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葉扁舟[一：海外來客]

一葉扁舟，在無邊的海上飄蕩，似一片綠葉脫落水中，海風吹過，隨波逐流。海是無邊的海，舟是若小的舟。

小舟前首處立著一人，這人身著一襲白袍，頭挽一方白巾，臉上卻是遮著一塊白紗，只露出了兩隻眼睛，遮住臉孔自是不願以真面目示人，逾發顯得神秘莫測。

白衣人挺立船頭，雙手倒背身後，雙目遠眺前方海面，目光凝重堅毅，若有所思，似是身上壓著無比沉重的擔子，因此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舟上還有一隻鐵箱，鐵箱碩大，四尺高，半丈寬，配有鐵皮銅鎖。箱體極重，壓得小舟吃水不淺，艄公每劃一下木槳，小舟便跟著一起三落，左搖右擺，海水幾乎齊著舟舷沒入，眼看就要被大鐵箱壓得沉下海去。

一陣冰冷海風撲面而來，掀起長袍，吹亂了他額頭前的幾縷髮絲，方才打斷了他的思緒。

白衣人轉過身子，倒背身後的右手緩緩平展伸出，指向前方海面，對艄公淡淡說道：「前方便是，扯起風帆罷。」

舟上除他外就一個艄公，艄公揚起風帆，扁舟如離弦之箭射向遠方。

並不太久，扁舟前方霧的海面上出現了一隻龐大的船隊巨影，那巨大的陰影如同濃霧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鬼魅飄忽不定，詭秘莫測，讓人心悸。

艄公目光驚恐地望著那疊疊巨大陰影，臉色聚然變得煞白，雙腿抖個不停，幾乎要摔倒下去，囁嚅半晌，嗓子眼裡顫巍巍地總算吐出一句：「……公子……前……前面就是海……海龍王的船，小的……有點兒怕……」

見到船隊出現，白衣人反倒輕鬆了許多，眉毛舒展開來，笑道：「當初找你牛大膽出海，你拍著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還以為你果真是個有膽量的漢子，此時一見，才知原是個紙紮的老虎，膽子比兔子還小。」

面對白衣人出言譏笑，艄公牛大膽低頭支吾道：「讓公子……笑話了，如今世道難呀，小的只不過為了……多接些活……多賺點銀子……養家糊口……」

白衣人面色微慍，道：「有話就直說，吱吱唔唔著實可氣，莫不是嫌這二十兩銀子少了不成？」

牛大膽連忙解釋道：「不敢，不敢，公子施捨這麼多銀子實在是可憐小的了，小的算是遇見財神爺了，燒高香都碰不上的好事，哪裡還敢嫌少呀，公子爺千萬不要誤會，小的……小的只是怕……怕這……殺人不眨眼的……海龍王……」結結巴巴地話也說不完整了，二隻鼠目般的小眼不停地斜向海面那方，臉上露出無盡的恐懼。

白衣人不屑地一聲哧笑，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在船板上，道：「再加五兩。」

白銀「噹啷」一聲摔落在木板上，銀子的聲音是那麼地清脆悅耳，牛大膽的身子就也似這落地的銀子一般，震得雙腳幾乎要跳了起來。二十五兩銀子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對一個漁夫來說，不知要在風高浪險的大海上辛苦多少時日才能賺到，誰又能抵得住銀子的誘惑？牛大膽口裡喘著粗氣，雙眼貪夢地盯著船板上亮閃閃的銀子，鼓足勇氣，拎起身邊的酒葫蘆，一仰脖子「咕嚕」猛灌一口「燒刀子」。美酒可以壯膽，銀子可以玩女人，膽量加女人絕對物超所值，因此他決定鋌而走險。

扁舟並未行多遠，遠處的船隊就發現了它，領頭一艘巨船掉頭疾馳而來，船到舟前，卻見這隻大船像一隻巨大的鯨魚般足有扁舟百倍大小，扁舟在它面前顯得魚蝦般若小。大船上一根粗大的桅杆上懸挂著一面天藍大旗，旗上綉有一隻張牙舞爪的金翅惡龍，金龍大旗隨風招展，獵獵作響。旗下甲板上站滿了頭圍藍巾的壯漢，個個凶神惡煞般，俱都袒露膀子，腰挎尖刀，宛然一群海盜模樣。

只聽巨船上傳來一聲雷鳴般地惡吼：「下邊的是甚麼人？膽敢擅闖禁海，不要命了么！」

白衣人仰首尋聲望去，見十丈高船頭上立著一個惡漢居高臨下地喊著話，便就神態自若地應道：「在下前來拜訪海主。」

那惡漢道：「哪條道上的朋友？報上名來，可曾認識我家海主？」

白衣人道：「在下慕名而來。」

惡漢見是個生人，言語也就無忌憚了，粗魯地罵道：「你算甚麼玩意，海主是你等賤民想見就見的么？快些把臉上的面巾撕下來，讓老子看清楚你的嘴臉。」

白衣人見他好生無禮，嘴裡就不相讓，怒道：「在下給海主送寶貝來了，耽誤了事，要你這顆狗頭。」

惡漢見白衣人出言氣勢壓人，不由縮了一下腦袋，聽見有寶貝送來，雙眼滴溜溜盯住了小舟上那隻鐵皮箱，口氣也軟了下來，俯身問道：「這位大俠，鐵皮箱里裝得甚麼寶貝？小的這便幫你運上船來。」說著就要拿繩索垂下來。

旁邊的眾海盜聽說有寶貝，「呼啦啦」一聲，俱都涌到船頭上探頭向下面小舟看去。

白衣人喝道：「廢話少說，本公子這便上去了。」

白衣人就不搭理他，腳下只這麼輕點一下，身子就如輕燕般飛掠而起，半空中雙足在那船體上前蹬后蹭，轉眼間就輕飄飄地游上了船頭，接著一個漂亮的縱身便飛跳到船頭上。

海主大船，水中樓閣，高十幾丈，寬二十餘丈，長百丈，雄偉龐巨，氣勢迫人。牛大膽只覺眼前白影一晃，白衣人已沒了蹤影，仰著腦袋望去，白衣人已立在距海面百尺多高的船頭上，整個人也便只有拳頭般大小，直驚得他張大嘴巴目瞪口呆，額頭上冒出陣陣冷汗，心想好歹送佛送到了廟，終於吁了好大一口氣。

白衣人雙手往身後一背，縱身雙腳攀躍，使得正是輕身功夫里的一門壁虎游牆功，此招是輕身功夫里的絕技，即便不懂武功的鄉野凡夫也必聽說過這門奇異神功的大名，船頭惡漢們從未見過這般上船的方式，駭然之極，眼睛瞪得牛眼般大。

白衣人輕飄飄落在甲板上，雙手仍舊背在身後，方才攀躍船體僅憑雙腳之力便如壁虎般遊了上來。壁虎游牆功講究得是手腳並用，多一隻手腳就多一份向牆壁上的吸附力，再加上身法的敏捷，就能達到如同壁虎一般的奇異本領，垂直貼在牆壁上而不墜落。而僅用雙腳之力便能在船體遊走技藝可謂更高一籌，連壁虎也未必有此本領了，船頭惡漢們全都傻了眼，好一陣子沒喘過氣來。

白衣人落身船頭，便就淡淡道：「下面小船上那隻鐵皮箱就有勞諸位於我搬上來罷，就放在你們腳下的地方，聽我的吩咐。」

白衣人扔下一句話，不等惡漢回應便徑直向船艙里走去。惡漢們方才緩過神來，見這白衣人一身的超凡功夫，也摸不著是何來頭，就也不敢攔阻，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