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移民船隊(一)
新月號剛剛脫離星流,傘兵投放艙外的楊雷便迫不及待地把氧氣面罩扣在臉上,在他身後,六名陸戰隊士兵忐忑不安地有學有樣,緊張的心跳怎麼也止不住。
他們六個是從七千陸戰隊四千志願者中挑選出的幸運兒!
楊雷回頭掃一眼,看到每個人都罩好面罩才說:「好了。」
陣陣噝噝的抽氣聲響起,墟把所有的氧氣置換成氮氣,然後隔艙門頂的紅燈熄滅,綠燈亮起。
楊雷一馬當先,步入投放艙。
六名陸戰隊員邁著略顯凌亂的步調跟在後面,呼吸急促。
傘兵投放艙是一道十多米長,三米左右寬的空間,一邊是供士兵跑動的走道,另一邊是一排豎立的筒式投放艙,十二扇透明的隔艙門內,各有一枚單人傘兵艙,只要帶齊裝備的士兵跨進艙內,傘兵艙就會像炮彈一樣射出飛船,從外太空直接降落到地面。
每一名傘兵都對這裡無比地熟悉。
但今天,十多個岩類如同喝醉酒般萎靡不振,橫七豎八地散布在船艙里,打眼一看就是被一路拖過來,再像扔麻袋一樣堆在這裡。
這是楊雷安排墟乾的,先把它們的生物外皮除下,再送到投放艙。
摩拳擦掌。
楊雷以身作則,一把拎起一隻和他差不多高的岩類說:「來吧,一人選一個,別浪費時間。」面罩下的聲音瓮聲瓮氣。
六個人誰也不客氣,搶身上前,拉胳膊拽腿地一人分一隻,投放艙里的空間不足,位置靠前的大個子一手拖一個,友好地拋給靠後的戰友一隻,兩個人互相點點頭,惺惺相惜。
楊雷從沒打算隱瞞岩類的罪行,那一段吞噬行星的視頻在飛船上引起軒然大波。
工業革命后的幾百年裡,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被人類排放的各種廢物污染,給地球帶來了無數的苦難,隨後的無數世紀里,環保這兩個字被無數次地提起,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每時每刻的生活都離不開這兩個字,在政府的強力干預下,甚至於錢可以不賺,礦可以不採,環境絕不能破壞的程度!
若非如此,以楊雷蘇醒時地球超過百億的人口,別說吃住,就連氧氣是不是夠呼吸還在兩說。
可想而知這樣一段毀滅星球的視頻帶來多麼大的衝擊。
因此當楊雷向全體船員公布嚴懲岩類,全程播放並召集戰士們參加的消息時,自願參加行動的戰士是多麼踴躍,就連始作俑者楊雷也十分意外。
墟很不理解楊雷的做法,認為孩子們心性不定,現在就接觸這麼血腥的場面,對心理成長不利。
但楊雷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要培養的是戰士,上了戰場就是你死我活,不是窩在媽媽懷裡的乖寶寶。
翻手去覆手雨,任何事都有兩面性,關鍵要看如何引導。對待同志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像嚴冬般酷寒,當年他就是這麼過來的,駕輕就熟。
楊雷忽然間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任指導員,那位每天帶著笑容,嚴厲卻又愛護他的老大哥。
收回飄飛的思緒,楊雷把剝去外皮的岩類一把摜在地上,單腳踩住它的背說:「都看著我這,給你們做個示範!」
戰士們或拉大腿或拽胳膊或掐脖子,一個個圍攏過來。
楊雷毫不擔心岩類暴起反抗,之前墟讓這些岩人接觸了一點「劇毒」的氧氣,眼下它們只有任人擺布,隨意宰割的份兒。他了解昆蟲的生命力有多麼的頑強,只要想到蟑螂那無與倫比的生命力,無論岩類與昆蟲到底有沒有關係,他都不敢拿戰士們的生命冒險。
死在戰場上叫犧牲,叫死得其所;死在這裡卻只能算事故。
「看好了,什麼方式能讓敵人最快失去反抗能力?就是反關節!」說著擼起岩類的一隻胳膊,一隻腳狠狠地踩到它的肩部……誒?楊雷已經把那條胳膊折到了垂直背部,卻絲毫感覺不到一丁點阻力,他再左右搖一搖,這才發現岩人的肩關節竟然有廣闊的活動範圍。
戰士們想笑又覺得與氣氛格格不入,只得偷偷轉開目光壓住蠢蠢欲動的笑意,沉重的感覺不翼而飛。
楊雷有些泄氣,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本來處理岩人用不著這麼麻煩,直接扔飛船外面肯定沒跑,但那麼輕易的就放過它們楊雷不甘心。另外,楊雷也放心不下,外骨骼畢竟不是皮膚,若它們進化出了在宇宙中生存的能力呢?他已經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進化方向,到了聽風就是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地步。
華國是最早展開移民的國家,船隊最多,航行的距離最遠。在公開的資料里,岩類最初襲擊的七個星系裡,有三個屬於華國移民。因此,楊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墟向岩類大腦里輸入人類語言的提議。
怨恨重如山,冤讎似海深。
楊雷不是政治家,干不出以德報怨,唾面自乾的事。他是軍人,是一個兵!是一個十六歲就走入軍營的兵!崇尚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人犯我一寸,我必十倍報之!
沒有一點狠厲血性,那叫什麼軍人?
楊雷發了狠,那雙一掌劈碎七塊磚手正砍在岩類肩頭,喀嚓一聲乾脆利落,碗口粗的外骨骼被直接劈碎,紫紅色的血液頓時淌了滿地。
不顧岩類的掙扎,斷腿卸腰一氣呵成,楊雷按動開關,將傘兵艙收回,打開艙門將半死不活的岩類一腳踹進去,板狀肋骨一片骨裂。關閉艙門,按下投放鍵,投放艙門瞬間打開,內部的氣壓直接將岩類沖飛出去。
「照我的辦法,差不多就行。」楊雷下令,他知道陸戰隊的士兵雖然經過嚴格的訓練,但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楊雷經過墟的改造那麼強悍,為達目標不擇手段,愛怎麼發揮怎麼發揮吧。
楊雷離開抽放艙,脫下氧氣面罩,心中不僅沒有報復后的喜悅,反而充滿了濃濃的失落。就算幹掉所有的岩類,已經消失在岩類炮口下的同胞也不可能再活過來。當年持續幾十年的移民浪潮中,僅華國有案可查的移民艦隊就多達四千多支,可到了今天,真正建立國家,重新發展起來的僅僅三支!千分之一還不到,其它的移民艦隊哪去了?難道全部失事在茫茫星海?
拿這話去騙鬼,鬼都不信。
今天的楊雷的所作所為不僅僅為了處理幾個岩類那麼簡單,更多的恐怕還是發泄這麼長時間積累在心中的悲憤。
生不逢亂世,奈何身隨亂世?
「墟,什麼情況?」楊雷邊走邊問。
「正常情況,黃矮星,四行星,距離符合比例,不過只是比例,第四行星是顆巨行星,第三行星的位置和火星差不多,第一行星……嗯,算小行星吧,矮行星都夠不上。第二行星最棒,它的軌道距離恆星不足一個天文單位,不過也差不多遠,條件還算可以。」墟介紹星系情況,第二行星有產生生命的可能。
「發現什麼了嗎?」楊雷隨便找了個衛生間,邊洗衣手邊問。他的手上沾了不少紫紅色的體液,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兒。
「沒多少,可惜了,第二行星有大氣,可自轉的速度太慢。」墟惋惜地說。
一般來說星球上自然產生的簡單微生物是極其脆弱的,它們需要適合的環境慢慢進化,星球必須有良好的防護力,如臭氧層、磁場和適宜的溫度等,缺一不可。
而星球磁場的產生與自轉間的關係密不可分,自轉的行星表層與中心的液態內核速度不一至,以極其它一些原因導致星球磁場的產生,與內核溫度壓力等等有重要關聯,但自轉慢或者乾脆沒有自轉的行星,磁場的強度微乎其微,達不到吸引帶電粒子保護行星的限度。
「別的呢?」楊雷捧起一捧水拍在臉上,用力地搓著。
「沒有生命跡象。我說,哈瓦雷和曼卡頓都是經營了幾千年的移民星,那裡的生物圈都是人工建立,你當是自然產生的嗎?」
「我沒那麼說,查一查行星吧,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留在這兒也是等岩類吃,還不如,咱們用用。」楊雷擦乾臉上的水,怔怔地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怎麼?」墟不明白楊雷這麼說的意思。
「沒什麼,咱們的船塢閑了這麼多年,應該磨合磨合了。」楊雷深深地感到實力不足的無奈,迫切地需要更強的實力。
「你想擴充艦隊了?嘿,你知道我發現什麼了?」墟把立體投影放映到楊雷視網膜上,只見結晶化的閃亮物質包裹了第一行星的表面,在恆星的光照下閃閃發亮。
接著第二和第三行星也有同樣的表面,只不過距離越遠結晶化的程度越輕。在望遠鏡的鏡頭下看著像禿子腦袋上的牛皮癬一樣難看。
「這是什麼?有點像核爆炸中心燒出來的玻璃物質。」
「準確地說是高溫融化的二氧化硅。」墟知道楊雷不怎麼懂這方面的知識,解釋道,「應該是這恆星發生過一次耀閃,大概意思就是一次大規模的恆星物質暴發,所以它四周的行星都被推開,而且,燒傷嚴重。」
「在這樣的行星上探礦絕不是個好主意,我們的探地雷達作用有限,而且星球的環境惡劣。」墟試圖說服楊雷。
「我明白,但是墟,我不知道下一次再碰到一群岩類的話我們能不能再有這一次的運氣,別的我不說,機械人的工作效率比人類高得多,你知道我們需要什麼。」
自從木星戰役將庫存的十二顆氫彈打出大半之後,這些年裡新月號的戰略武器就只有三顆氫彈不家。核武器,人類最終極的手段,可以說,人類能在宇宙中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核武器功不可沒。
愛因斯坦絕對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
「好吧,我儘快組織探測,那飛船呢?還有戰機什麼的?」
「這方面我不熟悉,你看著安排吧。」楊雷一句話,把權利放給墟,作為一名合格的領導人,事必親躬與知人善用相比,一個天一個地,完全處於不同層次,楊雷開始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員。
墟萬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