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第十九章
他笑起來和天邊一輪彎月很襯,童恬卻無暇欣賞他堪稱完美的側臉笑顏,順著他指向的方位瞧去,那幢屹立在她房子旁邊的建築是……他家?
收回視線,童恬下頷微低,語氣不無狐疑的眯眸問,「你為什麼要住在我這裡?」
「首先,如你所說,這裡的環境空氣質量都不錯。其次,我並沒有住在你這裡,我只是住在我家,卻巧,你也原來在這片小區。」他低眉看她,一縷柔柔月光擦過他眼角,將那上挑的眼梢勾得有些華麗。
「所以說……」童恬悶聲順著他話輕聲道,「巧合?」
「不然?」岳生蓮挑眉反問,語罷,他抬臂借著路燈投下來的光亮掃了眼腕錶,平靜提醒她,「已經將近十點,早點休息,你需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
「等下。」見他轉身便走,童恬突然開口叫住他。
待他轉身眸帶疑問的靜靜望著她時,童恬一時愣了愣,竟忘了自己叫住他的目的。她眼睛朝別處張望了下,又落在他身上,「上次的事情……」
岳生蓮說話很大度,只是臉部線條不復先前柔軟,音色也驀地低沉了幾度,「嗯,放心,我會自己聯繫她,不需勞煩你。」
「我……我不是在說這件事情。」童恬低頭盯著地面,他們面對面站著,影子略有重合,她猶豫了幾秒,蔫蔫問,「師兄,你知道金澤秀退役后做起了綜藝節目主持么?他似乎也進了娛樂圈。」
「你就想跟我說這事?」眉間堆積起几絲厭煩,岳生蓮定定盯著她小臉,沒來由的有些置氣。
「不是。」童恬往右挪開幾步,去拽一株灌木上的枝丫,「我其實想說,他以前剛來這裡的時候給我們帶了許多零食,我有說過『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么?」
「你與他的記憶,我怎麼可能記得住?」
童恬聽出他口氣不耐,側眸看他,果然,他眉宇縈繞起發怒的預兆,她知趣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強的開玩笑道,「也是,你怎麼還記得那麼久遠的事情?不過我一直都很奇怪,師兄你為什麼特別看不慣他,他在球桌上贏不了你,長相也略遜與你,你和誰都無冤無仇的,怎麼偏偏和他杠上?」
深深凝視著她,岳生蓮兀然勾了勾嘴角,他輕笑一記眸中漸冷,語氣里辨不清是什麼意味,「大概天生氣場不合。」
童恬心想這算勞什子的理由?卻沒有說出口。
知他不喜這個話題,她只道,「那我先回去,師兄你早點休息,另外,要好好養傷,大家都在等著你早日回去呢。」頓了頓,有些扭捏的輕咳一聲,「我也等著,我一直和以前一樣,最喜歡看你在球場恣意馳騁的樣子。」
「嗯。」緩慢頷首,岳生蓮朝她家方向抬了抬下頷,站在原地等她進門。
望著她沿著小徑走上台階,關門前她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夜幕之下,或許還彎唇笑了笑。
等她屋內燈光亮起,岳生蓮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才側身離去。
其實她那日給他的紙條,早扔了,上面的電話號碼他怎麼可能會有興趣?卻忍不住在她提及時,一次復一次的故意這麼試探著,明明知道,永遠都不會試探出他想要的……
到家洗漱后,岳生蓮給自己換了葯,臨睡前拿起手機,看到隊里微信群冒出了幾百條信息,即將破千。
他蹙眉將手機放到一邊,沒什麼興趣,他們這個微信群里經常海聊,沒什麼營養,散個步都有人非要嚎一聲,大部隊走出去簡直威風凜凜,哪兒像是去遛彎兒的?
但躺到床上后肩部隱隱開始抽痛,不敢輾轉,卻睡不著,岳生蓮順手拾起手機點進還熱鬧著的微信群。裡面並沒加任何教練指導們,他們一圈人倒一貫肆無忌憚的很。
岳生蓮掃了眼屏幕右上角時間,都十一點半了,便隨意問道,「還不睡?」
打完字,剛欲發送,看到一連串最新消息蹦了出來,他餘光似乎瞅見他們言語中提及了童恬。
指尖往上滑動,他查看之前他們的對話內容,眉頭逐漸深鎖,撐著床板坐起,他摁下檯燈按鈕,定定望著還在不斷往外冒的新消息……
「我屮艸芔茻,只想說,老三打得好,我現在特么的真想把那姓金的揪出來再暴打一頓。」
「你們有誰聯繫甜甜了么?」
「這事兒下午鬧出來,我們吃晚飯時才摸著手機,就周師姐象徵性問了甜甜幾句,怕說多惹她心情不好。」
「咳,反正三師兄一向不看我們群,我後頭才來,不懂你們說的那檔子舊事,那姓金的真和甜甜好過?」
「什麼好過?那時候才多大,隊里能允許你戀愛?」
「只是關係不錯,休息時間會一起打球,姓金的不熟悉這地方,甜甜帶他出門認認路。」
「那他多大臉說甜甜是他初戀,我靠,自我感覺超好……」
岳生蓮攥緊的掌心鬆了松,敲上發送鍵。
「還不睡?」
一瞬間,屏幕里寂靜了將近五六秒,王楓發了一長條「……」,忙道,「要睡了要睡了,老三果然是劉指導背後的監督員。」
他說完,陸續有人冒泡了。
「老三,甜甜那事你知道了?」
「咳咳,你最好別手賤去點那貨的視頻,保證你想把他從屏幕里揪出來再打一夜。」
岳生蓮捧著手機靠在床榻一動不動,半晌,他繼續道,「你們睡吧,明早要訓練。」
「嗯嗯,今天大家都憤怒了些,要睡了,你幫忙多寬慰甜甜一番,當年她識人不清啊……」
「就你多話,瞎說什麼。」
「不說了不說了,老三你好好養傷,大家都睡去。」
「嗯嗯睡了,晚安……」
群內漸漸安靜,不再有任何響動,岳生蓮退出微信。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打開網頁,搜索相關新聞。
金澤秀這個人——
嗤笑一聲,岳生蓮點進熱搜視頻。
他對韓國綜藝不感興趣,以前倒見二隊一些小姑娘平常訓練完后抱著個平板打發時間,偶爾無意掃到,對裡頭略顯誇張的言行舉止有些印象。
金澤秀的消息他自然不曾關注,嫌浪費時間。但幾年前他們曾相遇在一場比賽,彼此一言未發。那是他打得最不在狀態的一場,雖局局穩勝,卻感覺不到一點興奮,和這樣的人打球,他膈應得慌。
沒想到本該徹底丟棄在回憶里的人如今又再度出現,還以這種噁心的方式。
岳生蓮冷眼看著視頻里的金澤秀誇張的搞笑著,在別人問起時,他略有些神秘的表情尤為礙眼。
努力按捺住厭惡,岳生蓮眸色鋒利地盯著下方翻譯過來的字幕……
「初戀?我初戀比較晚,畢竟之前一直是國家運動員,大概十七八歲時,我去過中國,在那裡認識一個和我一起打乒乓的女孩。」
「哦?漂亮么?」旁側一個胖胖的男人擠眉弄眼朝屏幕看了眼,意味深長道,「感覺中國女運動員很強壯,不像我們國家運動員,很柔軟很可愛。」
金澤秀失笑,誇張擺了擺手,「她和她們不一樣,笑起來很甜很軟,有點像毛茸茸的粉色小兔子。」
「粉色兔子?有粉色兔子這種么?太誇張啦!」另個女人捂嘴笑個不停,「那她現在呢?我好好奇哦,她有拿過世界冠軍嘛?聽你描述粉色小兔子,感覺不像很有實力的那種誒。」
「她和我一樣轉行進入了娛樂圈,發展貌似很順利……」
岳生蓮再看不下去,他退回到初始界面,視線沒有焦距的盯著空中某個點,許久睫毛才緩緩眨動一下。
繼續忍耐著花了半小時探究原委,他終於明白他們方才群里的話,沒錯,當初那頓打確實下手輕了。也驟然明白方才她站在樓前,為何問他那樣的問題。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說出那些話。哪怕真說過,這些小事也完全不至於牽扯上升到「國」這個層次上。如今微博里的烏煙瘴氣實在太過惡劣了些,岳生蓮鬆開燙手的手機,心中驀地滋生出細細碎碎的痛意,他心疼她……
這幾年,是不是諸如此類的事情並不少?
可惜他沒有成為她的依靠,他次次贏球后的回眸一瞥里也不再有她清麗容顏。
一瞬間,剛剛坐在長椅上沉默吃著糖的她的樣子、安靜望向湖泊的她的樣子。突然就出現在眼前……
岳生蓮掀開薄被,他起身取了掛架上的黑色長外套,推門下樓。
時間已至凌晨,本就不大喧囂的小區愈加顯得寂靜,像陷入了冗長的沉睡。
別墅與別墅之間距離沒有多遠,岳生蓮走到她樓下,望向二樓淡淡散發出的橘黃色燈暈,似是床頭檯燈亮著。夜晚有微風,淺淺吹動著她窗后的紗簾。
搖了搖頭,岳生蓮不自覺又蹙起了眉,她居然沒關窗,也不知現在睡著了還是醒著。
靠在柏樹樹榦,他單手插入風衣口袋,心中的憤怒煩躁逐漸平息下去……
他想起方才她問他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低眉笑了笑,岳生蓮復而睨向那扇暖暖的窗,因為他再也忍不了又一個兩年,他想看著她,哪怕隔著這堵牆這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