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窺浴
今夜的月特別圓，明亮地斜掛著，照耀下的海水泛著粼粼的波光，憑諦背著裝滿白菜的布袋，輕快地走在海岸邊，剛才離開了北菜園，他沒有沿原路回去，反而往北邊走，兜了個大圈，令人無法追蹤他的足跡，這是在偷菜的磨鍊中獲得的智慧。
一陣行雲流水般的歌聲從海邊傳來，憑諦立住腳來靜聽，這歌聲只有單個音節，卻是婉轉動聽，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憑諦循聲走去，不遠處近岸的海水裡，影影綽綽地立著一名長發披肩的少女，手裡拿著一把木梳，一邊哼唱著歌曲，一邊梳著長發，月色朦朧，照在她光潔的裸背上，水波映月的美景，格外醉人。
這少女的歌聲是清一色的海豚音，毫不費力地發出優美無倫的高音，音調里會出現微弱的，難以描述的震顫，宛如一些活潑輕盈的精靈，在為心靈進行一次洗禮，細細聽來，一種深沉卻飄然出世的感覺會佔據心頭，彷彿一切塵囂都已遠去，只有這天籟之音。
憑諦聽得如醉如痴，心想，這恐怕是附近的漁家女，竟有這樣無與倫比的嗓音，不去當歌星真是可惜了，嘖嘖！再紅的流行天後都會被她比下去。
歌聲漸漸靜寂下來，憑諦喃喃自語，要想個什麼辦法搭訕，問她要個簽名也好，將來她要是真的成了天後，這個簽名可就值錢了。
憑諦悄悄放下布袋，從裡面挑了一棵白菜，拿在手裡，輕輕地走上前來。
腳踩在細軟的海沙上，「沙沙」輕響，那少女的聽覺非常敏銳，略一回頭，見有人影，隨即鑽入海水裡，如驚魚般迅捷。
那少女全身躲在墨綠色的海水中，只露出一張俏臉，憑諦遠遠地停下腳步，月影婆娑，看不清她的容貌，憑諦裝模作樣地叫：「咦！這裡有棵白菜，是不是你落下的？」
少女眼如點漆，看著憑諦不發一言，面色中似乎還帶著一絲驚惶，憑諦揚揚手中的白菜，說：「我剛好路過，聽你唱歌這麼好聽，就過來看看，正好見到地上有棵白菜，就幫你撿起來了。」
憑諦朝少女露齒一笑，溫和而又自若，嘴唇的弧角相當完美，讓人覺得放鬆而且貼心，少女警惕的眼神逐漸消散，卻依舊默不作聲。
憑諦見搭訕落空，也不以為忤，聳聳肩，自嘲地說：「好吧，這個借口不太管用，其實我是被你的歌聲吸引過來，想找機會認識你而已。」
憑諦朝她揮揮手：「我叫憑諦，很高興認識你！這棵白菜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放在這裡，我走了！」
憑諦把白菜放在岸邊的岩石上，轉過身來，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樂悠悠的往回走。
在這樣一個怡人的月夜裡，和一位不知名的少女偶遇，傾聽到猶如返璞歸真的童樂，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而少女的衿持本來就在意料之中，有誰會在洗澡的時候，無端端地跑出一個男的來，還扯著喉嚨招呼：「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來參觀，好久沒碰上這樣的美事了！」——還不把人嚇得落荒而逃？
憑諦怡然自得，剛走到布袋前，俯身去拾，就聽見那少女在背後叫道：「哎，等一下！」
少女的歌聲美妙動聽，說話卻略顯生硬，想來不是她的母語，憑諦轉過身，見那少女在海水中問：「你送白菜給我，真的嗎？」
憑諦笑說：「當然是真的。你要是過意不去，就唱幾首歌送給我好了。」
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今天太晚了，改天碰到你，再聽你唱歌。」
這少女在海中夜浴，或許是風俗使然，但久浸水中，容易著涼，憑諦不走開，她也不方便起來，憑諦有念於此，不想因為自己的冒失闖入，令少女面上受窘。
憑諦拾起布袋，正要離開，那少女說：「你幫我把白菜扔過來，我的手夠不著。」
憑諦聽了心下暗笑：你起來拿不就夠得著了么！沒穿衣服而已嘛，我又不會笑你！
當下忍住笑，憑諦過去拿起白菜，朝少女拋過去，少女伸手接住，將白菜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說：「謝謝你！」
憑諦順藤摸瓜，接著話說：「你要是真想謝我，不如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省得下次我見到你，只能『喂，喂』的亂叫。」
少女展顏一笑，說：「我沒有名字，我家裡人都叫我『小美人兒』。」
遠離內陸的海島村民，沒有名字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憑諦不以為意，只說：「聽見你的歌聲，就知道你肯定是個小美人兒，果然人如其名。」
他背起布袋，說：「好了，我要走了。你也別泡太久，要是不小心著了涼，可就唱不了歌了。」
小美人兒眼波流轉，徐徐說道：「我每天晚上都在這裡唱歌，如果你想聽，就來這裡找我。」
「好啊，我會來的。」憑諦滿口答應。
「只能你一個人來，」小美人兒說，「還有，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
「沒問題！我會保守秘密的。」憑諦信誓旦旦地說，「我有兩個好朋友，回去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讓他們一起來保守這個秘密，你就放心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下次來就見不到我了。」小美人兒幽怨地說。
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憑諦心想：「你當我傻呀！得了便宜還賣乖，滿大街地嚷，『我偷看女孩子洗澡了！』這不是找扁是什麼？你肯說，我還不肯認呢！」
憑諦故意遲疑地說：「這樣啊，讓我想一想……把好朋友蒙在鼓裡，和出賣朋友有什麼區別？不過既然有了新朋友，好朋友不出賣幾個，放著也是浪費了，好吧！我答應你，今天的事我決不會告訴別人，就當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好了。」
稍一停頓，他又說：「我連這麼要好的朋友都不說，你肯定也不會告訴你家裡人的，對不對？」
「對，我不會說的。」小美人兒點點頭，嘴角還噙著笑。
憑諦鬆了口氣，他可不想被憤怒的漁夫伯伯手執木棍追著打，窺浴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妙齡少女白玉無瑕的**，就這樣白白被人看了去，若是換了另外一個猥瑣男暗中偷窺，簡直就是人神共憤，令人髮指，但若是換了是自己嘛，總會有些值得體諒的理由，雖然內心也免不了一樣的齷齪。
有的事情可以說不可以做，有的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說，窺浴當然是後者，自己偷著樂就行了。
迷離的月光下，堤岸上的少年和海中的少女揮手道別，少年的身影漸漸遠去，悅耳的歌聲再次飄蕩在海邊。
憑諦邊走邊想：「真沒想到，今晚還有這樣的艷遇，明天晚上我也來這裡洗澡，大海這麼大，總不能老讓她一個人霸著，只不過，洗澡時要是不穿衣服，會不會被人看作是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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