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太君氣得摔了茶盞,指著他罵道:「別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我還不知道你生的是什麼心思么?想給祈安撐面子?真是好大的面子!不,不只是為了祈安,恐怕是為了這些年來你父親明明讓你繼承靖安公府,卻又處處打壓你抬舉祈華的事情吧?所以你想要將祈華拉下來,處處給他找麻煩——別忘記了祈華是你的兒子!若不是你這般不成氣候,你父親何至於要跳過你選擇祈華?你的年紀都活在狗身上了么?」
「我才沒有這種不孝的兒子……」嚴老太爺嘟嚷著,忍不住又辯道:「還有,老太君莫忘記了現在竹丫頭是端王妃了,端王身後雖然有皇后和貴妃,但安家和蔣家都是不中用的,而且蔣家素來中立,也不摻和進這種事情去。若是靖安公府能結上鎮國公府這門親事,端王殿下指不定還要高興呢。」
「你……」
眼看老太君抖著手,突然倒了下去。
嚴老太爺唬得趕緊起身去扶她,發現老太君氣息微弱,顯然已經暈迷了,驚叫起來:「快來人!快來人!老太君昏倒了,快去請太醫過來……」
老太君生病,整個靖安公府都驚動了,得到消息的嚴祈華兄弟還在衙里,聽聞消息后,都直接請了假回府。
嚴青蘭拉著嚴青菊到春暉堂時,只見到春暉堂中亂糟糟的一團,兩個姑娘站在角落裡,焦急不已,想要湊近去瞧瞧老太君的情況,發現周圍擋了一群的人,根本近不得身。
等太醫過來,檢查了老太君的情況,又給她施了針后,老太君方悠悠而醒。
太醫開了葯后,將嚴祈華兄弟叫到一旁說話:「貴府老太君這次是怒急攻心,所以才會暈厥過去。雖然無甚大礙,但也十分兇險,若是一個不小心,會導致中風都有可能。老太君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以後得小心一些,否則下回就沒這麼好運了……」
嚴祈華臉色陰沉,默默地聽著,感謝了太醫后,便讓嚴祈文去送太醫。
見著老太君醒了,守在春暉堂的眾人都鬆了口氣,連老夫人這個平時總是在心裡嘮叨老太君是個老不死的,在面對老太君真的可能會出事時,也慌了下——她已經太習慣上頭有個婆婆壓著了,一時間沒了還真不習慣。
方嬤嬤親自去煎藥過來,高氏和柳氏細心地伺候老太君喝葯,一屋子的人候在春暉堂中,誰也沒說話,死氣沉沉的。
等老太君喝了葯后,她目光沉沉地看著屋內的人,然後無力地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說道:「你們都下去罷,祈華留下就行了。」
眾人見老太君精神不好,也不好留下來影響了她歇息,紛紛離開了,唯有嚴老太爺硬是跟著留了下來。
嚴老太爺此時也有些心虛的,畢竟他先前將老太君氣暈的事情實屬不孝,他也還沒有混賬到能直接氣死老母的程度。所以這會兒,倒是不敢像先前那般理直氣壯地說話了。只是,這氣氛也太詭異了些,嚴老太爺正想說些什麼,抬頭便見到大兒子用一雙寒光湛湛的雙眸盯著自己,嚴老太爺差點嚇得跳了起來。
哎喲喂,這雙眼睛乍然一見,害他還以為見著了死去的老父親呢。
不得不說,嚴祈華不僅長得肖似已逝的老公爺,連舉止神態也像,嚴老太爺生平最怕的便是老父親,現在見到肖似老父的大兒子,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
「娘,你也彆氣,這樁婚事還是挺好的。」嚴老太爺嚅嚅地解釋道。
老太君問道:「哪裡好?」
若是他再說先前的原因,恐怕老太君又要被氣暈一回,嚴老太爺目光轉了轉,不敢再說什麼了。
老太君氣得心口疼,指著他繼續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告訴你,不管你有什麼心思,都給我咽到肚子里,否則別怪我動用家法,除非你讓我這老婆子直接死了,一了百了,讓世人知道你氣死了自己的老母親。」
嚴老太爺嚇得趕緊跪下,直道不敢。
老太君氣了一會兒,終究因為眼前的是親兒子而無法做什麼,疲憊地靠坐著引枕,問道:「說罷,鎮國公府是如何和你接上頭的?你又收了他們什麼好處?」
嚴老太爺又搓了搓手,小聲道:「娘,咱們府里四個姑娘都是在您身邊養大的,就算是菊丫頭出身差了點兒,可是也是像嫡女一般教養長大,不差什麼,她及笄禮時那麼多夫人都過來觀禮,菊丫頭表現得不差,自然是極滿意她的。當時鎮國公府的老夫人也過來了,她很滿意菊丫頭,便讓鎮國公出面同我提了這事情,欲與咱們家結親。」
至於鎮國公府給了他什麼好處,嚴老太爺隻字未提。
老太君面上露出諷刺的表情,說道:「鎮國公府的那些陳年舊事你也不是沒聽說過,你真以為那麼好心來求娶個庶出的丫頭當世子妃?恐怕這世子妃不日便走到頭,何必賠個丫頭進去?早先她們不也來求娶蘭丫頭,後來知道蘭丫頭不成,便想要竹丫頭。沒想到竹丫頭都當上了王妃了,他們還不死心!」越說臉色越陰沉,顯然是惱怒之極。
嚴老太爺驚訝道:「娘怎麼會這般想?紀顯的名聲是不好,但他深得皇上寵信,地位牢固,菊丫頭只要嫁過去,便是享福的命。我這做祖父的會坑她么?」
你這做祖父的分明就坑了她!
老太君實在是無力,擺了擺手問道:「退了這親事吧!」
「不行!」嚴老太爺堅決拒絕,「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又收了他們的聘禮,怎麼能反悔?我可不做這等言而無信之人。」說著,不待老太君反應,嚴老太爺已經跳了起來,「反正也不過是個庶出的丫頭,她能攀上這麼好的親事,是她的福份,反正我是不會同意退婚的。菊丫頭的父親也同意了這樁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人無權干預!」
說罷,嚴老太爺大步離開了,根本沒給人反悔的機會。
老太君面色陰沉地看著他離開,半晌嘆了口氣,看向旁邊站著的孫子,叫他上前,說道:「這婚事你怎麼看?」
「利弊各半。」嚴祈華極為冷靜地道,「同樣,風險各半。」
老太君苦笑一聲,說道:「皇上這幾年來疑心病越發的重了,若是以往,這樁親事定下就定了,鎮國公府是不好,以後好好幫襯下菊丫頭便成。可是……」
可是,靖安公府剛出了個王妃,而且所嫁對象還是聖眷最濃的王爺,稍有點風吹草動,誰知道會不會挑起皇帝的疑心病?
嚴祈華坐在床前,見老太君臉色難看,想到她剛喝了葯,精神不太好,不禁寬慰道:「祖母莫憂心,這事情也許並沒有那般糟糕。鎮國公府在這樁婚事上態度堅定,若是咱們一意要退婚,還不知道外頭怎麼看待,行事太過小心反而遭人側目,不若自然一些。」
老太君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鎮國公世子如何想,若是一個不慎,皇上可能會厭棄他,鎮國公府再操作一翻,輕易便可以廢了他世子之位,改立他人……鎮國公府打的好主意,我先前還以為他們怎麼會想求娶菊丫頭,原來是想要一箭雙鵰呢。」
嚴祈華在經過最初的混亂后,再結合了鎮國公府的情況,也推測得差不多,鎮國公府完全是將嚴家當槍使了。明明知道如此,卻也只能咽下這口氣,心裡實在是難受。
只是,鎮國公府可以不要臉面,但是靖安公府卻不能不要,而且還要想辦法消去皇帝的疑心方行。
就在靖安公府發生這些事情時,宮裡宮外反應也不一。
秦王府,書房。
秦王笑著對其中一名幕僚道:「紀顯是個狠人,敢拼敢闖,年紀輕輕的便能爬到這地步,也算是年輕有為了。可惜,卻是不能好好說話的,幸好也因為他的脾氣夠硬,父皇才會寵信於他,現在嘛,看他還能不能保持這種硬性。」
秦王曾經拉攏過紀顯,後來發現紀顯是個狡猾的,無法拉攏后,便將他當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只要紀顯不讓他那些兄弟拉攏過去,他也可以發發善心,不必將他這擋路石除去。可是,紀顯想要做純臣,只聽皇帝之令,現在卻被自己的血脈至親直接陰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