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驃姚功業】

「醒來，快醒醒！」

酣游夢鄉的李祚陵被人半推半拽地弄醒，睜眼一看，原來是王軍侯。他抹了一把惺忪的睡眼，才發現都尉鄒茂也在！這一下瞌睡蟲全跑光了，他忙跳起來，卻被鄒茂摁住。

「醒了就好，聽某說。」鄒茂跪坐在李祚陵身邊，卻背轉身子不去看剛剛醒來的部下，自顧自地說道：「昨晚軍議，決定今日班師。少卿，你是對的。」

李祚陵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不是因為都尉贊同了自己的意見，而是他像朋友相交一般直呼自己的表字。這說明什麼呢？說明都尉大人愈發地看重自己了。不不不，不對！看重就表示著自己會在都尉大人麾下承擔更重的責任，會是什麼呢？

背對李祚陵的鄒茂似乎能夠感覺到部下的心理一般，更認準了自己安排是正確的，乃道：「未雨綢繆，未雨綢繆！凌晨時分，中路大軍的敗報來了，宮裡的急使也來了，天子詔令狄道營勤王，此時，前部已經開拔。」

「請大人恕罪！在下睡過頭了。竟然錯過了此等大事！」

「不急！」鄒茂轉身，正視滿臉焦急之色的李祚陵，緩緩搖頭道：「此去京師勤王，比之塞外作戰更為兇險；再則，胡人一旦得知天漢內亂，必然會傾力來攻；我部班師，也恐胡騎尾追襲擾，何況軍中還有武威步卒，他們行動遲緩、易受攻擊。這、這個……少卿吶，若給你一部精騎，你能阻住胡騎三天嗎？」

李祚陵渾身一個激靈，睡意全消，無數個念頭在腦中翻滾涌動。

「唉……」鄒茂嘆道：「這原本就不是一個隊率的職分，可鄒某思之再三，還是覺得你比三位軍司馬和諸多軍侯更能勝任，再說了，也只有你最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和敵情，你還有三十弟兄遠在六百里之外，如果……」

「大人！」李祚陵起身站直后抱拳施禮道：「在下明白了！在下領命！只是，只是在下資歷尚欠，恐怕難以服眾。」

鄒茂讚賞地點點頭，微笑道：「我給你一個假(代理)司馬的名義，自然能夠節制那八百精騎。如若此次你能拖住胡騎三天並安全入塞，鄒某定當奏明朝廷，破格拔擢你為軍司馬！只是不知你可有把握？」

李祚陵略一沉吟，昂頭道：「輕騎出擊浚稽山！」

「好！」鄒茂的眉眼都擠到一起，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鄒某沒有看錯你！」說著，他轉頭向王軍侯道：「你看看，本都尉沒有說錯吧？」

王軍侯笑道：「李隊率、李司馬，大人也正是這個意思。大人說，與其被動斷後不如主動出擊，令當面不多的胡人游騎不得不應，方能使我軍主力安然撤回關內。」接著，王軍侯學著鄒茂的語氣又道：「大人還說，你等可有膽氣率部出擊？」

「可惜，可惜！」鄒茂接過話頭道：「少卿，某隻能指望你了。對了，王軍侯留下輔助於你，必能使你麾下各屯官兵俯首聽命。」

王軍侯神色恭敬地向李祚陵行禮，卻語氣激動地道：「大人抽調前、中、后三部各一曲精銳，加上卑職所領親衛，正好八百騎！此時已經備好軍械、馬匹及六日之乾糧、飲水，俱在北門內候命。李司馬，事不宜遲，我等可效法當年的驃姚校尉霍去病，以八百精騎橫掃大漠、建立殊勛！」

「三日！只要三日！」鄒茂起身，走到門口又轉身正視披掛中李祚陵，顏色鄭重地道：「浚稽山，乃是你先祖血戰匈奴的地方，也是他身敗名裂之處，少卿，但願鄒某能在關內看到你安然無恙地歸來。」

語畢，鄒茂不等回應就快步離去。

李祚陵晃晃腦袋，將一應雜念拋開，向王軍侯道：「在下本是伙頭軍，素來只知軍侯高姓卻不知尊諱。」

「稟司馬，在下單名恪，字師古。」王軍侯說著話，將李祚陵的皮盔遞上，又道：「都尉大人再三嚴令，在下必率八百弟兄以李大人馬首是瞻！」

李祚陵接過皮盔戴上后，向王恪致禮道：「師古兄，此戰兇險，你、我需齊心協力，才有萬一之可能生還歸鄉。走吧！看看弟兄們去，我們越早出發越好！」

晌午時分，李祚陵率八百騎兵出了范夫人城北門，直奔西北方的浚稽山。與此同時，大隊漢軍卻從南門出城，步軍和輜重居中，騎兵左右扈從，緩緩向南方兩百裡外的長城退去。

卻說李祚陵剛一出城就召來屬下四曲軍侯，分別是狄道營親衛軍侯王恪、前部左曲軍侯徐禮賢、中部左曲軍侯張乾、後部假軍侯楊句。五人領軍前行，邊行邊議。

「……大漠之中的騎兵對決，注重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機動靈活，是水源，是牛羊和馬匹補給。我之所以選擇出擊浚稽山，那裡因為這一帶的胡人精壯大都調往中路，剩餘老幼為躲避我大軍兵鋒，也為堅壁清野、斷我補給，方才棄了雀兒湖的水草地，牽馬拖羊躲進山中。如今我大軍南歸，我部反而突襲浚稽山，定然大有斬獲！想當年，霍驃姚出擊河西，就是棄輜重補給於不顧，以輕騎千里奇襲、就食於敵，方能造就震古爍今的驃姚功業！諸位，機不可失啊！」

四位軍侯俱都年輕，其中最長者為張乾，年齒也不過虛歲二十八，最小的就是都尉親信王恪，年方二十。鄒茂素來敬仰孝武帝，喜歡提拔任用年輕軍官，漢軍騎兵們也往往以霍去病、李廣為榜樣。而此時，四位軍侯上有都尉鄒茂嚴令，下有李祚陵精湛的騎射本領和敢於率五十騎深入敵境千里的膽色，加上如今一番話更是顯得胸有成竹，竟然紛紛點頭。

張乾手挽馬韁拱手行禮，說道：「稟司馬，你為霍驃姚，在下願作趙破奴！只不知，咱們突襲浚稽山之後又當如何？」

「那……」李祚陵掃視四人，見他們個個神情激昂，乃故意道：「就要看你們的膽氣了。」

王恪急道：「李司馬，如今全狄道營都知你有膽略，可你也不能小瞧了弟兄們啊！」

「對！王軍侯說的是！」徐、張、楊三位軍侯頻頻點頭。

李祚陵又道：「可是，都尉只給三天時間。這三天，就算一日急行四百里，我們能趕到浚稽山就不錯了。」

眼見赫赫功業要泡湯，王恪更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們……」李祚陵見四人神色相同，卻還是問道：「都是這個意思？」

張乾率先點頭道：「三百多年了，關內侯陳湯大人那句話卻猶在耳邊。」

王恪高聲叫道：「犯我天漢者，雖遠必誅！」

這聲喊傳到後面同樣年輕的漢軍騎兵們耳中，引起了激烈的反響，他們不約而同地舉刀齊呼：「犯我天漢者，雖遠必誅！雖遠必誅！」喊聲從隊前傳到隊尾，激起了更為壯烈的波瀾。

震天的呼聲驚動了南飛的大雁，掩住了「得得」蹄聲，也回答了李祚陵的問話。他高高舉起攥成拳頭的右手，待弟兄們會意平靜下來后，高聲道：「此戰，李祚陵當和弟兄們一道橫掃大漠，必要令群胡喪膽，讓這些胡兒們知道什麼叫天朝威儀、漢軍威武！」

「吼吼！漢軍威武！」

八百精騎帶著無比高昂的鬥志，掀起漫天的塵煙，以一往無前的氣概向大漠深處挺進。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