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何氏也忙附和道:「就是,又不是不能見了,趕緊擦擦淚,仔細以後生個淚包出來折騰你。」然後又欣慰地摸摸阿竹的腦袋,笑道:「咱們阿竹是個孝順又乖巧的孩子,我都捨不得她了。惠娘,你就放心吧,阿竹的事情我會考慮的,若是他們彼此喜歡,我會將阿竹當成親閨女來愛護。」
「……」
柳昶一臉迷惑,阿竹頓時露出一副想要死一死的表情。不是依依惜別咩?為毛又說到這事上來了?
過了兩日,柳城一家終於起啟回西北。
沒了柳昶時常過來一起讀書,阿竹的生活也恢復了先前的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天氣漸漸冷了,很快便進入了臘月,然後轉眼便過年了。
今年靖安公府年輕一輩都除服了,恰好能過個熱鬧的年,除了春暉堂和嚴老太爺的院子,整個靖安公府都用紅綢裝飾了一遍,掛上大紅燈籠,弄得熱熱鬧鬧的。
柳氏的肚子已有三個月了,但害喜仍嚴重,團聚的年夜宴也只坐了一小會兒,便又吐了起來。為了不打攪大夥的興趣,老太君體貼地讓她回房去歇著了,連守歲都沒讓她參加,吩咐她好生休息,保胎為上。
柳氏實在是難受,老太君體貼她,推辭了兩下,便順勢答應了。
待柳氏離開,老夫人便陰陽怪氣地道:「女人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我也生過孩子,當初可沒她那般嬌貴。」然後看了眼正用筷子夾著丫鬟撕成條的羊肉吃的阿竹,又道:「竹丫頭倒是長得像二兒媳婦,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遇到像老太君這般好的太婆婆。」
這話說得真是含沙射影的,諷刺柳氏拿肚子里的孩子裝腔作勢,又諷刺阿竹遺傳了柳氏的狐媚子樣,以後若是沒遇到老太君這般好的長輩,估計得受磋磨了。
嚴青梅下意識地放下手中的調羹,嚴青菊有些懵懂,嚴青蘭一臉興奮,正想說話便被坐在她旁邊的鐘氏暗暗制止了。
老太君淡淡地看了阿竹一眼,只說了一句:「咱們公府的姑娘都是金尊玉貴的。」
老夫人心中一堵,正欲說話,發現老太君冷冷地看了一眼過來,頓時心中微涼,想起了自從二房回京后,老太君多次向著二房,心裡頓時忿忿不平。她板不動大房,還板不動二房么?可恨二房竟然巴結上老太君,處處得老太君相護,將她兒子孫子置於何地?
沒人理會老夫人的情緒,阿竹淡定地吃著丫鬟為她夾的菜,又喝了口湯,覺得這老雞湯燉得夠火候,味道清甜,咂吧了下嘴。
高氏和嚴青梅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巴動作,頓時覺得這姑娘真是個心寬的。如此也好,不理會老夫人讓她唱獨角戲才是正確的。
用過年夜飯後,小孩子們便到外頭院子里去放鞭炮。阿竹是個大膽的,跟著堂哥們一起去放鞭炮了。嚴青蘭也跟了過去,原本是想在阿竹腳下丟燃著的小花炮嚇她,但卻沒那個膽,反而看到阿竹一個炮一個炮地點著,噼哩叭啦,一副野孩子的模樣,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她一般見識。
嚴青菊像只跟屁蟲一樣跟著阿竹,明明怕得半死,還要硬撐著,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更像小白花了。
阿竹看得直嘆氣,拿著桂香,蹲在地上擺弄著孩童玩的焰火,問道:「四妹妹,你既然怕,就回廳里和大姐姐一起坐著喝茶吧。」
嚴青菊看了看她,緩緩地搖頭,固執地道:「我和三姐姐一起放鞭炮。」
「跟著我有什麼好?」阿竹納悶地道,若是她想找個靠山,纏著嚴青梅不是更好?
嚴青菊怯怯地笑起來,掰著手指頭說道:「三姐姐很好,不會打我不會罵我還會給我講故事給我吃好吃的……」
看來以前嚴青蘭對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不過也不能怪嚴青蘭,畢竟小孩子的是非觀不強,什麼都不懂,全憑著喜怒行事罷了,加上嚴青菊被欺負了,也沒人會為她出頭,便理所當然將她當成了跟班了。看這小姑娘像苦白菜一樣,阿竹拍拍她的腦袋,心說能力範圍內,她會多罩罩這小姑娘吧,只要她不長歪,便是好姐妹。
正想著,一道大大的哼聲響起,便見嚴青菊像只驕傲的小公雞一般抬著下巴從她們身邊走過。
阿竹兩人都沒有理會她,又讓小姑娘氣急敗壞,自己跑了回來,要搶阿竹用來點炮的桂香燙人,阿竹絆了她一腳,拉著嚴青菊跑了,身後是嚴青蘭小姑娘摔倒時的哭聲和噼哩叭啦的鞭炮聲。
嗯,真熱鬧呢!
阿竹回京的第二個年就這麼熱熱鬧鬧地過了。
出了年不久,很快便到嚴青桃出閣的日子。
柳氏挺著五個多月的肚子,讓劉嬤嬤開她的庫房取來幾個裝頭面首飾的匣子,她要挑選一套好的頭面給嚴青桃添妝。
嚴青桃即將嫁入皇家,嫁過去便是王妃了,添妝的東西必須慎重,若是過於寒酸,怕人家嘲笑她這個做嬸子的小家子氣。
阿竹下學回來,去凈了手后,馬上窩到柳氏身邊,用小手摸摸她的肚子,問道:「弟弟今天乖不乖啊?」
柳氏面上帶笑,嗔道:「你日日回來都要問一回,他敢不乖么?」心裡卻對女兒這話極為窩心,想來是先前她吐得厲害,教女兒嚇著了。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因為懷孕對女兒極為忽視,心裡又有些愧疚。
阿竹見她面色紅潤,已無當初吃什麼就吐什麼的柔弱,太醫說胎位也很穩,頓時放下心來,方有心情觀看桌上擺著的匣子,發現匣子里的頭面首飾都極為精緻,甚至有些做工華麗大氣,巧奪天工。
「娘,這些是什麼?」
「我以前的嫁妝首飾,都是你外婆特意為我準備的。」柳氏摸著匣子里的頭面,面上有些懷念。那時柳家式微,家境不富裕,這些嫁妝還是柳老夫人將自己的嫁妝填補上去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阿竹見她又要情緒化了,趕緊轉移話題:「娘親要拿它們來給桃姐姐添妝么?」孕婦是種十分容易情緒化的生物,阿竹在柳氏身上深有體會,應付她已經得心應手了。
柳氏說道:「是啊,她即將嫁入皇家,這婚事極為體面,自然要精心對待。嗯,放心,以後等你出嫁,娘親這些東西都會留給你的,只要我的阿竹能順順利利嫁個良人,我就放心了。」最後,忍不住調侃道。
「……」
阿竹滿臉黑線,能不能不要提這個?她才七歲,真的還太早啊。
靖安公府出了個皇子妃是件極隆重的事情,添妝那日十分熱鬧,讓人不由遙想到婚期時會是如何的熱鬧。
然而,就在靖安公府及禮部緊羅密鼓地準備著周王的婚禮前夕,卻未想荊州來了八百里加急報。
荊王謀反了!
周王婚禮前夕,荊王謀反一事爆發,使得這樁原本應該喜氣洋洋的婚事瞬間添上了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氣氛。
只能說,周王這一刻是無比的苦逼的。
先不說承平帝聽到這消息時是如何震怒,如何連夜召集內閣大臣進宮商議,宮外的氣氛也因為荊王謀反一事而變得嚴肅,連往日熱鬧的大街也因為這事而變得冷清。至少在皇上對荊王謀反一事作出決策之前,沒有人會傻缺地在這種時候鬧事。
於是,這將要舉行的周王的婚禮,卡在這種時候不上不下的,估計沒有多少人會再關心了。
嚴老太爺、二老太爺、三老太爺都齊聚在春暉堂中,悶不吭聲的,使得春暉堂的氣氛極為沉悶。
自聽聞了荊王謀反的消息,兩位老太爺直覺周王的婚禮會生事端,便忙忙聯袂到東府來尋老太君。
嚴家這輩與其他家族不一樣,老公爺還在世時,就作主開宗祠,主持了三個兒子分家,又上書將爵位傳給了嚴老太爺。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被如此打發出府,都認為是父親偏心,怕他們給不著調的兄長添麻煩,所以才會急急忙忙分家傳爵,一直到老公爺去逝,兩位老太爺心裡那股子氣仍是未消的。
老太君手中捻著佛珠,眼皮耷拉著,看起來極為淡定。
半晌,嚴老太爺受不了這種氣氛,說道:「老二、老三,你們作什麼態呢?既然這樁婚事是皇上的旨意,你們明日便高高興興地將桃丫頭嫁出去便是了。荊王謀反是大事,遠在千里之外,影響不著京城,總不能因此將婚事推遲了吧?你們倆個急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