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掩護

8.掩護

「我若沒來,你打算乖乖給這狼果腹?」

韋姌低頭,雙手抱著膝蓋。

「認路的本事這麼差,為何還要逃跑?」

韋姌頭垂得更低,幾乎埋進手臂里。

「走吧,跟我回去。」男人轉身,韋姌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他很高,像是她的阿哥一樣,有寬闊的肩膀,挺拔的脊樑,只是沒有阿哥那麼壯實。她莫名地覺得很心安。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豈料,男人一進入洞口,忽然單手捂著肩膀跪地,火把也滾落在一旁。

「你沒事吧?」韋姌連忙上前,想扶他一把,沒想到他身子一歪,直直地靠在了她的肩上。韋姌僵住,只覺得呼吸凝滯,心口好像有隻小兔在亂跳。

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強勁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柔軟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邊,把她的耳朵熏得發燙。她以往也靠在阿哥的肩上撒嬌,可那感覺跟現在完全不同。

她有點手足無措。

「喂?」韋姌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想必剛才出去尋她,已經耗盡了他最後一點體力。

韋姌將他扶起來,架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到草堆上放躺好。她又用洞里的瓦罐燒化了雪水,用紗布浸濕了,放在男人的額頭。他的眉心蹙著,不知道是傷口疼痛,還是發熱難受。

韋姌想,是他們擄劫她在先,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昨夜幫他縫合傷口,他今日救了她性命,最多算是兩相扯平了。但此刻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中還是湧起了諸般不安愧疚。說到底,他是因為救她才加重了病情。

韋姌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串忘憂草結,脫下來戴在男人的手上:「這忘憂草是我們九黎的聖物,傳說是祖神的精元所化。你不是壞人,願祖神能夠保佑你,逢凶化吉。」

她剛說完,昨夜的大漢便帶著兩個人風風火火地衝進洞里來。看到韋姌坐在男人身邊,幾人皆是一愣。韋姌連忙站起來,避讓到一旁。

這兩人中有一個,韋姌似乎在國公府見過。

那人上前看了看,轉頭對大漢道:「魏都頭與我護送軍使迅速從後山的小路撤離,國公爺已經在蘆花渡口接應。霍甲你送三小姐返回天緣寺。」

叫霍甲的人應了聲,走到韋姌的面前行禮:「小姐受驚了。我們是國公爺的部下,特意來接您回去的。」

韋姌回禮,還在思考剛剛那人的稱呼。依照後漢的軍制,軍使是對一軍指揮使以上級別將領的敬稱。這個男人……似乎來頭不小。她還兀自思量著,男人已經被那兩人從草堆上扶了出去。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還殘留了一絲在這洞穴里……但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了吧。

霍甲帶韋姌返回天緣寺的途中,簡單地解釋了下。

「昨夜知道小姐失蹤之後,夫人便向城中報了信。我等趕到泰和山腳下,大雪封山,又被橫衝都所攔。直到不久前,楊信帶著橫衝都上山將天緣寺團團圍住,大肆搜查。我們恰好發現了來探消息的魏都頭,就一起潛到後山來了。」

橫衝都乃是平盧節度使楊守貞的牙兵,楊信是楊守貞的兒子,任橫衝都指揮使。所謂牙兵便是節度使的親兵,番號有軍,也有都。橫衝都在後漢諸路節度使的牙兵裡頭都算排得上號的,在後漢的東路更是橫行無阻。

韋姌苦笑:「昨夜……我還以為他們是壞人。」

霍甲擺手道:「都是誤會。魏都頭說他們為了擺脫楊信,情急之下冒雪逃到山上,沒了方向。原想去天緣寺抓個小僧來指路,卻誤入西院的禪房,被小姐房中的歌聲吸引過去,錯抓了小姐。他本想將小姐送回,無奈昨夜風雪太大,只能作罷。」

「原來如此。他們是什麼人?」

霍甲頓了一下,為難地說:「此事涉及軍中機密,恕我不能告知。只不過我們此刻回去,勢必要碰上楊信,請小姐做好準備。」

韋姌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她雖不知道那男人和大漢究竟如何招惹了楊信,但既然國公府也牽扯進來了,她得小心應對才是。

……

天緣寺的主持聽小沙彌說一夥士兵衝進了寺廟,四處搜查,匆匆帶著六頭首一道趕過來。

典客僧上前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這是作何?萬不可衝撞了本寺的貴客。」

士兵中有人狠狠推了下典客僧的肩膀,喝道:「老禿驢,識相的就滾開!我們橫衝都做事,你竟敢阻擾?」

典客僧被他推得險些摔倒,幸虧被其餘的人接住。

「施主應知天緣寺乃是佛教重地,不可擅闖。」主持方丈閉目說道。

「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士兵捋起袖子,就要過去。

此時,一側禪房的門打開。馮氏扶著夕照走出來,站在眾人面前。她氣質端華,面容沉定,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婦人。

「佛門凈地,何人放肆!」馮氏怒道。

「你又是什麼人?」那士兵皺眉,有些被馮氏震住。

夕照壯著幾分膽色說:「我們夫人乃是魏國公之妻,你說話放客氣點!」

那人聽了馮氏的身份,立刻收起狂妄的態度,臉上還賠了幾分笑,躬身道:「原來是國公夫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失敬,失敬!」

馮氏不耐:「方丈說得對,這裡不是你們橫衝都可以任意妄為的地方,速速離去!」

「這……」那人猶豫,往後看了一眼。士兵裡頭又走出來兩個人,為首的那個身穿兩當甲,系披肩,加護腰,腰上佩劍,顯然是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

「楊信見過夫人。」他行禮道。

馮氏會意:「哦,我當是誰,原來是楊軍使。」

楊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蹤跡。因此人干係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與國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處,讓手下多有驚擾,望夫人莫怪。」

「既是誤會一場,我自然不會怪罪。只不過楊軍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帶兵進入青州不妥,便早些離去吧?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們如此打擾佛門清凈,實屬不該。」

楊信頓了頓,依舊笑道:「小侄有要務在身,還是搜過才能放心,只得暫時委屈夫人一下。來啊,將國公夫人請到旁邊,再將這幾間禪房裡裡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們應道。

馮氏愣住,已經有人上前請她到一旁。她怒道:「楊信,你!」

楊信卻沒有理她,抬手讓士兵衝進禪房裡去了。

「夫人不必動怒,我也是為了夫人的安全著想。萬一那歹人藏在這裡,傷了夫人就不好了。」楊信雙手抱在胸前,閑閑地說道。

「母親。」

人群之外,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楊信側頭望去,見一位穿著玄色披風的女子,慢慢地走過來。她的頭髮鬆散地挽於腦後,明明素麵朝天,卻生得仙姿佚貌,幽閑窈窕。

韋姌走到馮氏的身邊,行了禮,說道:「我回來了。」

馮氏拉著韋姌的手,剛想說話,接觸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麼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

韋姌順勢道:「只想著去散散步,叫母親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馮氏拍了拍她的手。

韋姌發現楊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裸-裸的,還帶著幾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楊信只覺得韋姌的聲音嬌軟好聽,他渾身的骨頭都酥了,根本沒注意她們說了些什麼。那緊閉的檀口,顏色緋嫩,倘若能親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副將裴謙輕聲喊了他一句,他才回過神來,盯著韋姌:「這位是……?」

馮氏上前一步,將韋姌擋在身後道:「我的三女兒,晨起四處走了走。不知道楊軍使搜查完沒有?我母女二人還得回去休息。」

楊信又看了眼韋姌,笑道:「自然,二位請便。」

此刻人多眼雜,不適合說話。韋姌和馮氏便先各自回了禪房。

橫衝都的士兵剛把禪房檢查過,翻得一片狼藉。陽月正在收拾,看到韋姌進來,連忙飛奔過來,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分:「小姐!」

韋姌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她帶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擔心我了?」

「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怎麼向大酋長他們交代……」陽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絲。

韋姌抱著她安撫了幾句,簡單說了昨夜的經歷。陽月一邊聽,一邊瞪大眼睛。當聽到擄走韋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彥的手下救走時,幾乎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麼說,是一場誤會?」陽月輕聲問道。

韋姌點了點頭:「那人本就身受重傷,又為了救我將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陽月耳語道:「小姐又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逃跑也是出於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將自小戴在手上的忘憂草結給他了嗎?蚩尤大神一定會保佑他的。」

「但願如此。」韋姌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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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聯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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