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一程
第7章最後一程
在玻璃里看見的扭曲反射,讓我有些發毛,因此我本能的回頭,望向身後的景色。
而在我的身後……卻什麼都沒有。
除了白布白幡和迎來送往的朋友之外,我看不見任何特殊的玩意,再回頭,那陰老爺子遺像中反射的紅光與怪物也消失全無,彷彿壓根就沒有出現過的一般。
異像雖然奇怪,但我沒時間研究什麼,因為此時,我突然聽見一聲柔和熟悉的聲音,隨後在門口,陰五甲那漂亮孫**女梅,已經帶著三個和尚,眼淚汪汪的走了回來。
我不是一個愛犯花痴的男人,但陰女梅的出現,卻足以讓我忘掉陰五甲去世給我帶來的痛苦,甚至讓我感覺飄飄然起來。
我承認,之所以有那種感覺,主要是因為我的主觀衝動,甚至我可以死不要臉,恬不知恥的說,我喜歡陰老爺子的這個大孫**女梅,而且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市藝校教舞蹈老師出身的陰女梅,人如其名,長的和朵梅花一樣,一掐一汪水的俏姑娘,我飯店一周年的時候,借著陰五甲的面子,人家還在開業大吉的時辰特地給我們跳了一段芭蕾舞板的「白毛女」助陣。
不掩飾的說,從第一次見面的嫣然一笑,到白毛女落紅般的靈巧舞蹈,我整個人的魂,就被「喜兒」那兩條大長腿給勾搭走了,所以這五年中,我沒找過別的女人,只一心一意的在這朵梅花身邊繞圈子,雖然到現在還沒成功授粉,不過好歹……也算混了個臉熟。
斯人已去,桃花失色,但雖然失色,水卻更多了,因此見到陰女梅之後,我一個箭步竄了過去,輕輕拉了拉她白藕一般的手臂,正色磕巴道:「那個……咱節哀吧。陰老爺子的後事,有我在,你放心。」
爺爺陰五甲的死,顯然讓陰女梅受了不小的打擊,她眼淚盈眶,深情獃滯,精神上也有些恍惚,那眼神凝固的樣子,彷彿磁化了一樣。
但曉是如此,我們家「喜兒」也沒有把我當空氣,她還是對我點了點頭,而且還特別吩咐我道:「霍三哥,爺爺死的時候,枕下有一封遺囑留給你,等法事做完火化,留一下,我取給你。」
陰女梅說完這話,便帶著那三個念經的和尚做法事去了,至於我,雖然自己極度保持著悲傷的著表情,心裡卻美的和吃了蜜一樣。
這陰老爺子專門給我的遺囑,很可能就是關於他大孫女的終身大事的呀。要不然陰老爺子了無牽挂一人,會把什麼重要的事情專門寫在個信封中,留給我的呢?況且這陰女梅居然破例管我叫三哥了,也算是暗示呀!
想至此,我心裡和開花兒一樣的樂呵,隨後我做賊一般溜到我們飯店的廚子堆中,一邊幫忙,一邊暗自發誓!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這陰老爺子待我不薄,等我把陰女梅娶到手了,一定好好疼愛「喜兒」,真把她當做朵花兒一樣供養起來,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當然,那些都是后話,而且老爺子現在屍骨未寒,我不害臊的想這些,也的確有點太不要臉了,因此心裡只是有了那麼一個大概的想法,便安安靜靜的做在廚子堆中,看著那三個和尚念經,超度亡魂。
陰五甲這個人全家信佛,因此老爺子死去,定然就找和尚念經超度,只是礙於現在的國家政策和收費標準,和尚不可能進火葬場超度,因此我們那些同為廚子的兄弟才給陰家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讓老爺子在家裡做完法事,然後讓火葬場的靈車拉走,兩樣都不耽擱,也省的陰女梅奔波勞累,傷壞了身體。
這些事情我雖然知道的晚了,但是也感嘆於弟兄們處理陰老爺子葬禮的速度驚人,和忠肝義膽。
所以今天他們曠工,我不說什麼。
我不信佛,因此看著那些和尚們快速的敲打木魚,念經超度,半響便聽的煩了。
百無聊賴之間,我輕輕碰了碰旁邊的一手夥計問道:「老爺子這葬禮夠體面的呀,你們誰想出來的主意?連和尚都這麼快請來了。」
被我問道的夥計微微一愣,隨後告訴我道:「老闆您不知道啊?陰老爺子生前吩咐的,他半個多月前就絮絮叨叨的說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速葬,當天就燒,連超度的和尚都請好了,只麻煩大家在他死後,去寺廟裡支會一聲云云,說的特別詳細,就好像他知道自己多會要死一樣。」
飯店夥計的話,聽的我是徹底無語了,也同時讓我明白,難怪我們飯店的夥計會第一時間來這裡幫忙,又難怪陰老爺子會留一封遺囑給我,看來他是真的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才把自己的身後事布置的如此詳細的。
這老爺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老爺子的未卜先知讓我心裡有點慌亂,在密密麻麻的佛教背影經樂之下,我也越發不安起來,我想不通這老爺子是個什麼意思,但越想不通,就越忍不住去想。
好半天的時間裡,我都感覺自己混混沌沌的,直到那些和尚念完超度的經文,七手八腳的開始燒紙錢了,我才被那股子刺鼻的紙燒味道拉回了現實。
我知道,燒完紙,這老爺子的遺體也就要運到火葬場去了,在那裡燒成骨灰,恐怕還得裝進棺材里,到時候是在我們山東就地掩埋,還是由陰女梅護送著回四川老家,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又忍到那些和尚把冥紙燒完之後,我這才拖著酸麻的雙腿從地上坐起來,搶著走過去,對著念經的師父們說了幾句好話,便準備塞幾百「功德錢」,打發他們走人。
可這一回,不知道是我錢塞少了,還是這些和尚剛接受完「廉政」教育,總之我代陰家給的功德錢,人家是一分沒要,沒要不說,三個和尚還開金口,送了我三句金言。
三句話說起來也特簡單,只是其中一個年老的和尚拉著我的手道:「先生呀,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這三個好自為之是什麼意思,我自然不懂,咱們又沒那「慧根」,搞不得學禪之人的那些玄機奧妙,可當我想仔細再問的時候,這些和尚已經腳底抹油開溜了,我想在追上去細問,卻正趕上火葬場的人進來收屍,便也沒有顧上。
這件事情成了我心裡的疑雲,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和尚在超度的時候,就已經看出我們這位老爺子的死有蹊蹺了,只是這些傢伙不想多事,才含糊其辭的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自己去明哲保身了。
說白了,都是群貪生怕死的玩意!
當時的我想不到這些,因此只好抱著火盆陪陰家爺孫倆上了靈車,準點火化遺體,順帶送陰老爺子最後一程。
骨灰妝壇之後,我急忙打發走飯店裡的那些小兔崽子,一個人走到陰女梅面前,迫不及待的問道:「梅子,咱爺爺有啥遺囑,能讓我看了嗎?」
我承認,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有點猴急,但涉及終身大事的問題能不猴急么?況且陰老爺子已經沒了,我現在能盡的,恐怕也就剩下好好照顧我面前這位陰大小姐了。
陰女梅點頭,從衣兜里拿出了那張讓我魂牽夢繞的遺囑,伸手遞給我。
我如接聖旨一般雙手捧著,打開了那張印著我名字的信封。
為了不讓這個激動人心的瞬間過的太過匆忙,也為了好好品味陰老爺子這份沉重的囑託,我特地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這份遺囑。
不過那遺囑的內容我真有點搞不懂是個什麼意思!
遺囑開篇就說,陰老爺子感謝我這幾年對他的照顧,他自己身體每況日下,早就感覺最近要死,所以特地寫了這麼這麼個東西,向我交代後事。
隨後,老爺子筆鋒一轉,突然說如果在他死之後,我飯店實在「開不下去」了,一定要去魯南趙家樓找一個叫趙海鵬的人來給我當主廚,他能幫我渡過眼前的危機,也完全能勝任主廚的工作,他在,就讓我不用擔心云云。
臨了,老爺子還說這趙家樓的趙海鵬警惕性高,空口白話他未必肯出山,所以還特地在信的後背給我寫了一個「故事」,說如果那個人不願意出山幫我,我只要拿著遺囑,把那個荒誕的故事一字不差的給他念出來,這小子自然就會對我馬首是瞻,為我所用的。
陰老爺子這封遺囑,實在是讓我高興不起來。
我感覺,陰老爺子這是怕自己死後我的飯店無以為續,才特地保舉了這樣一個高人接他的班,為了保證我能順利渡過他不在時的這一段真空期,還特地編竄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動物故事,好像是他和那個趙海鵬之間的暗號一般讓人看不明白。
老爺子的用心可算良苦,但遺憾的是我想要的是他孫女而不是個主廚呀!他在遺囑中隻字未提他孫女的「歸屬」問題,當真是讓我失望的可以。
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又能說些什麼呢?雖然不甘,但也只好暗自咽下這份失落。先把陰女梅送回家,后處理好飯店的事宜,在.從長計議吧。
說實話,對於陰老爺子這份遺囑的用心良苦,我完全理解,但不能照辦,因為經營許多年飯店下來,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能當主廚的人,首先要能服眾,做菜出眾之餘,還要能顧全大局。
而老爺子遺囑中提到的那個趙海鵬我連見都沒見過,輕易提拔成主廚,根本就難以服眾,恐怕對我飯店的整體運作,會產生不良的影響。
因此,從老爺子死,直到第二天一早我飯店照常開業,我壓根便沒在多看過那封遺囑一眼。
但事與願違的是,就在老爺子死後的第二天,我這飯店居然還真開不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