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侯一燦也回望了阿默一眼,若有所思,再看看雪球,他的嘴角銜起笑意。
接著,當他的視線與徐宥慈對上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滿肚子愉快。
看來他的敏銳度降低了,在聽到隱衛說大夫經常出入徐府時,他就該命人探聽關雨涵的,不過沒關係,他喜歡這個意外之喜。
徐宥慈起身迎上前,問道:「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侯一燦有些錯愕,他這種吸人眼球的長相,走到哪裡都會招惹得女人春心蕩漾,她居然不記得他?
穿越以來,他最得意的就是這張臉,完全不輸給前輩子的阿鈞,他敢保證,如果在這輩子碰見亮亮,她一定會被自己迷得東倒西歪、不知所措。
可是這丫頭居然對自己毫無印象?她是視力有毛病,還是審美觀出問題?
啪的一聲,侯一燦甩開扇子,搖了兩下,用最風流倜儻的表情望著她。「姑娘不覺得本少爺眼熟?」
這麽冷的天還搧扇子,腦子有病?徐宥慈皺眉,偏頭望著他,半晌後搖頭道:「恕小女子眼拙,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公子。」
阿燦猛搧兩下扇子,說不清是生氣還是失望,只覺得肚子里一股莫名其妙的氣往上升,莫非是炭盆子燒得太旺,令人煩躁?
「若是沒有本公子,你那隻小畜生恐怕已經變成一灘血水了。」
她想起來了,反問道:「是公子救下雪球的?」
她居然喊牠雪球?如果她知道自己救下的是什麽……前一刻還氣著的,這一刻,他卻想笑了。
她不是諧星,她把自己搞得很嚴肅,她沒有任何會讓人發笑的點,但是光看著她,他就覺得想笑。
「不然呢?」
「對不住,那日有點混亂,沒來得及同公子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她的態度謙和,口氣溫柔,規矩得尋不出半點錯處,真是……小古板一個!雖然是有趣的小古板。
「侯一燦。」他回道。
徐宥慈點點頭。「侯公子請坐。」
他沒推辭,坐到阿默方才坐的位子,自己給自己斟茶,一雙眼睛從頭笑到尾,種滿桃花的丹鳳眼最擅長勾引人,可惜小丫頭心思純正,不受勾引。
她真不懂得欣賞,不過他決定原諒她,誰讓她荷爾蒙尚未分泌。
她微蹙雙眉望著他,他握著杯子的手指修長白皙,身上的衣料貴重卻不張揚,但就是那笑容帶著痞氣,他是一時興起逗人玩兒?還是真心想買鋪子?
「聽說侯公子有意買下我的鋪子?」她決定單刀直入。
「是,姑娘打算怎麽開價?」侯一燦也不與她繞話,直奔主題。
「我有兩間糧鋪,一間布莊,糧鋪位置較好,打算賣一千兩百兩,布莊略小,想以一千兩銀子賣出,不知公子想買哪一間?」
他的笑容微微加大,價錢確實公道合理,但她果然還是個丫頭,做生意的手腕太生嫩,兩句話就露出底牌,她怎會認為別人一定會同意她開的價?
做生意要懂得爾虞我詐,這般正直,肯定要吃不少虧。
徐宥慈看他的表情,也意識到自己心急了,娘教過她這是做生意的大忌,她連忙深吸口氣,叮囑自己要穩住。
侯一燦笑望著她,大人不應該欺負小孩,可他就是想看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他不喜歡小小丫頭學老頭兒,淡定是中老年人的專屬情緒,看來也許該讓她吃點虧,學一課。
「若侯某三間都想買呢?」
一口氣買三間?是財大氣粗還是玩笑話?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瞅著他。
看見她的疑惑,他道:「侯某是真心想與姑娘談生意,若我三間都買下,不知姑娘能讓多少價兒?」
她想要公道他就給公道?沒這回事兒,公道是要自己爭取的,所以就算她開的價合理,他偏要再壓壓。
對他們這種貴公子而言,買鋪子跟買糖似的,一時興起就能買賣,就算關門擺著也不覺得浪費,可是這樣子的話,那些個夥計該怎麽辦?
徐宥慈一這麽想,嘴上便多問了兩句,「請問公子買下鋪面打算做何用途?做買賣還是租賃?或者什麽都不做?」
侯一燦好笑地問道:「姑娘這麽關心侯某的生意?」
她皺起眉心,稚嫩的小臉上有著老頭的沉重。
她這樣的表情看在他眼裡,更覺得有趣,奇怪了,怎麽會這樣呢?是不是這個時代沒有喜劇電影,讓他的笑點變低了?
他的笑讓徐宥慈覺得莫名其妙,是不是她表現得很糟糕?她還有一種好似被他看穿的無措,第一次談生意經驗不足,她被他幾句話挑得心浮,不由自主地又道:「靠這三間鋪子吃飯的有近三十人,若公子買了鋪子卻不打算做生意,很抱歉,我不能把鋪子賣給你。」
哼哈,果然住在海邊,連夥計的未來生計都要管?她是天性雞婆,還是寬懷仁義?這讓他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若姑娘不管侯某的用途,我可以照姑娘的價錢給,若姑娘非要多事……恕侯某多說一句,夥計的事和姑娘有什麽關係?頂多一人幾兩銀子打發便是。」
徐宥慈知道應該儘快把鋪子賣掉的,時間不多了,還有不少事急需安排,可她一走了之,其他人怎麽辦?她萬分掙扎,過了半晌,她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對上他魅人的丹鳳眼,堅定地道:「對不起,若不能確定用途,我不能賣。」
侯一燦點點頭,眼底露出兩分欣賞,有骨氣!
「侯某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買家日後得照管這近三十人的生計?」
「是。」這是她的堅持。
「這是強人所難吶,我怎麽知道他們會不會對我忠心,會不會在背後捅我一刀?對不起,我習慣用自己的人。」
徐宥慈猶豫片刻,把手邊的匣子推到他面前。「這裡頭是夥計們的身契和月俸冊子,有身契在手,侯公子可以少了這層顧慮,再則,他們都是鋪子里用老了的人,有經驗,對生意上手。」她略略一想,又把帳冊挪到他面前,再道:「這是上個月的帳冊,侯公子可以看看,比起風舞城的其他鋪子,我們的利潤相當不錯,這些全賴夥計們的辛勤。」
底牌全數亮出來了?唉,實在太嫩了。
勾起丹鳳眼,侯一燦得寸進尺,「這些身契是免費奉送,還是要額外加價?」
徐宥慈考慮片刻,京城居,大不易,若手邊能有更多銀子自然是好,不過娘說了,賺錢也得有良心。
「我本想發還身契的,既然侯公子有這層顧慮,我把它們送給公子,只是公子必須允諾善待他們。」
她口氣凝重,擔心這些人失去生計,卻不知道他缺人缺得緊,他還打算在風舞城買下不少鋪面,有這些可用、能用的在地人,最大得益者是他。
不過,他是個狡獪商人,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卻還要裝出一臉的猶豫。
見他如此,徐宥慈忍痛咬牙道:「若公子同意,三間鋪子,我只收三千兩。」
朝廷已經開始徵工,只要動工,兩年之內,道路必定開通,這裡的鋪子至少要漲個三、四倍,她主動壓低價錢,又送人手相助,這麽好的條件,他再不點頭就是傻子!
雖然坑一個年幼無知的小丫頭讓他的良心多少受損,不過無商不奸,就當是她繳學費,學會商場如戰場,善良大義是派不上用場的。
「成交。」侯一燦丟出兩個字。
徐宥慈暗暗吁了口氣,她當然知道自己吃虧了,可她輸在沒有時間,輸在各方諸多限制,輸最多的是她有良心,他沒有。
「侯公子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
「在這個月之內,暫時讓鋪子維持原貌經營,不要對外宣布易主的消息。」
意思是不讓別人知道鋪子賣了?這是在防誰呢?
他是二十一世紀來的無聊現代人,熱愛八卦,對這個滿臉嚴肅也滿身故事的小丫頭,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爺,去哪裡?」安溪亦步亦趨跟在自家二少爺身後。
強將手下無弱兵,到風舞城不到半個月,距離收購目標只剩四分之一,侯一燦預估,再待上五到十天就能前往下一站。
離京大半年,買下兩百家鋪面、土地近三萬畝,近四成的鋪面裝修完成,過完年後將會陸續開幕,而尚未處理的,他等著翻上幾倍後再轉手賣出。
至於土地,等道路開通,商業繁盛,越來越多的人口進駐,就會需要更多的土地,炒地皮是致富最快的捷徑,他不做,難不成還當善心人士,把機會留給外人?
岳鋒哀號不停,直喊人手不夠,他負責總帳,並訓練掌柜、帳房,沒有岳鋒當後盾,他的生意沒辦法拓展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