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顧行止抬眼看著張廷煊，不語。

他們所就讀的高中和林落白就讀的國中距離很近，步行只不過是十分鐘的距離。而且因為這間國中的校長和他們高中學校的校長關係密切，所以兩所學校經常有所往來。顧行止身為老師的愛徒，也常常被使喚著跑腿，比如給隔壁國中的老師送點資料什麼的。

這種事張廷煊一直以為以顧行止的性格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他肯定嫌麻煩的，結果事實卻讓他跌破眼鏡。每次老師有什麼資料要送往隔壁國中，顧行止絕對是第一個主動要求幫忙的人，別的事可從來沒見顧行止這麼積極過。

「兄弟，不是我說你。」張廷煊一把攬著顧行止的肩，「你說你這姿色，怎麼也是校草的行列了，怎麼會眼睛抽了筋，看上林落白那小胖妞啊？」

顧行止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是否對林落白有非分之想這個問題，所以冷不丁聽到張廷煊這麼問的時候，他真的愣住了。

「你看看啊。」張廷煊見顧行止不答話，便取笑著開口，「小胖妞可是比你小了整整四歲，現在就是個孩子呢。你是不是有戀童癖啊？學校大把的美女想當你顧行止的女朋友，你居然喜歡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胖子？」

「瞎說什麼呢。」顧行止被張廷煊話里明顯的取笑給刺激了，當下就直接否認了張廷煊的話。心裡卻是一片片驚濤駭浪，他喜歡林落白？

「我是不是瞎說，你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張廷煊對待事情很多時候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不過要我說啊，我還真的是很期待你和小胖妞以情侶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呢，那個情況一定很精彩。」

不用說出來，他們也能想得出會是什麼情況。或許會有人說，胖女孩也有春天啊，居然拿下了這麼帥的男孩子。也會有人說，現在的男孩品味怎麼這麼低了，大把的美女不喜歡，找竟然個胖子？反正不管說什麼，熱鬧定是少不了的。張廷煊其實沒什麼壞心眼，他就是單純喜歡看熱鬧。以至於當時沒有想過顧行止和林落白會是什麼感受。

那天晚上，顧行止晚上作夢了，夢境很真實，也很不堪。他甚至彷佛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林落白的吐息噴洒在他的脖頸。他的手裡碰觸的是林落白白皙、細膩的肌膚，她靜靜地躺在他的身下，全心全意地看著他，彷佛他就是她的神。

顧行止猛地驚醒，身下是一片潮濕，這是他第一次夢遺。這難堪的感覺讓他有點難以解釋，就像張廷煊說的，他比落白大四歲，他今年不過十七，可是落白才十三歲。她不過才剛開始發育的女孩，前陣子她還向他抱怨，說她的胸口最近漲漲的，很不舒服。

可是他卻對她有了那樣的想法……顧行止狼狽地捂住臉，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因著心裡有鬼，顧行止發現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毫無顧忌地對待林落白，只要她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遠離，怕他不純的心思被她發現。

他怎麼能喜歡一個孩子呢？又或者如張廷煊所說，漂亮的女子何其多，他顧行止怎麼會喜歡一個小胖妞呢？

於是一名處於青春期的顧行止，就抱著這麼可笑的想法，將他的青梅越推越遠。想要遠離林落白真的太容易了，她膽子小，多嚇她幾次，對她惡聲惡氣一點，冷漠地看她幾眼，她就懂了，林落白的心思敏感，他不喜歡她了，她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感覺到。

所以很快的，他的身邊再也沒了林落白的身影，但顧行止卻覺得他更難過了。可是這樣的難過他無法說出口，然後就在這樣彆扭的感覺里，他得知了林落白要出國的消息，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她就那樣不帶一絲留念地出國了。

不是不埋怨了，在顧行止看來，就算他有一段時間對林落白不是太友好，但是好歹兩人是青梅竹馬，可是她要出國了，卻沒有特意來向他告別，所以顧行止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生林落白的氣。

後來隨著顧行止的成長，也明白了那不過是青春期男孩子的彆扭罷了，他想著他是不是應該給林落白一個道歉，可是從那之後，林落白竟是再也不曾回來過，於是那一句對不起就一直欠著了。

想起往事，顧行止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懷念，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意。後來，他其實有偷偷出國去看望林落白。可惜每次一看到林落白好像沒有他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很完美的樣子，他就來氣，他去看了她不下數十次，可是林落白硬是一次都不曾發覺他來過。

之後，顧行止就這麼心如止水地活到了現在，中間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是那不過是在父母的壓力下迫不得已地隨便找了個人，他現在幾乎要連他前任女友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再後來，林落白終於歸國。

顧行止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青澀少年了，林落白回來的這段時間，足夠讓他看清他自己的心思了。可是重點是，他的胖白卻因為他當初的遠離和惡作劇，而一直到現在都對他抱著一種敬畏，國外的事物新鮮又有趣，她又何必將眼光放在他的身上？想到這裡，顧行止又是一陣頭疼。

因為心裡掛牽著林落白的身體狀況，顧行止很難得不到五點，就提前下班回家了。

沈秘書看到自家總裁提前下班，有點驚訝。不過一想起之前開會時，顧行止落在林落白身上的關切的眼神，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雖然她其實也好奇林落白和總裁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橫豎對她沒什麼影響，反正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

正要低頭繼續工作，顧行止逕自走到沈秘書的身邊開口道：「如果有什麼事要跟林落白交待，你直接打我電話就好。」今天公司開了會，有很多資料需要整理。雖然林落白請假了，但是還是難免有些事需要她幫忙，他不想林落白被人打擾。

沈秘書低頭應了，心裡卻是驚濤駭浪。總裁的這句話，她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其實總裁是和林落白住在一起的？否則她要找林落白，打總裁的電話有什麼用？天啊、天啊，難道林落白真的是顧氏公司未來的總裁夫人？這個總裁夫人有點低調啊。

「是，我知道了。」沈秘書低頭應了。

顧行止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顧行止的聲音不大，剛一離開就有不少秘書圍過來問沈秘書，「剛剛總裁交代你什麼事？我們好像有聽到林落白的名字。」

「沒什麼事，就是問了一下林落白怎麼不在。」沈秘書可不想在背後討論公司高層的是非，直接三言兩語帶過了。

沈秘書想，如果到最後林落白真的成了總裁夫人，那公司的員工都會知道的。可萬一她會錯了意，誤會了林落白和總裁的關係，到時候萬一在公司傳開，她的罪過就大了。

顧行止沒有直接開車回家，而是先拐去超市，買了紅棗、紅糖、銀耳，以及一隻雞。

回到家的時候，家裡靜悄悄的。顧行止看到鞋柜上的鞋子和掛在掛鉤上的他的西裝，得知林落白應該是在家的。

輕輕地將食材提到廚房，顧行止用涼水將銀耳泡發，然後壓力鍋燉著，隨即轉身朝二樓走，走到林落白的卧室，她果然在睡覺。

林落白睡覺時沒有鎖門的習慣，也不知道是太沒戒心，還是對他太過放心。顧行止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拂過她落在頰邊的碎發，將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她形狀漂亮的下巴。

這個人睡覺時，還是喜歡把頭埋起來，也不怕缺氧。顧行止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心底卻是一片柔軟，也不吵醒她，繼續去廚房忙活了。

林落白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六點，醒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她瀨洋洋地窩在被窩裡不願意動。她伸手打開檯燈，有點迷糊地打了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