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見老夫人一臉糊塗樣,鍾氏心裡嘆息,這位姑母兼婆母,人看著精明,實則是個糊塗又無用的,鬥了一輩子,也沒撈著什麼好處。若非定伯公府式微,父親也不會將她嫁到靖安公府來,而且憑她的才貌,隨便嫁個勛貴之家作宗婦也是使得的。

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仍是和順地道:「自然是竹丫頭遇襲之事,後來得端王相救,親自送回來,這事誰人不知,都說竹丫頭得了端王另眼相待呢。宮裡的惠妃娘娘怕是以為端王真的對竹丫頭另眼相待,所以想要討好端王呢。」

老夫人聽罷,心裡也一陣不舒服,覺得外頭那些人也是聽風就是雨,也不瞧瞧情況,若端王真的抬舉一個小丫頭,何至於都快過了半年,也未見他同誰提起過阿竹?

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地道:「明日我去太夫人那兒,看看能不能換蘭丫頭進宮,給公主當伴讀也是一種殊榮,竹丫頭那麼胖,已經攢夠福氣了,換咱們蘭丫頭攢些福氣好了。」

「……」

鍾氏差點噴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夫人,敢情阿竹被養得太好了也是一種罪?

傍晚,嚴祈文訪友回府時,便聽說了宮裡來人,及自己女兒還被帶去相看的事情,頓時一肚子火氣地跑到嚴祈文的書房,和他抱怨起來。

「這算是什麼事兒啊?就算關心阿竹遇襲受傷,這也已經過了幾個月了,現在才來關心,是不是太遲了?若是惠妃娘娘要抬舉嚴家,西府的姑娘多得是,用得著挑我的阿竹么?」

阿竹那麼小的孩子,進了宮還不是給宮裡的那些人吃了?而且進宮后,便住在宮裡,一個月才回家住那麼兩天,這對於個女控爹來說,實在是太糟心了。

嚴祈華淡定喝茶,由他像只跳蚤一樣在書房裡蹦蹦跳,燈光下,臉上的法令紋為他添了幾分嚴厲,不見絲毫柔和。直到見他跳累了,方道:「阿竹進宮是不容改變的事情,明日讓鞏嬤嬤多教她一些宮中的禮儀規矩。你也別在她面前隨便說,小丫頭聰明著,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必你去胡言亂語。」

嚴祈文暴躁的心被這一席話直接潑了個透心涼,頹然地坐在太師椅上,說道:「她還那麼小,宮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她若進去了,還不給人吃了?」

「讓娘娘多照顧罷。」

「呵,娘娘多照顧?」嚴祈文嘲諷道:「不過是才聽個風聲,就馬上以為要下雨了!不利用個徹底都算好了,還想要讓宮裡的人照顧?」

嚴祈華看了他一眼,為了家族,必須有所犧牲,這是他從小與祖父所學的庭訓。不過這道理是無法用在嚴祈文身上,也幸好嚴祈文並非長子,不用挑起宗祧之任,方容得他任性胡來。

在自家大哥這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嚴祈文懨懨地離開了。

剛回到房裡,便見妻兒正等著他用晚膳,小阿竹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進房。嚴祈文心情複雜,見柳氏眉宇間也有輕愁,嘆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髮。

夜晚夫妻夜話,阿竹繼續裝睡聽壁角。

嚴祈文安慰道:「你也莫擔心,先看看宮裡的娘娘之意,想要讓阿竹進宮也不急於一時。等咱們除服后,你便隨二嬸入宮拜見娘娘,看能不能爭取娘娘同意,換個人進宮。當然,我也去讓大哥想想法子,將阿竹換下來,相信惠妃娘娘更願意抬舉西府的姑娘。」

柳氏突然說道:「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年前阿竹回來時引起的,關鍵還在端王身上。而且我也擔心老夫人,她素來疼愛蘭丫頭,止不定也想讓蘭丫頭進宮,若是認為咱們阿竹阻了蘭丫頭的福份就難辦了。」

柳氏與他對視一眼,夫妻倆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以老夫人那種慣會來事的性格,也許會千方百計地想讓自己嫡親的孫女進宮吧。

阿竹激動了,她家娘親是想要禍水東引?或者是放長線吊大魚?

不管大人們如何想,第二日鞏嬤嬤加緊了給四個姑娘講解宮裡的規矩禮儀,特別地給阿竹開了小灶。

嚴青蘭可能真的聽到自己母親或祖母提過這事了,看著阿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一副怨懟的模樣,幾次想要說什麼,都因為鞏嬤嬤盯著,只能自己生起悶氣來。

阿竹原本不想理她的,可誰知在傍晚鞏嬤嬤授完課離開后,嚴青蘭攔下了她,氣呼呼地道:「別以為能進宮就了不起,你長這麼胖,指不定會嚇著宮裡的貴人呢。說不定你明日去見了姑姑,姑姑可要被你嚇著,再也不想見你了!」

嚴青梅擰起了眉頭,正要說話,卻聽見阿竹道:「二姐姐這麼激動做什麼?我知道了,二姐姐是妒嫉我,我不會和二姐姐一般見識的。況且這是娘娘的恩典,我們領了便是了。」

嚴青蘭漲紅了小臉,氣得就要抓她。阿竹只是長得肉乎乎的,卻算不得胖子,小身子靈活無比,一下子躥得老遠,嚴青蘭動作有些大,反而自己載了個跟頭,摔得有些懵了,又見阿竹在前方正得意地看她,又氣又委屈,哇的一聲直接哭了。

眾人一下子被她哭懵了,那些丫鬟婆子生怕被責罵,忙過去哄她,可是嚴青蘭不依,坐在地上哭著道:「我也要進宮,我也要進宮……」

嚴青蘭這一哭鬧,直接鬧到了太夫人那裡。

嚴老夫人抱著抽泣的嚴青蘭對太夫人道:「娘,您能不能給宮裡娘娘遞個話,明日讓蘭丫頭一起進宮算了?」相信憑著蘭丫頭的伶俐和模樣,可胖胖的竹丫頭惹人憐愛多了,若是得了宮裡哪位貴人的另眼相待那便更好了。

「閉嘴!」太夫人嚴厲地道:「宮裡只說要接竹丫頭進宮,沒說要接她,難道她哭鬧著要進宮,就讓她進?這等嬌縱脾氣,若不好好改改,進了宮也只有被送出來的命!」

太夫人一向是和氣的,或者說是懶得和蠢人計較。嚴老夫人嫁到靖安公府時,太夫人年紀已經大了,脾氣收斂了很多,嚴老夫人作媳婦沒被婆婆刁難過,所以在太夫人面前也有話直說。可是今天,太夫人這話卻是生生打了她的臉,在這些媳婦面前被如此斥責,讓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鍾氏臉色也有些發白,大夫人高氏和柳氏坐在旁邊不說話,阿竹窩在柳氏懷裡,睜著眼睛無辜地看著這一切。

太夫人揮了揮手,說道:「好了,沒什麼事情就回你們的院子去歇息。」

嚴老夫人囁嚅道:「娘,竹丫頭先前害蘭丫頭摔了一跤,竹丫頭小小年紀,就如此不敬姐姐,若不好生教著,這性子左了,以後可怎麼辦?」面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彷彿是為孫女教養擔心的祖母。

柳氏沉默地抱著阿竹,沒有出聲。鍾氏擰起眉,欲言又止。高氏冷眼旁觀,心知此時沉默是最好的,心說柳氏倒是精明。太夫人最看重顏面,家和萬事興,老夫人這種明顯是低級上眼藥的話,自然讓她不高興,若是接了她的話辯駁,給太夫人留下壞印象,那才是蠢的。

太夫人目光犀利地看著老夫人,沉聲道:「閉嘴,我不想聽到這種話!」

老夫人被嚇得馬上閉嘴了,連帶原本還在抽泣的嚴青蘭也嚇得忘記了哭,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太夫人。

太夫人見她嚇著,心中微軟,忍不住又看了眼乖巧地依在柳氏懷裡的阿竹,說道:「伺候的婆子也說了事情經過,蘭丫頭作為姐姐,如此和妹妹計較,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說不懂愛護妹妹。以後你也別總是在蘭丫頭面前說三道四的,省得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壞了!」

老夫人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的,只覺得老臉都丟盡了,又不敢吭聲,只得灰溜溜地攬著也同樣被嚇得忘記哭泣的孫女離開。

其他人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高氏朝太夫人福了福身,帶著鍾氏柳氏等妯娌一起離開了。

阿竹乖巧地抓著柳氏的手,回頭看了眼太夫人,心說太夫人是個明理的,希望她活得長長久久的,也好壓制住不著調的老夫人,不然這個家還真是要烏煙瘴氣的了。

晚上,嚴祈文夫妻倆夜話,嚴祈文聽了這事,冷笑道:「她素來是個不省心的,卻又沒什麼手段,也不知當初父親為何硬要娶她進門。想來經過這事,她會有一段時間消停了。」

這話說得太不孝了,可見嚴祈文心中對同樣不著調的父親也是有怨氣的。

柳氏拍拍他的手作安撫,不好評論長輩行事。

很快便到了阿竹進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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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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