得暫且忍忍了。
蕭鐸側頭對魏緒說:「韋姌病了。」
「啊?」魏緒摸了摸頭,「肯定是被楊信給嚇的!這個該千刀萬剮的……小姐病得嚴重嗎?」
蕭鐸搖了搖頭:「應該無大礙。你那夜當真沒聽到楊信同她說什麼?」
「屬下趕到的時候,正逢楊信獸性大發,屬下便跟他打起來了。沒聽見他說什麼呀……軍使,幸好您英明,提前傳信讓屬下趕到齊州去,要不然……」魏緒想想就覺得后怕。若他晚到片刻,還不知結果會如何。
「章德威回來了沒有?」蕭鐸忽然問道。
「在回來的路上了。老章那個人,軍使您又不是不知道,做事情一向十分仔細。您讓他去復州找人,他肯定得把土翻上一遍才會回來的。」魏緒小心看著蕭鐸的神色,「不過呢,人沒找到。」
蕭鐸臉上沒什麼情緒,轉身進府,丟了一句:「叫李延思來見我。」
「哦。」魏緒看著蕭鐸離去的身影,有點恍惚。從前有關那位二小姐的事情,軍使一向是親力親為,哪怕一丁點的消息都不會放過。但是自從原夫人死了之後,軍使忽然就對二小姐不那麼上心了。
魏緒現在也弄不懂,蕭鐸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蕭鐸不想應付楊信,徑自回了自己的書房,負手站在巨大的輿圖前面,看著燕雲十六州。
燕雲一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中原的北部屏障。這裡築有長城,如今卻落入了契丹人手中。遼國藉此地發展,經濟軍事實力猛增,甚至學了漢人的禮儀制度,大興文化。
相較於后蜀和南方諸國,燕雲一帶始終是漢人的大患。
蕭鐸上前,用手逐一摸著。隔著一座山脈,山前八州,山後八州。它們便像十六個孩子,被人強行擄去,在外飄零。有生之年,他必要將故土重收,再不讓燕雲的百姓忍受別家去國,骨肉分離的痛苦。
「軍使。」有人在門外喚了一聲。
蕭鐸收回手,神色恢復如常:「進來。」
李延思低頭而入,先行了個禮,笑道:「軍使喚屬下何事?」
蕭鐸坐下來,瞥見他白衣飄逸,手中執扇,便問道:「你很熱?」
李延思哈哈笑了兩聲:「熱倒是不熱。軍使有所不知,這是近來時興的公子裝扮,去花樓的時候很好用的。改天有機會,屬下帶軍使同去。」
「我沒那閒情逸緻。坐吧。」蕭鐸抬手道。
李延思坐下來,瞄了眼蕭鐸的書架,清一色的全是兵書!他上次偷偷塞的那兩冊民間話本和秘戲圖,早就不知所蹤了。他不禁心想,這是一個多麼無趣的男人啊!怎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前仆後繼地喜歡!
「都莫進入漢境,與楊信密談了。」蕭鐸翻開一封文書,邊閱,邊對李延思說道。
李延思原本還在腹誹,此刻立即收起雜念,嚴肅地說道:「這位王子是遼國諸王子中最為好戰的,軍使,他們必定在圖謀什麼。」
蕭鐸點頭:「先帝離世之後,各路節度使越發不服皇上的管制,若不是父親坐鎮,恐怕早就天下大亂了。去年開春的事,你可還記得?」
李延思回憶道:「當時太后壽辰,各路節度使進京拜賀。席間,提到宣徽使一職空缺,李籍想要,但遭到幾位節帥的強烈反對,尤以楊節帥反對最為激烈。他因此懷恨在心,在皇上那邊進了不少讒言,皇上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把先帝加封楊節帥的檢校司馬給撤了。不好,莫非楊節帥要……?」
「嗯。被李籍記恨的人不少,楊守貞斷然不會單獨起兵。現在只是等待時機而已。」蕭鐸側頭看向旁邊的輿圖,「平盧節度使在大漢東路,而毗鄰的是與他交好的永清,泰寧兩路節度使。我猜測,他們會合謀起兵。」
李延思伸手摸了摸額頭:「這可有些棘手啊。魏國公還在青州呢,到時候萬一打起來……」
蕭鐸道:「不必擔心。他們起兵,得加個清君側的名頭。岳父乃忠臣良士,他們若敢對他不利,便會失盡民心。」
李延思看著蕭鐸成竹在胸的模樣,又腹誹起來,您這分明都想好了,還喚我這狗頭軍師來做什麼?
蕭鐸忽然喚了一聲:「文博。」
李延思抖了一下:「屬下在!」軍使每當喚他字的時候,准沒有好事。
「你那兒有沒有什麼葯,吃了能讓人不爽利的?」
***
陽月又給薛錦宜添了一杯水,退到韋姌的身後站著。已經說了好一會兒了,這位小姐也不嫌累?
韋姌支著腦袋聽著,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哈欠。
薛錦宜皺著眉頭,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窩火。明明是關於蕭鐸和周嘉敏的過去,她自己說著說著,都氣憤地想跳起來,可眼前這人……卻好似全不在乎。
「喂,你在聽嗎?」薛錦宜忍不住問道。
韋姌回以微笑:「在聽呢。」
薛錦宜站起來,瞪著韋姌道:「我告訴你,那個周嘉敏十分厲害!她一旦回來,你這個正妻的位置,就得拱手讓人了。從前她跟我表哥在一起時,連手都不讓我表哥牽,還跟別的男人互相傳詩,惹我表哥吃醋。我姑姑說,這樣的女人慣會弔男人胃口,最難對付了!」
韋姌點了點頭:「的確。但我沒打算對付她。薛小姐同我說這些,恐怕沒什麼用。」
「你……」薛錦宜一愣,頓時也不知要說什麼,跺腳道:「唉,跟你說不通!沒勁死了!」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跑出去了。
韋姌忍俊不禁,陽月道:「虧小姐還能笑得出來。這婚事還沒辦呢,就有人跑來示威了……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我就當聽故事了,還挺好玩的。」韋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道,「你不是說蕭夫人派了四個侍女來么?叫進來我見見。」
「是。」陽月出去叫了那四名侍女進來,她們行禮之後,皆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們起來說話吧。」韋姌口氣平和地說道。
四個侍女依言站起來,眉眼低垂。其中有一個姿色頗為出眾,眉心好像有顆紅痣,韋姌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秀致,剛入府沒多久。」那侍女輕聲細語地回答道。
「好名字。你會做什麼?」
「奴婢會刺繡,還會梳妝打扮。手藝還行。」
韋姌想了想:「不錯。以後你就留在屋中吧,其它三人負責院中別的雜事。」
「是。」那四個侍女齊齊應了聲,除了秀致,其它三人都出去了。韋姌起身道:「給我梳妝打扮,我現在要去北院拜見蕭夫人。」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陽月擔憂道。
「不要緊。我好多了。」
韋姌挑了身極素的裳裙,布料上都沒有什麼花紋,頭髮上只插了幾根團花的銀簪,依舊是一副女兒家的打扮。然後在秀致的帶領下,前往北院。蕭府比國公府大上許多,一路上秀致所介紹的院子,韋姌只記了個大概,不重要的一概忽略。以她認路的本領,往後估計不會沒事在蕭府裡頭亂逛。
待走到一處院子前,只見兩扇紅漆木門上貼著嶄新的封條。韋姌奇怪地問道:「這是何處?」
秀致猶豫了一下才說:「這是軍使原來那位夫人住的院子。」
韋姌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其實她心裡明白,這位夫人所住的院子,位置可比她的那處好多了。北面臨湖,南面是竹林,不遠處就有八角亭可供小憩賞花。但人家是真正的名門閨秀,蕭府重視些也是理所應當的。韋姌並不想在這些事上爭長短,免得讓自己不舒服。
柴氏的住處外頭站著兩個僕婦,看到韋姌過來,只覺得眼前的姑娘漂亮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的身份。
秀致上前拜道:「請嬤嬤通傳一聲,就說國公府的三小姐,特來拜見夫人。」
待送走了所有的賓客,蕭毅叫來蕭鐸,沉聲道:「今夜,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去韋姌那兒。你要誘她說出那個東西的下落。明白嗎?」
蕭鐸沉默了片刻,抬手拜道:「父親,我本就是要去的。」
「嗯。你知道怎麼做最好。」蕭毅按了下他的肩膀,背手離去了。
蕭鐸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內院,發現韋姌的住處燈火竟已全熄了。他嘴角抽了下,走進去才發現屋子外面都連個守門值夜的都沒有,難怪偷東西的如入無人之境。
他往前幾步,站在門外重重咳嗽了兩聲。裡頭響起陽月懶懶的聲音:「誰啊?大半夜的擾人清靜……」
「我。」蕭鐸沉聲道。
屋內安靜了片刻,然後是東西倒地的「呯砰」之聲,動靜十分大。蕭鐸皺了皺眉,裡頭燈火已經亮了起來,門倉促之間便打開了。
陽月跪在門邊,韋姌站在桌子旁邊,兩個人顯然都是胡亂套了一件外袍,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蕭鐸邁步進去,見韋姌穿著中衣,頭髮披散在肩上,眼神混沌迷離,顯然是剛從睡夢中被驚醒,完全沒準備等他。
他思緒複雜,在桌子旁大馬金刀地坐下來:「陽月先出去。」
陽月不動,怔怔地跪著。
「出去!」蕭鐸又說了一遍,眼風掃過來,口氣已經明顯不悅。
陽月著急地看向韋姌,韋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能應付,陽月這才起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但她沒有走遠,就站在門外候著。秀致不是說軍使以前從不在內院留宿的嗎?怎麼今夜忽然又過來了?
韋姌這下已經全部清醒了,抬起雙手攏了攏領子。她根本就沒準備蕭鐸會來,是以早早地洗漱之後便上了床,拉著陽月躺在身旁,說了些九黎的事。然後精神放鬆,便睡著了。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蕭鐸這個時間是來找她談天的……她已經有準備。
「新婚之夜,你半點都不期待我來?」蕭鐸抬頭問道。
韋姌看著地面,盡量溫順地回答:「我明白軍使與我成親實屬被逼無奈,您另有所愛,不會將我放在心上。所以身旁的侍女說,您以前從來不在內院留宿,我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以後也是如此。還請軍使不要怪罪。」
伶牙俐齒,自作聰明!蕭鐸站起來,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這是一張能令天底下所有男人都為之瘋狂的臉。像是被天地的靈氣所孕育,纖毫之間,毫無瑕疵。孟靈均和楊信對她的美貌,皆無法抵擋。
「你聽好,我要在這裡住一段時日。」蕭鐸慢慢地說道,感覺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硬的像塊石頭。他是個強勢並且直接的男人,今夜也確有圓房的打算,但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羽睫,還是鬆開了手:「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不強迫你。」
韋姌聞言,長長地舒了口氣。其實他們之間已經算是正式的夫妻,哪怕蕭鐸要用強的,她也全無辦法。反正這個時代的男人不管心中有沒有白月光,一切都以原始衝動為本能,她也沒打算做貞潔烈女……但很意外,他卻說了這番話。
韋姌站著發獃,那邊蕭鐸已經去她床上抱走被子鋪起了塌,動作十分熟練。
韋姌連忙跑過去問道:「軍使需要我幫忙嗎?還是我來睡塌吧?」
「不必,你自去睡。」蕭鐸頭也沒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君子多久,但他不想叫她以為,他跟楊信那種貨色差不多。
韋姌應了一聲,默默轉身。她不懂該如何與蕭鐸相處,成親之前,他們只見過幾面,對對方的秉性喜好都不太了解。先前陽月告訴她,蕭鐸親自過來詢問喜服丟失的事,她心裡其實是感激的。畢竟本來就只是挂名做個夫妻,從未奢求過他會關心自己的事。
或許做不成夫妻,他們還能做個朋友?這樣的話,她既可以求他幫忙保護不善戰的九黎,又可以在周嘉敏回來時全身而退。
「這是什麼東西?」身後蕭鐸發出一聲,韋姌連忙轉過頭,看見他兩指拎著小白兔,兔子四蹄亂蹬,而他則滿臉嫌棄的樣子。
韋姌迅速跑過去,將小白兔接過來,抱進懷裡,小心翼翼地說:「我……我撿的。它受傷了……我可以在屋裡養著它嗎?」
蕭鐸不喜歡小動物,尤其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它們掉落的毛髮會讓他十分不舒服。但看到韋姌抱著小兔子十分維護的模樣,便知道她必定是極喜愛的。當時他在山洞中昏迷的時候,隱約聽到她說以前給小兔子縫合過傷口……在這丫頭眼裡,他大概跟一隻兔子差不多。或者說,還不如兔子?
「隨你。」蕭鐸說完,便坐在榻上獨自脫靴。
韋姌歡喜,忙把小白兔放回窩裡,安置好之後,那邊蕭鐸已經掛好外袍去了凈室。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索性走到床邊,放下簾帳,躺了上去。只是睜著眼睛望著帳頂,一直沒睡。
韋姌想不通蕭鐸忽然跑來跟她同住的原因。但她一不能趕走他,二不能得罪他,反正他什麼也不會做,便隨他去好了。橫豎這屋子是他的,連她也是他的。既然往後要住在一起,她還得想辦法討好他,這樣才能伺機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