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謝瑾華把信遞給厲陽,厲陽道:「呂管事在外頭等著,道是有事要彙報。」
呂管事就是問草園中原班人馬中的一位。謝瑾華把置辦私產的事交給他去做了。
呂管事辦事能力不錯,然而謝瑾華這個主子頗為不靠譜,於是事情過去了好些天,一直沒有什麼進展。這麼說吧,如果謝瑾華說「我要個莊子,莊子有多大,莊子每年需要有什麼出息,莊子大約要位於什麼位置」,那麼呂管事很快就能給他把事情辦好。偏偏謝瑾什麼都不懂,他只有一句你看著辦吧。
而呂管事又不是長期跟在謝瑾華身邊的,對謝瑾華根本沒有多了解,於是心裡就十分惶恐。
「你叫他進來吧。」謝瑾華說。
厲陽出去后,呂管事很快就進來了。他態度恭敬地將一張契書交給了謝瑾華,這就是他這兩天剛為謝瑾華買下來的鋪子了。至於這鋪子里日後要賣什麼,還是保持原樣,這全都要看謝瑾華的意思。
謝瑾華見柯祺坐在一邊似乎有些好奇的樣子,就把契書遞給了柯祺叫他也看看。
柯祺一目十行地將契書上的字看完,說:「竟然是北街上的鋪子!」北街就相當於是王府井啊!
「怎麼?」謝瑾華問。
「地段真好。只要稍稍用心經營下,應該都不會虧損了。」柯祺說。
「竟有這麼好?莫不是借了大哥的面子吧?」謝瑾華狐疑地看向呂管事。
呂管事忙說不是。慶陽侯府嫡長子的面子多精貴啊,怎麼能夠被用在這種小事上呢?能買下這個鋪子其實是和謝三有了那麼一點點關係。原來,這鋪子的舊主不是別人,恰好就是柯祺的嫡母宋氏。
謝三幫了柯祐一回,柯家的鋪子算是保住了。儘管整個過程對於謝三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但從人情往來的角度來說,柯家需要給謝三備一份謝禮吧?總不能叫謝三白白幫他們一回吧?那就是不感恩了。而宋氏見多了柯主簿做下的糟心事,她行事時越發講究「有仇報仇,有恩也一定要報恩」這一點。
這個謝禮也是有講究的。太輕的拿不出手,太重的又沒有。
正巧柯祐陰差陽錯之下知道了謝府的管事在採買鋪子,於是就把契書送來了。當然,謝府也沒有讓宋氏吃虧,因為謝府是用高於市價兩成的銀子收購這間鋪子的。之前禮部侍郎家的惡奴借主家的名義要拿下宋氏的鋪子時,是惡意壓低了價格,幾乎就和白拿的一樣了,且那位吳管事還貪墨了不少。
宋氏原本準備的謝禮再加上這份契書就顯得非常好看了。
聽呂管事說完了整件事情的經過,謝瑾華皺了皺眉頭,說:「如此豈不是讓孺人吃虧了?」宋氏是柯祺的嫡母,謝瑾華未曾見過她,沒法坦蕩地叫一聲「母親」,索性就用了宋氏身上的誥命來稱呼她。
謝瑾華又看向柯祺,說:「兩家現為姻親,平日有個往來都是正常的。想我三哥肯定不需要什麼謝禮,孺人太客氣了。這契書不如還回去吧?」他就算不懂生意上的事,也知道這樣的旺鋪是不該賣的。
柯祺搖了搖頭:「你不懂我嫡母的為人。」
宋氏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她親自送出手的東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謝三的舉手之勞對於柯家來說是幫助巨大的。宋氏已經減少了很大的一筆損失,還免於和禮部侍郎家交惡。柯祺能夠明白宋氏的想法。用個不如何恰當的比喻來說,窮人餓得快要死了,這時富人給了他一個饅頭。雖然這饅頭對於富人來說就是個舉手之勞,難道窮人能夠理直氣壯地說「你富,所以你就該給我饅頭」這樣的話嗎?
「而且,你若是這回不收,她日後再遇到什麼事,也是絕對不會求上門的。」柯祺又說,「嫡母平日雖待我並不親熱,但她絕對不會害我。她大約還怕我在侯府中難做吧。她是一位很堅韌剛強的女性。」
謝瑾華嘆了一口氣:「但這鋪子我卻是收得燙手了。」
「你真不必有什麼負擔。一來這鋪子確實是用合理價格買下來的,二來謝三哥為柯家出了一回頭,這消息能瞞得過誰去?想來日後都不會有什麼不長眼的人去打柯家的主意了。」柯祺笑著說,「你若是把鋪子還了回去,到時候你心裡是坦然了,可對於我嫡母來說,她該覺得燙手了。你就讓她安心吧。」
估計謝家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契書才能被送到了謝瑾華面前。
鋪子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柯祺轉頭又給柯祐寫了封信,說他有事不該瞞著自己,雖然他能夠理解柯祐不願意叫自己難做的心,可是他難道又願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受欺負嗎?如果柯祺在謝家的日子過得不好,他會恨柯主簿,但他不會遷怒到宋氏身上。而事實上他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那麼柯祐也不必總覺得哪裡對不起他。
宋氏的鋪子原本是做綢緞生意的,也兼賣成衣。宋氏是南方人,南方織業發達,南方的綢緞在北方向來賣得很好。謝瑾華接手了鋪子后,他可以繼續做綢緞生意,不過他心裡似乎有了些別的想法。
「你要把鋪子留給我賣指甲鉗?」柯祺覺得謝瑾華真是太夠意思了,他很感動,但還是拒絕了謝瑾華的好意。哪怕柯祺真能把後世的撲克牌、三國殺、跳跳棋等通過文化改良后再推廣出去,哪怕他還能再慢慢造出如指甲鉗這樣的小玩意兒來,哪怕他真的開了什麼奇寶居賞珍閣,也吃不下這鋪子啊!
這鋪子面積不小。當北街還是杏街時,這裡的房價很便宜,不差錢的宋氏就挑了個大點的鋪子。鋪子後頭連著院子。柯祺的指甲鉗還沒見到成品,這樣地段好面積也大的鋪子留給他真的是浪費了。
「你若是暫時沒什麼想法,繼續賣綢緞也行。」柯祺對謝瑾華說。
謝瑾華認真想了想:「你若是不用,我倒是想要弄一家酒樓。」
「酒樓?」柯祺認為有必要勸謝瑾華不要輕舉妄動。那鋪子旁邊就是雲祥居,而雲祥居都已經經營多年了,據說它的後台非常硬。謝瑾華若是再在北街開個酒樓,就有點要和雲祥居打擂台的意思了。
謝瑾華興匆匆地說:「對啊,其實酒樓的生意應該很好做吧?前朝有仙來、湖山,我若是也能有個那樣的酒樓就好了。你想想看,正好是涼風好月,再約上三五知己,是品菜也是品文,真是雅事啊!」
柯祺頓時覺得無話可說。
柯祺滿腦子都是生意,謝瑾華滿腦子都是詩詞歌賦,這已經沒法交流了。
仙來居和湖山閣都是幾百年前非常有名的酒樓的名字,它們之所以有名,並不是因為它們的菜有多美味,而是因為那兒經常舉行文人集會。有張狂書生曾在仙來居牆上揮毫而就了一首《忘仙》,又有憂國憂民的文人曾在湖山閣寫成《湖山閣賦》,這都是驚世之作啊!謝瑾華已經陷入了遐想之中。
柯祺在心裡琢磨了下。中二少年不受點挫折是不行的。反正契書已經到了謝瑾華手裡,他就已經算是有了自己的產業了。哪怕他打算要弄酒樓一直虧損,只要鋪子還在,總有機會再把錢賺回來的。
所以,如果謝瑾華真的有心要弄家酒樓,那就隨他去弄吧。
人不傻逼枉少年。
不過,柯祺到底不願意謝瑾華虧得太厲害,便把曾經聽說過的那些酒店經營銷售模式在肚子里扒拉了一回,對謝瑾華說:「酒樓……也是不錯的。具體事務並不用你親自負責,都可以推給呂管事。」
「自然是都要託付給他的。」謝瑾華說。
柯祺又說:「我這兒有個主意,你可以讓人在酒樓的大門上貼一句上聯,把下聯空出來。而這個上聯一定要非常非常有難度,怎麼也得是『煙鎖池塘柳』這種程度的,然後你再讓酒樓放出話去,如果有人能夠對出下聯,就可以終身在酒樓中免費吃飯。如此既推廣了酒樓,又能博得雅名了。你覺得呢?」
謝瑾華眼睛發亮地看著柯祺。
柯祺淡定地看著謝瑾華。他心裡想著,這種營銷模式早已經不新鮮了,只是能叫謝瑾華這種不接地氣的人瞧個稀奇而已。畢竟,謝瑾華可是因為他能自己給自己剪指甲都覺得他無比了不起的人啊!
然而,柯祺顯然又弄錯了謝瑾華的注意點。
「煙鎖池塘柳……上聯為平仄平平仄,下聯就該是皆平皆仄平,且還要對上金木水火土……」謝瑾華覺得柯祺簡直太機智了,「你是如何想到這樣的上聯的!下聯……你別告訴我,我先好好想一想。」
「不是我想的,是書上看的。」柯祺趕緊解釋。他可不能把別人的智慧往自己頭上套啊。
「書在哪裡?」
「額……忘了,畢竟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當時我跟著家裡人上街玩時,隨手在一個髒兮兮的水潭中撿了本破書,別的字跡都模糊了,只叫我勉強瞧出了這一句上聯。書應該早就不在了吧。」柯祺說。
謝瑾華痛心疾首地說:「書啊!書啊!」這書真是死得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