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帝國的餘暉(下)
宇文霸天的目光從地圖上帝都城的位置移開,看到帝都旁邊的那個小黑點。宇文霸天忍不住的瞳孔收縮,心跳加速。
盧真說得沒錯,這才是真正的大患。蕭風坐鎮錦州,只需接到攝政王殿下一紙檄令,大軍朝發夕至。可平定任何動亂。
雖然自己麾下的憲兵部隊也堪稱強有力,作為將領,宇文霸天也並不認為自己比蕭風不如,但宇文霸天並無自信可以據守帝都抵抗蕭風的勤王軍團。家族西征軍究竟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宇文霸天比任何人更清楚。那十五萬軍隊薈萃了家族各個軍區的最強兵,西北的騎軍,東南的重步兵和帝都的皇城子弟。這支軍隊歷經抗十字軍東征和遠征西方的殘酷戰事,戰鬥經驗豐富,強悍得無以復加。而且蕭風這樣的名將,更是不可能有指揮出錯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一旦西征軍的主力兵臨城下。宇文霸天哪怕想據城死守也辦不到。禁衛軍、治部少還有貴族們的私兵,他們都只是暫時被自己的強勢嚇到,在全力進攻攝政王府的同時。自己並沒時間和餘力去對付他們。一旦西征軍開到,他們馬王就會跟春天裡的野草一般蓬勃地生長起來,伺機反撲。
看到宇文霸天神色凝重,盧真也猜到了他的擔憂。他本來是監察廳派駐瓦倫要塞的駐軍軍法官,但在七八〇年初,西方在遠東的軍力甚盛,瓦倫大有重新成為前線的危險。盧真眼見不妙,連忙腳底抹油找門路調回了帝都,哪怕在監察廳總部守門口他也幹了。此事成為了監察廳內部的一大笑柄,但盧真卻不屈不撓。以其厚顏無恥重新博取了宇文霸天的歡心,擔任了監察廳行動司的司長。盧真雖然懦弱成不了大器,但他有一項難得的才能:他的心思特別細膩,在擬訂計劃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宇文霸天認為,取人要看長處,盧真這種人,要他當持堅披銳的勇士是勉強了點,但他卻是很好的參謀長料子。
既然被委以軍師重任,那在這關鍵時候。當然得想點辦法出來,否則主子要你何用?
「大人,下官聽說,您與蕭風大將軍交情非淺,或許未必一定要弄到開戰的地步?蕭風接到消息率軍趕來,那起碼是下午的事了。那時候,我們已拿下攝政王府了,攝政王也死了。蕭風即使跟我們開戰也無濟於事。或許,我們能跟他談判解決?比如,大人給他點讓步,我們與他平分家族,並肩稱王?」
宇文霸天轉過頭來,對著盧真笑笑:「並肩稱王?盧真,蕭風過來時,你過去跟他說說如何?」
宇文霸天的笑容里,藏著某些不懷好意的東西,盧真慌了神:「這個……下官並不善於言辭,說服並非下官所長,只怕誤大人重託……」
「可惜了。我本來還想看你怎樣被蕭風砍首示眾呢——盧真,你的腦袋這麼大,吊起來掛旗杆上一定也很好看吧?嗯,挺重的呢!」
宇文霸天笑咪咪地拍拍盧真的臉頰,彷彿真的在掂量重量:「蠢貨,下次犯傻之前動動腦子,別提那麼白痴的建議好不好?要談判,你得先看看對方是什麼人!」
盧真冷汗直冒。他連連點頭:「大人智慮過人,下官遠遠不及!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打是打不過他,說服也說服不了,對這個二弟,宇文霸天深感棘手。蕭風平時給大家的感覺很隨和,看起來是個講義氣好商量甚至有點好欺負的老好人。但宇文霸天深知,一旦到了忠誠和氣節這樣的大事上,蕭風就會堅定得跟鐵板一般,沒人能動搖。當他率軍抵達時,攝政王若沒死,那他就會進攻以拯救攝政王;攝政王若死,那他就會擁戴上官詩雨繼位,與自己開戰復仇。
「聽天由命吧!如果蕭風收不到攝政王的傳令,那是我們還有點希望……唯一的希望。」
宇文霸天抬起頭。目光越過了鮮血淋淋的戰場,投向了蔚藍的天際。在那裡,一隻展開潔白雙翅的鴿子正在雲間飛翔著。
盧真迷惑不解。包圍攝政王府是在半夜兩點開始的,上官雲天若不是蠢得無可救藥,他肯定會在包圍圈合攏之前向西征軍求援的。從帝都到錦州,都是一路筆直的大道,信使快馬疾馳也沒有迷路的可能,蕭風怎麼會收不到命令?
零一年一月一日凌晨一時。
溫柔的飄雪安靜的飛舞落在城市的上空。溫柔的將整個城市籠罩。錦州大營籠罩在夜的靜謐中,士兵們安靜的沉睡著,溫馨得彷彿在母親的懷抱中。誰也沒有看到,在漆黑的夜色中,一隻展翅的信鴿翩翩的從西方的天際飛來,無聲無息的落在了錦州軍營的某個屋子上,從窗口裡鑽了進去,落在了白色的鴿子籠上。
信鴿咕咕的叫著,噗哧噗哧的扑打著翅膀,在鴿子籠上扑打著。直到一雙顫抖的手抓住了它。從它腿上解開了一個信環和紙條。
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很多因素都可能導致宇文霸天的兵變以慘敗收場。譬如說,信鴿在雪夜中被凍死或者迷失了。或者監察廳駐錦州軍法處某個無名的二級士官——他是餵養信鴿的飼養員,也負責接發特急信件——在那晚也像禁衛軍的士兵們一樣在迎新酒席上喝得大醉——這並非不可能。錦州的西征軍那晚也舉辦了迎新年酒會,官兵們聚餐和晚會,氣氛十分熱烈,連平時總是板著臉的軍法官們都放下架子喝了不少酒,互祝新年快樂。
宇文霸天的運氣就在此了。那晚信鴿員同樣也喝了酒,但他半夜口渴,起來喝水經過信鴿房,恰好就聽到信鴿的聲音,於是他走進去。在信鴿的腿上看到了代表特急的紅色信環。
後人往往認為,是那個盡忠職守的信鴿員導致了四傑之亂的發生。若他等第二天睡醒起來才發現信鴿的話,那歷史的發展就會截然不同。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順理成章了,處理特急消息,監察廳有一套固定程序,要立即上報,每級報送時間不得超過十五分鐘,遲延者追究軍法責任。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信鴿員還是立即屁滾尿流帶著信件敲響了情報科副科長的房門。然後副科長同樣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找到了駐軍的刑事軍法官,然後刑事軍法官再次頂風冒雪的衝過半個錦州城去尋找他們的上司,監察廳駐西征軍的軍法官——這真是刻不容緩的一夜,事實上,直到這個傳信環節的最後一道工序,監察廳駐錦州軍法處里軍銜最高的負責人吳濱紅衣佐領被部下用冷水澆頭弄醒了以後,距離收到信鴿才不過剛剛過去了四十分鐘。
而此時,攝政王府的使者帶著上官雲天的親筆求援兼討逆軍令才剛剛出發,他們在監察廳佔據帝都東門之前奪路而去,頂著風雪向錦州方向一路狂奔。按照這種鞭死馬的速度,他們即使拚死趕路也得四個小時后才能抵達近兩百裡外的錦州城。
在九八年,宇文霸天力排眾議,投入巨資為監察廳建設了信鴿傳信系統,這個舉動一直被部下們所垢病。因為信鴿是一種嬌嫩的動物,要在每一個城市都培養出一批能投入實用的信鴿,花費是很驚人的。而且信鴿很容易被人射擊和捕殺,常常會有信鴿迷失和丟失信件的事情發生——丟失信鴿還是小事,信鴿所攜帶的機密函件外泄,那才是可怕的。
監察廳從珍貴的預算中耗費巨資建造了一個既不安全也不穩妥的通信系統,各地監察廳和軍法處頭目對此是很有意見的。只是宇文霸天大人獨斷專行,他們也沒辦法,只有在背後偷偷嘀咕說:「有這筆錢,還不如興建幾個驛站來得安全實用點。」
但在三傑之亂的這個晚上,宇文霸天終於證明了他的英明。他的堅持換來了豐碩的成果,信鴿系統為監察廳爭取了生死攸關的四個小時,也為宇文霸天爭取了勝利。
深夜一點五十分,錦州,西征軍大營中軍營。
「大人,吳濱紅衣佐領緊急求見!他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昨晚被部下們灌酒唱了不少,蕭風含糊的問:「他說什麼事了嗎?不能等到明天再說?」
「大人,他沒說。要不然。我把他趕走?」
宿醉最是難受,頭疼的眩暈一陣陣襲來,蕭風幾乎要同意衛兵的建議了,但念及吳濱的身份,他猶豫了:名義上,吳濱是自己的部下,但實際上,他是監察廳派駐在西征軍的最高級別軍官。這個人雖然是技術軍官出身。但卻不是不通事務的書獃子,他這麼緊急的半夜過來找自己,肯定不會是為了第一個跟自己說新年快樂的。
莫非是監察廳有什麼急事?
他嘆口氣:「讓他進來吧——還有,你給我沖杯茶。」
散發著清香的淳厚濃茶入口,蕭風頓覺清醒不少。沒等他喝完一杯茶,披著一身雪的吳濱已帶著門外的寒風撲了進來。
蕭風微笑著示意他坐下,讓勤務兵給他也倒上了茶:「吳紅衣,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這雪怪大的。今晚大家都喝得不少,半夜趕來。你也很辛苦。」
「謝大人!」吳濱向蕭風行了個禮,才在座位上坐下,卻不動面前的茶水:「下官魯莽打猶大人休息了。實在是廳里有緊急差使,不得已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蕭風笑笑:「什麼緊急差事呢?是不是我們軍中有什麼重大違紀,竟然驚動了廳里?或者在我們這裡藏有哪個重案要犯?西征軍有十幾萬人,良莠不齊,作姦犯科的事恐怕還是免不了啊!」
「若只是那些小事,下官也不敢半夜來驚動大人您了。幾個小賊,我們動手就把他給拿下了,哪敢半夜來驚動大人您。只是這事,著實讓我們摸不著頭腦。」
吳濱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信簽紙:「廳里緊急來函,要我們立即把這東西交到大人您手上,還叮囑說,這是十萬火急的大事,遲一刻都有可能會有人喪命。」
「有人喪命?」蕭風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了。他接過吳濱遞過來的信箋,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宇文霸天的字跡,內容只有一行字:「總軍帥長明詩要求只殺以風我的嗎全亂命家議論速度訓來一集救!」
幾秒鐘后,蕭風已經讀出了意思:「攝政王要殺我全家,速來救!」
這是宇文霸天的求救信!
蕭風一震,霍然站起,盯著吳濱厲聲喝問道:「命令上還說了什麼?」
被蕭風喝一聲。吳濱嚇得向後縮了下身子,囁嚅著答道:「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反覆強調,這是很急的事,得爭分奪秒……」
「爭分奪秒!」將手裡的信箋捏成一團,緊緊的握在手心裡,蕭風焦急地在屋子裡急速的來回走動,眉心緊鎖,神情嚴峻。
他停住了腳步,沖屋外喊了一聲:「叫醒衛隊,集合!備馬,準備馬上出發!」
「是,大人!」
一片混亂的喧鬧聲,軍官的呵斥聲、戰馬的嘶鳴聲、集合的口令聲混成一片,吳濱困惑的望著危襟正坐的蕭風,又望著門外急速跑動的士兵,迷惑不解。
一陣,蕭風的護衛軍官進房稟告:「啟稟大人,衛隊全員兩百一十人已經集合完畢,馬匹也備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蕭風心事重重地點著頭,大步就往外走。但在出門時候,他突然停住了腳步,遲疑了一下,疑惑的望了一眼自己的衛隊:在雪中,兩百多人的衛隊已經集合完畢,精神抖擻的牽著馬站在院落里和門邊的街道上。
不知為什麼,蕭風就停在了門邊,眉頭緊鎖,目光深沉,像正在考慮著很嚴肅的問題。
過了好一陣,蕭風還是做了決定。他喊道:「衛隊全員,解散!」
不管部下們吃驚得張大的嘴巴,他對吳濱說:「吳紅衣,看來得您陪我走一趟帝都了,馬上出發,有問題嗎?」
「遵命,大人,沒有問題!」雖然詫異。但吳濱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他已覺察了,今晚的情形很古怪。
他說道:「大人您不帶衛隊?雖然現在並無戰事,但從錦州到帝都有兩百多里,都是荒野,說不定有些蟊賊會出沒。大人您一身安危關係全軍,最好還是帶上衛兵。」
蕭風望望他,不出聲地抽動嘴角,眉宇間浮現一層憂色。他當然知道吳濱說的有理。但要保住宇文霸天和林秀佳的性命,他必須親自回帝都去,說不定還會忤逆攝政王的意思。這樣,自己的行動必須慎之又慎。帶著數百人衛隊大張旗鼓地回去,這可能會給攝政王一個感覺,自己是在以軍隊脅迫攝政王同意——謹慎的蕭風乾脆一個衛兵都不帶,只帶了軍中的軍法長官進帝都,誰都沒法挑毛病。
「吳濱紅衣,你放心,我略通武藝。幾個蟊賊還奈何不了我們。」
想起蕭風還是家族出名的高手。吳濱釋然:「那是,大人武藝高強,自然不需擔憂這個。」
「那好。我們這就出發。」
吩咐士兵們拿來了兩身遮頭的風雪斗篷,蕭風和吳濱穿過了士兵的隊列,徑直走到坐騎前。二人躍身上馬,在滿天風雪中奔出了錦州城的大門,朝帝都方向奔去。
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見一點星空,只有黑壓壓一片又一片的彤雲,道路上積雪盈寸,馬蹄踏上去發出了沉悶的迴音,濺起了一層飛雪。道路兩旁都是一片茫茫的雪原。大地萬物都被大雪覆蓋了,只剩白茫茫一片。雖然沒有星光和月亮,但有雪光的反射,道路一目了然。
一路上,冷風和飛雪撲面而來。二人都把斗篷罩得緊緊的,但冷風仍然帶著雪從衣領的縫隙里鑽進來,在體溫熏陶下,雪化成了水,濕漉漉冰冷冷的很難受。
一口氣奔出上百里后。二人都覺得疲憊,控馬的雙腳都快麻木了,戰馬也開始打撅了,二人不得不尋得一個避風的小坡樹林邊歇息,也讓戰馬恢復體力。
二人裹緊了斗篷靠著樹榦相互偎依坐著,看著雪慢慢的在眼前落下。
「這鬼天氣,下這麼大得雪,真是不讓人活了!「吳濱嘀嘀咕咕地,不時偷眼望向蕭風,想從他那裡尋得一點線索。今晚的事,實在讓他太摸不著頭腦了。
蕭風不停的拍打著身上的雪花,不時抬頭仰望著黑沉沉的天空,神色沉靜。呈現在這位年少得志的將軍眉宇間的,是凝重的憂色。過了一陣,他才答話:「今晚我們失策了。」
「啊?」
「剛才走得太急,我竟忘了多備兩匹坐騎,那樣我們可以不用停歇一路趕到帝都了。」
吳濱只聽得頭皮發麻,剛才急趕了兩個小時,他大腿的內側都被磨破皮了,火辣辣的疼,好不容易才尋得一個機會歇息。沒料到,蕭風竟想的是馬不停蹄的趕回去。
他咋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大人,我們這麼急匆匆趕回去,究竟是要幹什麼呢?」
蕭風淡淡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不知道?」
吳濱老老實實的承認:「我確實不知道。」
「吳紅衣,我想你一定不是軍法官出身?」
吳濱詫異道:「大人您說得一點沒錯!我本來是七七七的技術總監,後來被委任為一〇一特種師師長,指揮技術兵種——不過您是怎麼猜出來的呢?」
「專職的軍法官不會那麼多嘴的。他們都知道,自己不清楚的事不要多問。」
吳濱臉紅耳赤,起身說:「真是很抱歉,下官確實不懂事,失禮了,請大人……」
「坐下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蕭風輪廓分明的俊臉被雪光映照得蒼白,眼睛深邃而有神。他望著一望無際的雪原,在那片白茫茫的雪原盡頭,遠方的樹林只剩黑黝黝的一線。
「軍法官是應該公正嚴明,但對你的那些同僚,我的感覺也不是很好,他們更像一台機器,而不是人。我也不知道監察廳平時是怎麼培養你們的,是否進了監察廳就一定要斷絕七情六慾。但板著臉不苟言笑就代表公正嚴明了嗎?未必吧?」
目光轉回吳濱身上,蕭風微笑說:「吳紅衣,你是我見過的——怎麼說呢——最有人情味的軍法官,你很人性。」
聽得這樣的評語,吳濱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謙虛,他支吾的說:「呃,大人謬讚。這個,下官愧不敢當,這個……」
「我並不是在贊你。」蕭風很認真的說。
吳濱更不知如何應答了。
幸好,蕭風很快轉換了話題:「對於監察攝政王宇文霸天,你是怎麼看的?」
「宇文霸天大人?」吳濱愕然,他答道,「宇文霸天大人剛正嚴厲,意志堅強,對各種邪惡行為絕不妥協。在衛國戰爭中,他用兵如神,運籌帷幄,擊退了魔族的大軍,是國家的柱石功臣……」
蕭風打斷了他:「吳濱,我問的是你個人觀感。」
「個人觀感?」吳濱一下子泄了氣,他苦笑著搖頭:「大人,您知道的,宇文霸天大人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作為下屬,我們能對他怎麼看法?平時,宇文霸天大人待部屬們很寬容,只要不犯軍法,戰鬥勇猛,犯下再大的錯大人也能保住我們。但若是犯了大人的規矩,他的懲罰也是毫不容情的。若說看法……我很怕他就是了。」
「是啊……很怕他。」蕭風嘆道,心頭浮現那個孤傲的身影。希望別人怕他而不是愛他,或許,這也正是他的希望吧。
但攝政王為什麼要殺他和林秀佳呢?
事情太突然了。事先一點徵兆都沒有,這很讓蕭風納悶。
想到宇文霸天身處危險中,自己卻不能及時趕到,蕭風心急如焚。
他先站起身:「走吧,歇得差不多了。」
吳濱其實還沒有歇息夠,但他不敢拒絕蕭風,只好苦笑著起身發牢騷說:「哎喲,大人。這種天氣半夜趕路,您真給我找了個好差使啊!除了我們,下官還真想不出還有誰會這半夜出來……」
話沒說完,大道上遠遠的傳來了沉悶的馬蹄聲,二人同時望去,在那漆黑的夜裡,從帝都方向趕來了一群騎士,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如火一般飛快的經過,轉瞬就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目送著騎兵們的身影消失,吳濱笑笑:「真是說什麼來什麼。除了我們,還真有這麼倒霉的人啊!」
蕭風琢磨著,這麼一行騎士到底有什麼急事?要這麼急著半夜趕路走?但很快,對宇文霸天的擔憂佔據了他的全部精神,他很快把這事給拋到了腦後——此時,蕭風也好,吳濱也好,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剛剛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正是來自帝都攝政王府的求援信使。
信使也絕不會想到,就在半道的那片樹林旁,他們已經與求援的目標擦身而過。儘管他們滿心焦慮的拚命死趕,但他們註定是不會抵達錦州大營的。在大營前數里處,人疲馬倦的他們將會遭到西征軍中的憲兵部隊伏擊,最終全部被殺,一個也沒能逃脫。
而這些,蕭風現在是想不到的。他和吳濱頂風冒雪,在凌晨三點的冷夜黑風中,跨坐在僵硬冰冷的馬鞍上朝帝都城奔去,大腿內側的皮都被磨破了,火辣辣的疼,滿腦子想的只是對宇文霸天性命的擔憂。
「大人,前面就是望都陵了!」吳濱從斗篷里伸出頭來,他的聲音在雪夜裡聽起來乾澀又清冷:「過了這個山頭,我們就到帝都近郊的第一個檢查站了。天氣這麼冷,檢查站的哨兵該回去鑽被窩了吧?」
望著前方那個黑黝黝的山頭,蕭風不出聲的點點頭,他腳下用力刺了一下馬刺。戰馬受疼,嗖的一下猛竄了出去,二人加速轉過了山頭。
突然間,二人同時勒住了戰馬,驚疑的望著眼前:料想中黑燈暗火的檢查站,此刻卻是燈火通明。漫天的風雪中,大群黑色斗篷的騎兵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只有兩間小屋的檢查站照得亮如白晝。二人同時注意到了,在檢查站的上空飄揚的旗幟並非往常的紅色飛鷹旗,而是一面藍底金色的劍盾交叉圖案旗幟。
二人同時勒住了戰馬。驚疑不定的望著那面旗幟。
「吳紅衣,我記得望都陵檢查站是隸屬帝都禁衛軍的。」說著,蕭風轉頭望了吳濱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
吳濱凜然,立即答道:「大人,我也不知道。」
突然,身後傳來了粗魯的喝問:「你們是什麼人?站住!」
幾個憲兵從道邊的樹蔭里衝出來,一個軍官氣勢洶洶的沖二人嚷道:「立即下馬。接受檢查!」
吳濱氣憤地反問道:「你們又是什麼人?憑什麼盤查我們?」
「我們是監察廳的,我們有權……」
「廢話,老子也是監察廳的,而且比你官大!」
爭論聲驚動了那邊的檢查站。立即,五十多名騎兵向這邊衝來,在幾步開外,他們停住了馬步,緩緩圍了過來。
蕭風立即警覺,他開聲喊道:「我是蕭風,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聽到蕭風的名字,騎兵們起了一陣騷動。
有人答話:「蕭風大人。我們是監察廳屬下。奉命在此執行任務。」
「監察廳?你們是誰的部下?」
「是宇文霸天大人的部下。」一個軍官越眾而出,他從馬鞍上跳下來,大步向蕭風走來:「更確切的說。是我的部下。」
在蕭風面前幾步,他站住了腳步,摘下了頭盔,於是蕭風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軍官向蕭風草草行了個軍禮說:「軍務處長大人,久違了。我等在此恭候已久。」
看著這個人,蕭風皺起了眉頭:「凌霄?你在這等我?」
「正是。宇文霸天大人說了,處長大人您義氣深重,接到消息后必然會連夜兼程趕來,下官等只需在此恭候即可見到大人您了。大人神機妙算,一切盡在他預料中。」
蕭風一楞。他的瞳孔慢慢的收縮:「是宇文霸天的安排?」
凌霄淡淡地點頭。
「那麼說,飛鴿傳書也是假的?」
「消息倒並非虛假。就在數個小時前,上官雲天指使羅明海謀殺我家大人,幸好被我英勇的監察廳士兵擊退,宇文霸天大人安然無恙。」
「宇文霸天安然無恙……」蕭風慢慢的重複了一次,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但熟識他的人已看出了,軍務處長眼角微微抽搐著。臉色鐵青了。
他沖著凌霄笑笑:「既然宇文霸天沒有事,那我就是白擔心了。這麼大半夜的,趕路也蠻累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撥轉馬頭想回頭,但凌霄卻搶上一步,拉住了他僵繩,仰頭對蕭風說道:「大人已經到這裡了,何不進城去見見我家大人再走?我監察廳再簡陋,一張舒服的床還是能提供的,大人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蕭風笑笑:「這麼大半夜的,凌霄你就不必麻煩了。」
「大人,您到了這裡都不肯進城見我家大人,這會讓下官很為難的,宇文霸天大人會責罰我們招待不周,怠慢了您的。莫非我們有哪裡做得不對,惹大人您生氣了嗎?」凌霄嘴上說得客氣,手卻緊緊拉住了韁繩,臉上半分笑意都沒有。
二人默默對視了好一陣,目光如刀鋒般在空中砍斫著,誰都沒有說話。大夥心知肚明,到了這種地步,再繼續敷衍裝客氣已是不可能了。
蕭風冷冷的、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好膽!」
「下官不敢,奉命行事而已。」
「攝政王殿下是否已經遇害了?」
「下官不知。」
「公主殿下呢?」
「下官不知。」
「那你知道什麼?」
「下官只知道,今晚要帶大人您一起走。」
「如果我說不呢?」
凌霄笑笑,也沒見他做了什麼動作,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陣颼颼的尖銳破風聲,蕭風的戰馬突然發出了一陣慘嘶,前蹄一軟跪倒在地,隨即翻倒。在它的脖子上,有幾個穿口的血洞,鮮血正汩汩的流出。
在戰馬倒地前蕭風已經靈活的一躍,從馬背上跳下來。跟隨自己多年的坐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蹄子無力的踢打著泥土,汪汪的眼睛還在哀求的望著自己的主人,嘴裡發出了低沉的哀鳴。
蕭風悲傷的望著戰馬,他蹲下身來,一手捂上了戰馬的眼,另一手摸到了戰馬脖子上動脈,暗運寒冰真氣。頃刻間,戰馬已經結束了哀鳴,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這時,蕭風重新站了起身。他正視著凌霄:「家族立國三百年,恩澤未竭,氣運猶在。雖有能強盛一時的權臣,但謀逆者從不得善終,楊明華之類,足為前車之鑒,這也是天數。這句話,希望你能轉告給宇文霸天。」
凌霄微欠身,肅然道:「下官定當轉達。不過,大人您為何不親自跟宇文霸天大人說呢?」
蕭風遙視遠方,地平線上,巍峨的巨城在黎明的晨光中浮現。他搖頭,有一句話哽在了心中,他並不打算跟眼前的人說。
以前,我們情同兄弟手足,生死患難與共;此刻,你已淪為國賊。即使見面,大家還能說些什麼呢?
蕭風望向凌霄:「閣下已非我家族臣子,也不再是我屬下,下官二字,也不必再提起了。」
凌霄默然。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該討伐國賊了!」
凌霄急忙后跳幾步,躲在了蕭風劍刃範圍外,喊道:「大人您難道就不再考慮一下嗎?宇文霸天大人是您的摯友,非要動武傷和氣嗎?」
蕭風沒理會他,他把手扶在劍柄上。就在這瞬間,衝天的殺氣徒然升起。
凝重得有如實質的氣勢迎面撲來,凌霄竭盡全力才撐住了身體,他呼吸急促,不停的後退,後退,再後退——不單是他,整個隊伍都在後退,士兵們抵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壓,踉踉蹌蹌的向後倒退。
戰馬不斷的嘶鳴、吼叫著、撅蹄,儘管士兵們拚命的拉住韁繩,但它們還是紛紛轉身逃走,連主人叫喚都不肯回來。動物的本能告訴它們,面前是一頭不可匹敵的凶獸,絕不可接近。
蕭風太恐怖了!
凌霄叫苦不迭,以前作為友軍時還沒如此感覺,但站在敵對一方時,他才真正明白帝國之護的威力。蕭風的武功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劍未出鞘,但氣勢已經壓制了全場。在他的威壓下,士兵們能站穩就不錯了,根本沒法上前近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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