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梅菲斯特的降臨，也同樣對身在地牢的妮娜和康拉德產生了影響。

剛才和波吉兒的戰鬥，是以兩敗俱傷為結局的。元素髮生了爆炸，妮娜在康拉德的保護下，只受了一點輕傷，相對之下，波吉兒要更慘一些。

此時他體內的魔法元素被震蕩的紊亂不安，這讓他幾乎完全失去了對魔法的控制能力。

不過就在妮娜打算制服波吉兒之際，她感受到了梅菲斯特那龐大的意識和精神，這一下子讓她全身都緊繃起來。

祭祀這個職業，向來是與神打交道的。妮娜做為精靈一族下一代的替補女祭祀，平時自然也少不了這方面的訓練。因此妮娜在神性這方面是相當敏感的。

梅菲斯特是惡魔而不是神，但大陸上一些先知們早已證明了神和魔其實都是性質差不多的存在，僅只是所處陣營不同而已，甚至還有兼具著神與魔的雙重身份的存在。

當然，這種說法並不被教廷所承認。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和神打交道十分方便的祭祀，和惡魔打交道也同樣的方便。

所以，當梅菲斯特降臨之後，妮娜的感受比康拉德和波吉兒要更加強烈。

她邁出的腳步僵直在半空，來自大氣中的信息不斷的湧入她的心靈，讓她感到陣陣的頭痛。

那不是生病或是受到外物撞擊的疼痛，而是一種源自大腦內部，彷彿針刺般的疼痛，妮娜甚至懷疑自己的大腦是不是被某種東西撐裂開了。

她不是沒與神有過接觸，但那都是通過一些魔法媒介來進行的，而不是像梅菲斯特這樣直接的就降臨在這個位面。

「妮娜，妮娜，你怎麼樣了？」看見妮娜那原本美艷不可方物的臉龐此時卻由於疼痛而扭曲起來的表情，康拉德十分焦急，並連忙給她身上施加了幾個守護心靈的魔法，才讓精靈好過一些。

「不要管我！」妮娜的話語逐字逐句的吐出來，每個字都讓她使出全身的氣力。她緊緊的咬著牙，全力抵禦著腦海中如海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的疼痛：「趕快去抓波吉兒，不能讓他跑掉了……晤！」

康拉德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妮娜，對他來說照顧妮娜要比抓波吉兒重要多了。

可他了解這個女孩的堅強，於是他只好嘆了口氣，一張手，無數滕蔓從他手指間隙中長出來，向著波吉兒纏去。

這段時間給了波吉兒一絲喘息的機會，他費盡全部精神力才勉強聚集了一些元素，在看到康拉德向自己出手后，終於念出了逃命之用的咒文。

地牢的地面像水波一般，彷彿被融解掉一樣，而波吉兒的身形陷入后消失不見。

看到波吉兒跑掉，康拉德沒打算繼續追擊下去——其實他的滕蔓可以伸入地下進行追擊，不過和波吉兒比起來，他要更加擔心妮娜。

來到她的身邊，他努力的將自己的精神力擴散出去，包住妮娜的周圍，以此來替她分擔一些壓力。

還好，梅菲斯特並未在這個位面上停留太久，於是在一聲呻吟后，妮娜終於從中無窮的壓力中解脫出來。

「該死的！附近是那個混蛋把神或惡魔召喚出來的？」全身大汗的妮娜無力的坐在地上，接下來便是一連串讓可憐的老德魯伊聽了之後汗顏不已的咒罵。

「咳咳，估計不會太遠……甚至可能就在這座城市裡面。」康拉德過去將妮娜扶起來：「不過，問題是剛才是哪位神坻呢？那種感覺……和我已知的神都不太一樣呢。你是精靈族的下一代祭祀，在這方面應該比我了解吧。」

「我也不清楚。」妮娜說道：「哦，該死，又讓波吉兒那個混蛋逃掉了。」

「沒關係。」康拉德緩緩說道：「以後有的是時間去追殺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查清剛才的事情——根據上古眾神之間締結的法則，神或魔是不能直接干涉人世間事務的。」

※※※

大廳裡面，碧苔絲躺在地上，修爾守在她的身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那原本紅軟可愛的纖纖玉手，現在卻焦黃乾癟，看的修爾心酸不已。

「修爾……」此時的碧苔絲神色出奇的安詳，可能是完成心愿的緣故，她每說一句話都非常吃力，似乎從胸口裡面硬擠出來似的：「我口袋裡有一封信，請你幫我轉交給我的哥哥維安……好嗎？」

「好，我一定會辦到。」修爾的眼圈紅紅的，他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他原本是個醫生，但像碧苔絲這樣一下子從一個青春少婦變成一個垂死的年邁老嫗，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聽到修爾的應答，碧苔絲露出了微笑，她反手抓住修爾的手，緩慢說道：「修爾……不要為我傷心……我的心愿已了，而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死亡已是我最好的結果了。」

漸漸的，她的呼吸越來越弱，眼睛也慢慢合上，眼看就要不成了。

「為什麼？你應該只是變老，但不應死去啊！」修爾心急的抓住她的肩膀，但這時一隻手掌阻攔了他。

「別動，你再這麼大力搖晃，她就該真的死去了。」說話的是康拉德，他和妮娜剛回到大廳，便看到這麼一副景象。

見識頗多的康拉德一下子就明白了碧苔絲的狀況，他伸出另一隻手掌，手掌心散發出綠色的光芒，形成一個光團，然後緩緩注入碧苔絲的身體。

「她是因為老化太過迅速而導致了身體的虛弱。」康拉德說道：「老化本身不會導致生命的危險——只要你有足夠的壽命，但如果一下喪失太多的話，身體是無法適應的。我給她施加了一個生長魔法，讓她休息幾天，體內的生機就可以回復過來了。」

「啊，那您能治好她的……呃，老化嗎？」

「這個我沒辦法。」康拉德很乾脆的回答：「青春一旦逝去，就無法挽回，就好像治療法術無法治癒自然的衰老一樣。我最多可以保住她的性命而已。」

修爾失望了，看著地上安詳入睡的碧苔絲，心裡無法確認等她醒來會是什麼樣子……

這樣的報仇有意義嗎？修爾很懷疑。

對他來說，報仇的前提是在不危害自己生命的前提下……沒什麼比自己的生命再寶貴的東西了，為了自己的生命，我可以去作任何事……這是修爾一直的信念。

「不過，」康拉德頓了頓：「造成她這樣情形的，應該是和時間魔法有關……可這種操控時間的魔法，據我所知這個世界上能使用的不超過五個……」

「修爾，她這副模樣是怎麼弄的？剛才是不是有人召喚過神坻？」妮娜很直接的問。

修爾把剛才的情形敘述了一遍，妮娜和康拉德越聽臉色越不好看，當修爾提到梅菲斯特手中持有的沙漏之後，妮娜和康拉德同時倒抽了口冷氣。

康拉德召喚出一條滕蔓，靈活的捲起地上的畫卷，神色肅穆的說道：「事不宜遲，妮娜，很抱歉我無法再幫助你追殺波吉兒了。我雖然不知道梅菲斯特是什麼神坻，可我知道他竟然可掌控時間的沙漏……那可是真正的神器啊，只有神才能操縱……我要趕快帶著畫卷回到原始之海找比我更強大的德魯伊將之重新封印住。」

「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波吉兒我會獨自追殺下去的。您儘管放心看管畫卷便是。」妮娜點頭表示理解。

看著畫卷被康拉德取到，一旁的撒拉瑟有點眼紅，但他也同時想起碧苔絲的模樣，不由打了個冷顫，打消心中的貪慾。

自己的年歲已經不小了，恐怕也沒幾年好活了，享受眼前才是最重要，沒必要去爭搶這麼一個危險的東西，何況自己能否搶到也不一定。

康拉德來到門口，突然回頭對修爾說道：「修爾，你現在還是個德魯伊學徒吧。等你準備好了去原始之海接受正式試煉的時候，那時再找我，我會給你提供些幫助。」說完之後，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妮娜在原地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修爾，我要去追殺波吉兒，如果這次不能緊跟住那傢伙，恐怕以後就更費勁了，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過來輕輕拍了拍修爾的肩膀：「這些日子我很高興，你是個有趣的傢伙。或許等你開始德魯伊試煉的時候，可以再見到我……再見了。」

真是乾脆的道別啊，修爾微微苦笑，看著精靈的背影，他心中隱約有點失落，但這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後，自己將來有的是時間嘛。

他返身抱起已經熟睡的碧苔絲，正要上樓，撒拉瑟卻突然叫住了他。

「修爾子爵，雖然這樣說有點傷感情，但，你不能把這個女人帶走。」

「為什麼？」修爾心底有些憤怒，如果當初不是撒拉瑟執意留下碧苔絲在城堡裡面，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情。

「我知道這樣說你會很不高興，但我這也是逼不得已……你想想，豪格和漢拔都死在這個女人的手裡，我怎麼去向他們的手下或親屬交待？」撒拉瑟扭頭迴避修爾的目光：「你知道，原本是我和豪格聯手憑著我們倆的勢力才有可能戰勝梅林，可現在豪格死去，如果不能將他的部下和勢力爭取過來，我單獨對上梅林就幾乎沒有任何把握……唉，如果她剛才死去就好辦了。」

撒拉瑟的話打消了修爾的憤怒，他明白問題的關鍵，但他無法忍心把碧苔絲交出去。

「撒拉瑟侯爵……很對不起，你的要求我無法辦到。」修爾嘆了口氣，緩慢而堅決的回答。

「修爾，你要知道，我並不願意和你對立……這次的事件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如果我打敗梅林，你將會擁有本省僅次於我的勢力；如果我輸了，你不但會失去現在的領地及爵位，還會在被梅林的追殺中惶惶度日……你是個聰明人，好好想想吧。」撒拉瑟說完一揮手，隆踏前一步，向修爾露出歉然的表情，拔出了長劍。

看著隆寒光爍爍的劍尖，修爾陷入了極大的矛盾。隆的武力他已經見識過，他沒有把握戰勝對方。

因此，撒拉瑟的話，並不是對他沒有吸引力。

何況，此時碧苔絲本身也是希望用死亡作為自己的歸宿吧？罪惡的念頭在他心中悄悄探出了頭。

場上的氣氛寂靜之極，修爾的臉色在不住閃爍的燈光下忽明忽暗。

撒拉瑟暗自露出得意的微笑，他不信修爾會為了一個無用的女子去搏上自己今後的未來。

修爾下意識的低頭望向碧苔絲蒼老的面容，那枯槁憔悴的臉上，早已失去往日讓他心動的美麗容顏。

我該交出去嗎？修爾問自己，低頭沉思良久，他終於下了決定。

「我不會把她交給你們處置。」他的話聲不大，但在場的每個人卻聽的清清楚楚。

撒拉瑟有些驚愕，但很快便下了決定，隨著他一個眼神，隆抬起劍尖遙指向修爾。

「但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修爾的話讓撒拉瑟制止住隆，好奇的問：「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修爾緊盯著撒拉瑟的雙眼：「我去刺殺梅林……只要梅林死了，這一切的問題也都解決了。」

「什麼？」撒拉瑟失聲道：「梅林身為一省總督，防衛森嚴之極，況且他本身也是個劍術好手，甚至還在隆之上……你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梅林身邊的好手，在我看來只有波吉兒和矮人兩個，現在他們倆只怕自顧不暇吧？此外，我還有他人的幫忙。至於把握……大概是五五之數吧。」

撒拉瑟沉吟不語，他知道修爾是德魯伊，再想到精靈和康拉德，倒真的有可能找來強有力的幫手。

見到撒拉瑟還有點猶豫不決，修爾繼續鼓動道：「這對大人您沒有任何損失，如果我真能得手，目前大人您的所有困難都將迎刃而解，至於碧苔絲……可以暫時放在大人您這裡。如果我無法成功，大人再做處置吧。」

「好，就這麼辦。」撒拉瑟作出了決定，豪格一死，就算其殘餘勢力可以收歸到自己手下，也未必就能贏得勝利，倒真不如讓修爾一試，他點頭應允：「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豪格和漢拔的死訊，最多可以壓上五到七天，這期間我會整編軍隊，並招集我的好友及親屬……你去刺殺梅林，需要幾天？」

「七天吧。」修爾回答，時間自然是多多益善，從這裡到多芬城騎馬大概需要一天半行程。

「嗯，等七天一到，如果還沒你的消息，我也只好……唉，修爾，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到時萬一實在不行，就以逃命為第一吧……不要為了個女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多謝大人的關心。」修爾微微苦笑，有情有義嗎？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他。

小心的把碧苔絲交給了隆，看了碧苔絲最後一眼，修爾向撒拉瑟苦笑道：「今晚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便出發。」

「嗯，你要多加小心。記得，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撒拉瑟道。

「我會照顧好這個女人的。」隆在邊上也作出允諾。

※※※

夜空的明月漸漸西沉，修爾仰躺在屋頂上，心中思緒萬千。

事情發生的太多了，以致他大腦里混亂的很，根本無法入睡，於是索性跑到屋頂。

冷冽的夜風打在他身上，反讓他的大腦格外的清醒。

刺殺梅林，絕不是他一時衝動之語。

他確實有很大的把握，但這個前提是建立在雷歐的身上。

雷歐本是梅林派來的探子，再加上他本身的地位，想必梅林對其信任的很，如果自己能把雷歐說服，那麼在其幫助下，接近梅林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能接近梅林，刺殺的行動便成功一半。

不過自己得先把他找到……只要找到他，自己就會用各種辦法逼他就範……

此外，還有個辦法，就是找影賊工會幫忙。

影賊工會本就是以情報和殺手出名，自己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應該可以請的動對方最好的殺手吧。

雙管齊下之下，刺殺梅林，倒也未必有多難辦。

最關鍵的是，波吉兒和矮人不在梅林身邊，否則的話，他只有……

想到這裡，修爾楞住了，碧苔絲和自己今後的前途，自己到底會選擇哪個？

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作出什麼選擇……刺殺梅林雖然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但其實卻是種內心的逃避。

唉，修爾長嘆口氣，他再次迴避了這個選擇——自己的心神還是先全放在怎麼找到和說服雷歐身上吧。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