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波
兩人扛著行李,從官船上下來,飛快的朝著那個酒館走去。一走近才發現,那座建築外面掛著一個木牌子,上面雕著一隻酒壺。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商標了吧。」畢煒一邊想一邊越過那兩個正在納涼的商人,走了進去。
裡面光線很黯淡,周圍牆上點著幾隻松明,火光只能照亮一個小圈子。他花了一會兒來適應這種昏暗的燈光,才發現這間屋子裡面擠滿了人,房子裡面沒有桌子之類的東西,地上鋪著席子,擺著若干的小几,人們就坐在上面喝酒。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懶洋洋的趴在櫃檯的後面。
「歡迎,你們是吃飯還是喝酒?」頭髮花白的男人就是老闆,看到兩人進來,立刻來了精神,但是看見畢煒帶劍卻自己扛行李,卻立刻流露出瞭然的神色。
「老闆,這裡可以住宿么?」
「可以,可以,一人十個錢。」
「那好,我們一共兩個人,給你錢。」畢煒遞給他二十個錢,「現在你可以領我們去房間了么?」
「說笑吧你,你確定你住過旅店么?去什麼房間?」
「那我么睡在哪裡啊?」
「喏,就是那兒。」老闆指了指地面,「睡在席子上面,。」
席子已經翻著油花了。客人們都盤腿坐在上面,吃乾糧的吃乾糧,摳腳的摳腳,瀰漫著腳臭汗臭和體臭,畢煒一時間頗為有些噁心。
「有沒有別的地方啊?要加錢也可以。」
「還有這裡,」老闆指了指櫃檯,不過他又補充道:「不過我要睡。」
畢煒看著諸嬰,一臉無奈,諸嬰卻道:「大哥,各地的逆旅,都是這個樣子的。」
兩人找了個僻靜點的地方坐下,將行李放在身邊,仔細的觀察周圍的人物。
店裡面的人,大多是黝黑黝黑十分精幹的漢子,身高多是一米六左右,畢煒一米七七的個子,顯得格外出眾,四周的人,都有意無意的打量著他,而且這些人中,也有很多帶著劍。
畢煒回憶著以前看過的小說和電影,心道:「這種客棧,必定有潑皮無賴,小說和電影裡面,都是潑皮主動挑起事端,然後主角被逼無奈殺人,大打一場,砸店,然後潑皮叫來幫手,主角逃亡。」
他的手按到任囂劍上,但是他不懂劍法,得到這柄劍后雖然經常練習,卻怎麼也不放心,便打開背包,從內掏出工兵鏟,摸到鏟子邊緣的鋒刃,才安了心。
「還是工兵鏟好啊,可彎曲,可摺疊,手柄可橫可豎,展開后一頭是鏟,一頭是鎬。可挖,可鏟,可鍬,可鋸,可開啤酒。也非常非常適宜砍人,一次大戰中戰壕戰的最佳武器,優質高碳鋼軍鏟比起這個時代的寶刀寶劍質量還要好,而且,經常從事發掘的我也比較熟悉。」
諸嬰正好奇的看著鏟子,他便道:「你有沒有武器?」
諸嬰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這便是了。」
畢煒看著明顯是劣質鐵的匕首,要了搖頭:「這不好,我送你一把。」他便將七星開山刀也逃了出來。
「這個刀子好奇怪,怎麼是狗腿形狀的?」諸嬰接過去仔細的端詳,「是塊好鐵。刀柄好奇怪,木頭不像木頭,牛角不像牛角。」
畢煒微微一笑,這把刀長四十厘米、刀刃極為鋒利,是非常實用的一款叢林用刀。這種形似狗腿的刀殺傷力很大,掄起后砍下的力量驚人,很適合開路劈棘,也很適合劈開人體。是電影里黑幫的首選,也曾經裝備過軍隊。在這個時代,開山刀的棗紅色膠木手柄和不鏽鋼護手,也一定可以吸引不少眼球。
他這把刀是東莞出品,質量一般,但是他相信,漢朝所謂百鍊的名劍寶刀,也就是如此了吧。刀一送出去,畢煒就有些後悔,從未來世界帶來的每一樣東西,在這裡都是無法複製無法再生的,都是值得珍惜的;對於他來說,更是聯繫那個已經消失世界的紐帶,透過這些東西,他還可以提醒自己的本來身份,鞭策自己去努力拚搏,使他不會被迷失在這三世紀歷史迷宮裡。
可是看著諸嬰欣喜的表情,他又不想收回。只有暗自懊惱為什麼自己如此熱心,如此和這小子一見如故,指甲在工兵鏟上來回的划著,發出吱吱聲。
周圍的人並非沒有在意這個小角落的舉動,吃乾糧的繼續吃乾糧,吹牛的繼續吹牛,摳腳的繼續摳腳,但是卻有人將手按到了腰上的某個突出物。
空氣突然緊張起來,櫃檯後面的老闆也注意到了,他緩緩的走過來,毫不客氣的坐在畢煒面前,看著畢煒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良家子,一個人出遠門,也確實要警惕。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人雖然都是些跑碼頭混飯吃的,可絕對不是賊。你大可以安然睡覺。能夠在我店裡撒野的人,不是留下了這個,」老闆指了指屋樑,「就是還沒有生出來。」
畢煒向屋樑看去,只見上面掛著一串已經風乾的人耳朵。
不寒而慄,汗毛倒樹,畢煒勉強保持著笑容,吃吃的道:「有老闆在,我自然放心。」
「很好,很好。」老闆拍了拍腰部突出的位置,道:「這把刀,是我自己打的,重七斤三兩,雖然沒有小兄弟手上的狗腿刀子鋒利,卻是殺過很多人的。」
「看什麼看?忙你們的吧。」老闆注意到周圍人都停止的自己的動作,都緊緊的盯著他看時,便大吼一聲。
周圍的人立刻從石化中恢復了,吃乾糧的繼續吃乾糧,吹牛的繼續吹牛,摳腳的繼續摳腳。畢煒嘆了口氣,感嘆自己還是缺乏社會經驗,在原來的世界,這種社會底層的地方,他從來沒有接觸過。
諸嬰卻死死的頂著屋樑,他已經被那串耳朵吸引住了。
「你們以前沒有住過碼頭吧?」老闆問道。
畢煒覺得還是說實話比較好,「是的,我們剛從盧榮出來,他要去郡里當兵,我要去交址。」
「嗯,你們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你這個人又高又大,手上卻沒有繭子,膚色也很白,沒有做過重體力活,你是去交址求學的吧?」
「是的,我想去州學讀書。」
「一個沒出過門,對世俗一無所知的人,就敢背著大袋子的沉香蘇木到處跑,你膽子真大。」
「我有這個。」畢煒拍了拍任囂劍。
「我也有這個,」老闆拍了拍自己的膀子,「你會武藝嗎?你懂得用劍嗎?你知道劍應該劈刺還是切削么?那把劍對於你來說,也只是壯個膽子吧。你自己也不會把劍當成防身武器的吧?你手上那把鏟子,倒還可以。」
老闆似乎看出了畢煒的迷惑,便道:「我是當過兵的,知道用劍的人是什麼樣子,你的手腕那麼僵硬,不像是用過劍的人。」
畢煒笑道:「真是什麼也瞞不過您。看得出來,你以前一定是一個好軍人。」
「嘿嘿,好軍人?好軍人?」老闆也笑了起來,卻沒有說下去。
「敢問老闆高姓大名?」
「你就叫我老黃好了,他們都這麼叫我。」
「老黃,你知道日南到交址怎麼走嗎?」
「你要走陸路還是海路?」
「哪條路比較快呢?」
「走陸路的話,要十五天;走海路的話,要十二天。陸路雖然要十五天,路卻很好走,都是大路,沿途都有官兵,所以你孤身一人,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但是,九真郡不久前發了大水,官道被水沖壞了,還出現了瘟疫,陸路已經不通了。」
「這個季節海上風浪很大,很少有船從交址來。」
「那麼說,畢大哥要等很久才能去交址么?」聽到這裡,諸嬰突然插話。
「華也不是這麼說的。」老黃突然話鋒一轉。
這種說話方式畢煒已經很熟悉了,他知道老黃話裡有話。
「碼頭上有條商船,剛剛從扶南國回來,正在日南補充糧米。只要出足夠的錢,你畢大哥就可以去交址了。」
「那麼船資要多少啊?」諸嬰問道。
黃老闆貪婪的打量著諸嬰手裡的開山刀,「我想這把狗腿刀子足夠了。」
畢煒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塊沉香,足足有一兩重,這是他帶在身邊準備做零錢用的。
「不要打那把刀的主義,我給你這個,這是定金,你只要能讓我上那條船,我就再給你一塊。」他大吼道。
老黃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這塊香,確定是上等貨后,點頭道:「明天中午,你就可上那條船了。」
夜已深了,人們將几案挪到四周,枕著自己的行李就睡了,由於在熱帶地區,大家都不需要蓋被子,都只是和衣而睡。
他的電子錶早已經不走了,但是畢煒還是習慣性的在午夜兩點醒來。松明已經熄滅了,人們都在酣睡中,房子裡面鼾聲一片,他翻了個身,感覺到席子裡面有什麼東西硌的慌,右手便伸進席子慢慢的掏,掏出一塊硬物。
原來是雞鴨之類的骨頭,真噁心。
「丟他媽的。」畢煒暗罵了一句街,將不知道是雞還是鴨的骨頭扔得老遠,枕著自己的行李開始思考。
腳臭汗臭體臭混合著衣服上的海腥味,一**的衝擊著畢煒的嗅覺,漸漸的睡意開始襲來,他終於昏睡過去。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