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頭
融雪說:「別那麼小氣嘛,我們是說顏駿,又不是說你——哦,我想起來了,你也這麼干過一回。」
憑諦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埋人偷菜這項絕技,從創意到設計到實施,都是他一手包辦,無可否認,獲得了很大的成功,導致對手暗中偷師,雖知畫虎不成反類犬,弄了個灰頭灰臉的回去,追根溯源,憑諦逃脫不了干係,融雪和蒙緬批評指正,一唱一和,讓人沒有反駁的餘地。
蒙緬幫憑諦解圍,說:「這可不能簡單地等同起來。我們是好人,他們是壞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融雪:「他們偷偷摸摸搞突襲,我們偷偷摸摸搞突然襲擊,還是有區別的。」
蒙緬:「自古兵不厭詐,我們先做初一,他們再做十五,屬於東施效顰,哈哈,可笑啊可笑。」
蒙緬乾巴巴地說著,沒有人覺得有什麼可笑之處。一陣尷尬的沉默后,融雪聳聳肩:「好吧!反正大家都差不多。還是想想有什麼好辦法,可以防範小人吧。」
這樣的情形並不奇怪,南北菜園對峙,大家挖空心思偷對方的白菜,北菜園以柴灞為首,而在南菜園,憑諦無疑是主將,遇事必須當先,大凡做事者,免不了要被不做事的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有人動手,必定就會有人動口,上天的安排,還是比較公平的。
好在憑諦已經習慣了,身邊的兩位得力助手,一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另一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應聲蟲,拿得出手的就是這麼多,想換幾個錢都沒人搭理。
憑諦咬著嘴唇說:「從我這個小人的角度來看,養條狗是最好不過的了。」
融雪秀眉一揚,甩手打了個響指:「對呀!很久以前我就說過『功夫再高,也怕狗咬』。」
只要是發生過的事情,融雪都會在「很久以前說過」,反正也沒有人考證得出來,憑諦和蒙緬早已見慣不怪,只商量著要去買狗看門。
融雪命令蒙緬留下看守城堡,蒙緬雖不情願,無奈一顆心被人家捏在手裡,愛搓愛揉,或者拿來生吃,不是自己能夠支配的,只得忍痛含悲,乖乖的去看門,在狗沒有買回來之前,他一直客串這個角色。
憑諦和融雪一起,沿著林中曲曲折折的小徑,來到亞拉的木屋。樹林里神妙幽美、流泉淙淙,蔥蘢的綠樹橫添幾分秀色,松濤低吟著雄渾和諧的音樂。
亞拉盤腿坐在走廊上,身下墊著一個蒲團,正專註地看著那本古籍。見他們來,亞拉笑容可掬,對融雪也不記恨,實在具長者風範。
約夫從堂屋出來,見到融雪,張開雙臂作親熱狀,融雪偏偏不買帳,扭頭對亞拉大聲說:「老爺子,約夫偷吃你的白菜!」
約夫愕住,表情很是尷尬,融雪笑咪咪的,朝他搖搖手打招呼,做個鬼臉,對亞拉說:「我親眼看見的,約夫躲在廚房偷吃白菜,吃相噁心死了,吃不下還吐出來。」
約夫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亞拉也不自在,約夫沉溺武功,總想服食白菜強行提高,其實他何嘗不知,但約夫早已是五級境界的高明之士,仆強主弱,亞拉所能約束的,只是他感恩圖報之心,若是約夫不聽勸阻恃強而為,亞拉又能如何?
這薄薄的窗戶紙卻被融雪一下捅破,氣氛僵極了,亞拉朝約夫揮揮手,用土語說:「幫我把手杖拿來。」
約夫依言去了,臨行前恨恨地瞪了融雪一眼,融雪只當他被亞拉喝斥,心下得意洋洋,她和亞拉說的話,欺負約夫聽不懂,還以為他只能吃啞巴虧,哪知約夫雖不會說,卻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在耳里。
融雪一心戲耍約夫,不以為意,卻已經犯了人家的大忌,由此引發一連串的禍患,險些害憑諦丟了性命,都是緣於她的一次無心之舉。
亞拉招呼他們坐過來,憑諦和融雪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邊,融雪歪著頭看他手上的書:「你老看這本書,都講些什麼?「
亞拉詫異地看著她:「這些文字,都是你們的先祖傳授過來的呀!你怎麼會看不懂?「
聽他這麼說,融雪也有些不好意思,向他解釋,這些都是古文,在我們那邊,已經很少有人使用了。
亞拉聽得似懂非懂,憑諦和融雪都覺得這地方的人太過閉塞,融雪換了個話題:「我們這幾天都生吃白菜,力氣好像大了許多。」
前幾次都是蒙緬前來購物,而且總是來去匆匆,沒時間停下來向亞拉討教,融雪知道亞拉是族中的智者,於是把心裡的困惑說了出來。
亞拉滿臉欣喜,連聲道「好「,又說:「你們的身體與常人不同,自然會有這樣的功效,要是給沒有根基的人吃了,也只是裹腹而已。」
亞拉說著,嘆了口氣:「可惜我們那裡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把白菜奉為聖物,你爭我搶的打得不可開交。「
憑諦和融雪聽見為爭白菜打架,都忍不住想笑,隨即想起自己和柴灞他們,也是為此鬧得不可開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實在沒有底氣笑話別人。
亞拉沾著口水翻了幾頁,指著書上說:「經書上記載得明白,當初有賢人從天朝上國降臨,就是在這島上,生吃了白菜和各種果實,因此脫胎換骨,超凡入聖,成為至尊,傳授眾生天朝上國的語言和禮儀,教化人心,使天下太平,人人安居樂業。」
憑諦心中油然生出自豪之感,老祖宗真沒給咱丟面子啊!將我大中華的文化,傳播到這天涯海角的蠻荒之地來了。
「那現在你們那的人,還是說和我們一樣的話嗎?」融雪又問。
「是啊,最啊!這是官話,大部分人都會說,當然,也有好些地方的人,只會說土語,比如像約夫,」亞拉歉疚地笑笑,「他是一介武夫,沒讀過書,你們不要見笑!」
「哪裡,哪裡!」融雪客氣地說,眼波往憑諦臉上一轉,「有人雖然讀書多,卻不認得幾個字,像塊木頭,跟沒讀一個樣。」
憑諦正要反唇相譏,只聽亞拉說道:「至尊五百年才降臨一次,我家世代守護在這裡,如今五百年已到,我在有生之年,還能夠得遇至尊,比起我的父輩來,已是幸運了許多。」
亞拉意味深長地看著二人,連連感嘆。融雪問:「那現在至尊降臨了嗎?」
「至尊降臨凡間,只有上天才知道,經書上說,天現異象,就是至尊出現的時候。」
憑諦見他這麼迷信,不想再深談下去,故意打斷話題:「亞拉老先生,我們還不知道你貴姓呢。」
亞拉一怔:「只有至尊才有名有姓,我們區區凡人,只配有個名字叫罷了,怎麼可以有姓!」
憑諦猜測他們的風俗是這樣,不好細究,又聽融雪問:「那你們平時的生活也和我們一樣嗎?」
亞拉答道:「經書有記錄至尊的話,至尊曾有言,此地與天朝上國相比較,恰恰是五百年的差異。」
憑諦啞然而笑,如果按這樣推算,當地人的生活,大致等同於元末明初的時期,怪不得這麼落後了。
這一番談話,各有各的心思,亞拉言談之間,想誘導他們拋棄雜念,潛心修鍊,早日如古籍中記載的至尊一般,修成正果,但憑諦和融雪無心向上,本意不在此,兩邊言語不投機,漸漸無趣起來。
憑諦不想再聊下去,站起身來,向亞拉說明來意。
亞拉問:「你們要一頭的?兩頭的?還是三頭的?」
「有什麼區別嗎?」
「有啊!一頭的十枚金幣,兩頭的二十枚金幣,三頭的三十枚金幣。」
「我是說,唔,這個……功能上有什麼不同?」
「每種都買一隻,試過不就知道了嗎?」
一講到錢的問題,亞拉又恢復吝嗇的本色,談吐之間,口綻蓮花,不是世外高人的幻象,卻是市井小人的口水。憑諦和融雪商量了一下,決定買一隻三頭的,融雪發揮出喋喋不休、軟磨硬泡的功夫,也沒有把價錢侃低下來。
亞拉收了錢,到樓上放好,隨即下樓到屋后,過了一會兒,兩人聽見「汪、汪」的犬吠聲,亞拉果然牽著一隻犬獒過來。
二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居然是一隻三個頭的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