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巢穴(五)
楊雷感覺到自己這一腳像踹到輪胎,堅韌而不失彈性,震得他踝關節發麻!還不等他看清踹飛的到底是什麼,又一道黑影落到他的面前,楊雷心中一驚,看清黑影竟然是高出他兩個頭、兩腿兩臂,如同一隻大號的猩猩。
楊雷頓時明了,這就是岩類個體!
岩人二話不說,揮動足有楊雷大腿粗的胳膊掄向楊雷。
楊雷沒時間多想,抬肘格開,右腳抵住地面,身體前傾,飛起左腳蹬在「猩猩」的肚子上,一下子蹬出四米多遠,重重地摔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楊雷下意識地一個魚躍水平躥離岩類飛船腹下,落地前縮頸纏身,雖然是頭先著地,卻靈活地借勢前滾翻消去衝力,迅速站起來警惕地盯緊偷襲的敵人。
岩人落地前,墟有意地將重力調高,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高大的岩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墟立即控制著解剖飛船的機械人,將各種長刀短鋸架在岩人身上,裝備著強激光切割器、閑在一邊無所事事的機械人一擁而上,將手中的激光器對準了岩類飛船。
飛船上肯定不止這麼兩個人。
它們的機械臂上安裝的激光發射的光束在近距離強度極高,但不能及遠,因此只能當作刀,而非槍。另外激光在解剖的過程中,蘊含的高能量會在切割的同時燒灼創口,對研究飛船結構不利,所以墟才讓它們閑在一邊,
「你怎麼樣?」墟連忙問候,艦長遇險,追究責任他是第一個!
楊雷活動活動恢復感覺的踝關節,眼裡滿是意外:「媽的,怎麼這麼重?」古老的功夫傳說中,只要單腿蹲起數量過百,就有一腳蹬飛普通人的力量,楊雷的體能遠遠超過這個要求,但以岩人的塊頭,體重至少有他的兩倍,楊雷最多把它踹倒,卻不該踢飛。
墟和楊雷相處的時間久了,十分了解楊雷的力量,在命中岩人的一瞬間,將它腳下的重力減弱了一半,可即便如此,楊雷的關節還是輕微地挫傷。
「以後沒法叫岩類了,你看看,兩個胳膊兩條腿。」跳出飛船的陰影,楊雷才有機會在燈光下仔細觀察岩人,它們沒穿任何衣物,背脊兩側從肩膀到腰的上部斜長著一溜長條形的呼吸孔,整齊劃一地一張一合,有一點像鯊魚日的魚鰓;鰓間一道好似傷口的豎線,青色的皮膚粗糙無比,毛髮縱橫,指甲和趾甲突出掌外,更像直立野生動物的四肢,而非智慧生物的靈活運動器官結構。
一句話,像猛獸多過像人,不過連蛔類都能進化出智慧,楊雷也不覺得野獸不能進化,只不過這種未將野性進化完全的種類似乎很有攻擊性,剛剛要不是他反應迅速,被蒲扇大的爪子抓上肯定沒好。
「生物進化有一定的規律,人類之所以進化成現在的形象是因為這個樣子最有利於進化,而不僅僅是環境問題,地球上那麼多物種,絕大多數都能分出四肢來。所以岩類和人類似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岩類的皮膚很有特點,X光都穿不透,藏在骨柱後面能騙過我的X光眼。」墟仔細分析,順帶解釋為什麼沒發現危險。
「把陸戰隊叫進來吧,這些岩人不像蛔類,把他們關到籠子里好好看住了。」楊雷早就知道墟不是萬能的,他一直都在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也不怎麼在意這一點點小場面。
特種兵都是偷襲的專家,偷襲與反偷襲始終貫穿於訓練之中,早就在楊雷身上形成了條件反射,就算睡著了,這兩岩人也當不住他一個。
「好,已經通知了,馬上就到。」墟說。
蛔類生存的環境要求非常苛刻,當年墟只能把它們裝進瓶子里,出了瓶子活不上十分鐘,但岩類明顯是一種和人類似的生物,雖然不知道呼吸的是不是氧氣,但在標準環境下自由活動顯然不是問題。
楊雷看了眼手錶上的秒針記住時間說:「先搬一個解剖吧,看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呵呵,我知道你忍不住了。」
「哈,你真了解我!」墟喜笑顏開,馬上讓兩個機器人就把其中一個岩人捆紮緊實,抬起來就往實驗室走。
留下的岩人掙扎兩下,但壓在它身上的「武器」紋絲不動,機械人的力量又怎麼是血肉之軀比得了的?
即便是有古老的公約維護,人類與人類間戰爭中,尚且時不時傳出虐待戰俘或者屠殺戰俘的新聞,如果說類似的民族與國家之間的戰爭還有如此血腥的一面,人類與異星人間種族與種族的戰爭,失敗的一方就只有被屠殺的份。
楊雷不是死腦筋的衛道士,從血肉橫飛的戰場上趟過的他深深的懂得什麼叫做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該心狠手辣的時候絕不手軟。
就算岩類是智慧生物也一樣,鬼知道它們有沒有感情這回事。
一陣亂七八糟的雜亂急促踏地聲傳到楊雷耳朵里,他看了一眼時間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全副武裝的戰士毫無隊形可言地狂奔而來,帶頭的少尉一個急剎車停在楊雷面前,急促喘息的他剛想說話,楊雷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飛船。
陸戰隊,說白了就是步兵,雖然七千人對按巨人標準亦是載員超十萬的飛船來說如同杯水車薪般短缺,楊雷堅持設立了佔總人數十分之一的傘兵,並特意按武冥的衛兵投放方法設計了「傘包」,因為投放艙緊挨著船塢,所以陸戰隊的營區離這裡不遠,最先趕來的這個連就在船塢邊上。
三分半鐘!用時210秒就集合人員並趕到這裡,他們已經當得上精銳部隊的標準。按過去的情況,緊急集合后,應該有列隊等等一系列程序,不過楊雷認為列不列隊是面子上的事,沒必要教條,特別是艦內發生緊急情況時,必須要以最快速度趕到現場,將事故控制在最低程度之下,而不是在操場上擺隊列浪費時間。
少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一隻手舉在肩上對戰士們快速打出了一串手語,戰士們心領神會,默契地分成三隊,分別包圍了三艘飛船,推彈上膛全神戒備。
戰士們不是簡單地在飛船邊上站一排,把四周全圈起來就算完成任務,而是每艘飛船分配的人員平均分成三波,各佔三角形的一個角。
這時若有誰從上部俯視,就會發現將每艘飛船下的戰士們設置的陣地連接在一起,就是三個等邊三角形,一旦中心的位置出現目標,同時射擊的時候均射向底邊,無論如何傾泄火力也不可能誤傷友軍,而位於中心的目標卻無處可逃。
楊雷暗暗搖頭,幸虧岩人的三艘飛船不大,擺放在船塢里不是一字排開,不然的話三角陣非有一面對準自己人不可。
這種陣式據說是建國后不久的一場對外反擊戰中發明的,具體來歷已經無從考證。
地上的岩人首先被控制起來,兩個戰士把他拖到一邊,拿出高強度細繩捆成結實的蛋形,踹上兩腳看無力反抗才返回自己的戰位。
稍後,等待它的命運若不是解剖,就一定是低溫速凍!在太陽系時得到的蛔人不適應實驗室的環境,現在只剩下幾隻泡在防腐藥水中的標本。
等陸戰隊布控完畢,守著飛船的機械人一齊動手,墟再不客氣,用最暴力的肢解方式拆散飛船。
不是會躲嗎?這回看你們往哪裡藏!
或許是知道難以避免被俘的命運,飛船里三三兩兩地跳出三十幾號岩人,即不反抗也不逃跑,沉默地圍聚在飛船下,彷彿殘破的飛船能為他們帶來些許安全感。它們的身邊,機械人拆下的散碎皮骨一層層地積累著,越來越厚。
楊雷冷笑:「嗤,還挺聰明。」要不是墟說岩人的技術是利用生物本身就存在的能力發展而來,楊雷絕不敢這樣大張旗鼓的抓俘虜。
人類歷史上,為了理想、信仰和仇恨,願意用生命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事例比比皆是,誰說得上俘虜的飛船上是不是藏著兩顆核彈頭?
生物進化出足以媲美核爆的能力未免太扯。
圍困的戰士分出人手,槍口沖岩人一擺,它們理解了其中的含意,一個接一個地拉開距離。
戰士們毫不客氣地五花大綁,一個一個提留到邊上扔在地上。他們都是楊雷帶出來的兵,部隊有句老話叫啥領導啥戰士,楊雷對他們的影響很深。
岩人燈泡一樣大的雙層眼球中露出絕望的神色,卻即不掙扎也不反抗。似乎認同了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
楊雷不由地好笑,如果放到當年,這樣一雙通透的大眼睛若長在某種寵物的身上,一定迷死成千上萬的小女生。
「嘿,楊,不好意思,剛才那個讓我弄死了,再來一個吧!」墟裝出靦腆的聲音,「不過,有發現喔!」
楊雷笑罵:「你給我好好說話,大老爺們學什麼娘娘腔!要多少拿多少,反正就這麼多了。說吧,有什麼發現?」
「呵呵,你肯定想不到,」墟笑得陰森森的,「外表青色的皮膚根本就不是它們長出來的,而是穿上的!就像……」
「太空服!」楊雷脫口而出。
「正確!就是太空服,裡面的東西接觸空氣之後白色的皮眼看著變成粉紅色,估計是被氧化了。接著它就死了。我猜它們背後的兩排孔和我們的防毒面具差不多,中間那一道線就是太空服的出入口。」
「我靠,真不知道它們怎麼培養出來的,直接長成這副樣子嗎?」楊雷回頭看一眼角落裡的岩類,想起了深海里,生活在極端高水壓和數百度水溫中的極限生物。
雖然不是所有生物都需要氧氣,包括人類本身的壽命都受細胞氧化限制,可碰到氧氣如同人接觸強力化學毒氣的生物真是還頭回見。
「分析過小飛船里的氣體成份了嗎?」楊雷突然非常想知道呼吸什麼氣體的生物會氧中毒。
「抱歉,你也知道這三艘飛船都是被我們擊傷后拖回來的,內部的氣體是非常複雜的有機成份,應該是我們的火力氣化了一部分飛船組織造成的。所以,除非重新捕捉完好無損的岩人飛船,不然的話只能靠猜測。」
墟一邊說,一邊指揮機械人。拆卸飛船的機械人已經停手,一個接一個地將岩人抬走。
如果岩人也有人道主義的話,不知道會把我形容成什麼!楊雷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