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戰鼓轟鳴】

時光荏苒、春秋易時，半年的光陰在挨過十記軍棍才當上狄道營伙頭軍的李祚陵心裡，不僅僅是從春意盎然到秋高馬肥，也不僅僅是每日的柴火、油鹽，而是遺忘和感悟、拋開和獲得。

他忘記了兵書里記載的微言大義，忘記了自己是飛將軍的後人，更忘記了自己有著超人一籌的騎射本領，卻感悟到自己本就是一個普通騎兵，一個要穿衣吃飯的、要融入袍澤的、要熟識軍陣的、要隨時準備著上陣廝殺的狄道營騎兵！

他拋開了對戰陣殺敵的快意暢想，更多地想到了漫長的征程、艱苦的行軍、猝起的戰事。

他也拋開了建功立業、為家族一洗恥辱的念頭，更多的心思，則花在如何讓自己、讓弦如意、讓更多的袍澤能在戰場上活下來這種事兒上。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一匹神駿非常的戰馬，能夠讓他第一個突入敵陣，也能夠載他突圍而出的戰馬……

總之，在除卻弦如意、連煥的狄道營上下人等眼裡，伙頭軍李祚陵被都尉大人拾掇得很是老實，原本炯炯的目光也不再明亮銳利了，而他製作的乾糧、肉脯卻著實可口。

這一日，中軍大營的戰鼓突然擂響。「咚咚」的鼓聲中，五千將士整裝牽馬，面向中軍大帳列成五個龐大的方陣。李祚陵和他的絕塵，正在紅旗中軍方陣的最後，弦如意則是黃旗前部方陣中一個顯眼的隊率，而餵了半月軍馬的連煥，則頂著朝廷頒下的軍侯職位，率領著兩百連家子弟兵，成為中部司馬賀松年屬下的幹將。

年輕威武的王軍侯鑽出大帳，高高擎起一面「鄒」字大旗，頓時，五千將士「嚯嚯」鼓噪，聲勢懾人。

令人熱血沸騰的鼓雜訊中，頂盔戴甲的鄒茂大步出營，略一立定左右掃視后又「噔噔」有聲地步上帳邊的鼓台，奪了旗鼓軍士的棒槌，雙臂掄動，「咚咚」地將那大鼓擂得山響。雄壯的鼓點如同重鎚一般一下下地敲擊著將士們的心臟，所有人的心臟也似乎在應和著鼓點一般，「咚咚」地跳動，越發有力！

鼓聲遽停，鄒茂手舉鼓槌大聲道：「奉大將軍令，狄道營精選三千鐵騎北上擊胡！克日出發！」語畢，這位都尉還是「噔噔」有聲地走下鼓台，卻帶著王軍侯徑直鑽進中軍帳中。而他簡單的軍令卻在眾軍心中激起漣漪，很快就匯成了一陣陣拍岸驚濤。

「嚯嚯嚯！」軍侯連煥率兩百子弟搖旗大喊，紅旗軍也隨即響應，聲勢滔天。

黃旗麾下的前部也不甘示弱，齊齊舉足頓地，發出如鼓點一般的「咚咚」聲，激起漫天的黃塵。

另一邊，藍旗招展、大戟齊舞；白旗和黑旗隊伍卻顯得頗為安靜，兩名軍司馬不約而同地衝到中軍大帳外，又略略相互見禮后，齊聲稟道：「左（右）部司馬董辛（張綰）請令出戰！」

此舉引得其他三位軍司馬們大急，忙不迭地跑到大帳前高呼請戰。

紅旗隊尾的李祚陵冷眼旁觀，心中卻對都尉鄒茂此道簡單而別開生面的動員令頗為敬服。

王軍侯手舉一卷竹簡閃身出帳，高聲道：「都尉有令！」

五部司馬忙躬身作禮，五千軍馬也齊齊地收住了聲勢，靜待將領。

王軍侯步上鼓台展開書簡朗讀：「諸部聽令，此次由本都尉親率前、中、后三部出擊！特令，左部司馬董辛為假都尉，鎮守大營；右部司馬率部進駐白石山，威懾西羌！」

「喏！」五部司馬齊聲領命。

王軍侯停頓了一下，目光在隊伍中遊走一番后，又道：「都尉令，正卒李祚陵！」

「在！」李祚陵心中一驚之下卻是波瀾驟起，忙把韁繩遞給身邊的夥伴，大步走出隊列，在鼓台下俯身待命。

「令你為斥候隊率，自行挑選五十弟兄為斥候，先行出發。」

喜從天降，李祚陵卻是面色不變，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的波動，平靜地應答：「喏！」

王軍侯又道：「李隊率隨諸部司馬進帳軍議！」

何謂天淵之別？看李祚陵就知道！看五千人的灼灼目光就知道！從挨軍棍的伙頭軍到能夠與五部司馬同席軍議的斥候隊率，就是這麼一句話、一瞬間的事兒！這就是天淵之別。

且不說身為軍侯的連煥嫉妒得雙目通紅，只說那與如今的李祚陵同為隊率弦如意，也是抓耳撓腮，恨不得立時丟下自己身上隊率的名頭和五十名成紀籍弟兄，跟隨李祚陵充任斥候去也！

小小的隊率和軍司馬之間，地位畢竟相差懸殊。李祚陵心存韜晦之意，乖乖地躲在五部司馬身後進帳，唯恐引起別人的不滿，卻聽鄒茂一聲喊：「李隊率，到案前來！」

「喏！」李祚陵抬頭，只見鄒茂面色嚴肅，身後的漢字大旗屏風已然換成了一幅地圖。

鄒茂手指地圖道：「此戰，本部為左將軍先鋒，五日內必須趕到三水，會合三水都尉所部由高城出塞，尋擊北胡呼圖兒部。李隊率，我命你立即率部前出，先一日抵達三水城，略事休整后出塞，查勘塞外敵情、水源、地形，確定呼圖兒部位置。你須每日回報，除此之外盡可自行其事！」

責任重大，李祚陵不敢怠慢，忙應聲道：「喏！」

「切記，我部行程只需你一人知曉即可！行軍作戰乃生死攸關，你可要嚴守機密。」鄒茂叮囑了兩句，從案上尋了一份帛書遞給李祚陵道：「去吧，挑選人手即刻出發，到三水后可憑此在屯田都尉處徵調戰馬、軍械。」

李祚陵接過帛書納入懷中，大步退出營帳。

「少卿！」弦如意和連煥湊攏上來，一左一右拉了李祚陵行到一旁。李祚陵知二人心意，向弦如意說道：「慕德，都尉大人令我任意挑選五十騎，我看，就你了。立即準備，多備乾糧、箭矢，整理馬具，飯後出發。」

連煥急道：「少卿，不如再帶上一人。」

「誰？」

「連虎。」連煥突然壓低了聲音：「他本姓趙，自幼流落塞外大漠，熟悉那裡的地形民情……」

李祚陵心裡一陣打鼓，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影來，正是那日投軍途中休息時，要為自己飲馬卻被擋了的那人。此人堪稱連煥心腹，卻在軍中一直落拓不群……霎那間，他想起了縣尉馬繼交給的任務，心中頓時有了定計。

「少卿、少卿，你在聽我說話嗎？」連煥催問。

李祚陵含笑點頭：「好，帶上連虎。」

連煥大喜：「呵呵，有他在，保你們出塞無憂！」

這日午後，狄道營中響起一通戰鼓，鼓聲中，李祚陵帶著五十二名騎士風馳電掣奔出營門，跨過浮橋，直向北方而去。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