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斷崖
三頭見主人們衝出城堡，唯恐落後，趕著跟過來噴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況是持續不懈地放火，受到林中的風勢助長，下風處的易燃物更快的被引燃，自然燒的更旺了。
人人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熾熱，被愈燒愈烈的風火吹得睜不開眼，火勢已經失控，各人分別奪路而逃，只想快點遠離災禍，，誰知急切之中，卻朝著更為兇險的境地越走越近。
三頭也低頭亂竄，所到之處，火勢隨即蔓延，不一會兒，整個樹林萬道金蛇亂竄，烈焰飛騰，火光衝天。
憑諦牽著融雪的手朝南一路狂奔，攀過山坡，越過樹林，臉上感覺到習習涼意，耳邊聽見半空風響，轉瞬間風雲突變，陰雲密布，黑霧迷空。
前面就是曾經遇險的斷崖，現在卻是最好的避火去處，兩人毫不停留，沿著山背小徑，一口氣衝上崖頂。
烏雲漸漸越來越多，天黑沉沉的，像被打翻了墨汁瓶，突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天邊像一塊巨大的鉛沉沉地壓了下來。
憑諦氣喘如牛，沿途一陣急奔，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後的融雪卻無聲無息，憑諦回過頭來，手裡牽著的竟然是柴灞！
半空中一道閃電劃過，柴灞的臉上陰晴不定。
這一嚇非同小可，憑諦慌忙縮回手。明明牽著的是融雪，怎麼成了柴灞？憑諦這才想起來，剛才在驚嚇堡外，三頭從他和融雪之間鑽過，在人群中噴火，他閃躲時鬆開了手，隨即林中起火，煙霧迷茫，忙亂中他拉著柴灞奔逃，還一直以為身後的是融雪。
患難時鬆手已是不該，牽錯別人的手，更是罪不容恕，憑諦大難臨頭了。
頃刻間，只聽見天空一陣咆哮聲，一道電光劃破天際，發出巨大的轟鳴，不一會兒，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響，下起了瓢潑大雨，天地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兩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混身濕透，雨水順著頭髮、臉頰往下流，他們卻全然不顧。
身後就是斷崖，柴灞面無表情地攔在面前，憑諦勉強笑笑：「或許，我們可以用更成熟的辦法來解決問題。」
雨像箭一樣射下來，崖頂的小樹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震耳欲聾的雷聲如在耳邊。
柴灞一語不發，伸手向憑諦抓來，憑諦不招不架，順勢從柴灞跨下滑過，隨即兩手從背後反扣柴灞肩膊位，兩腿捲住他的膝頭，讓他不能起腳。
隨著狂風吹過，雨簾一陣陣地從山後漫過來，大雨迷糊了柴灞的視線，卻讓憑諦的頭腦更加清晰，面對強敵，不能與其硬碰硬，適逢大雨，崖上地勢狹窄，騰挪躲閃不開，憑諦用一個「纏」字決，天時地利已佔其二，只是不與柴灞正面交鋒。
柴灞雙肘向後連續猛擊，憑諦左閃右避，柴灞終究掙脫不開，忽然高高躍起，後背向地上猛撞，憑諦被他墊在身下筋骨欲散，雙手略松，柴灞掙扎著要起來，崖頂被傾盆大雨沖刷成了沼澤地，全身拖泥帶水的，尚未起身又行滑倒，憑諦趁機鎖住他的雙臂。
像霧似的雨，像雨似的霧，絲絲縷縷纏綿不斷。兩人如雨霧般交纏在一起，誰也不能擺脫對方，從他們踏足這個島開始，早已註定了生死相決的命運，亞拉篤信的預言，昭示了六個人中，只有一人可以存活，憑諦和柴灞如同雪窟中的藏獒幼犬，它們同樣無辜，同樣不明所以，但最終會激發出咬死同類的血性，只為爭取一次活下去的權利。
「放手！」
柴灞用膝頭向憑諦頂來，憑諦雙腿借勢搭上，正好緊緊纏住。
「放開我！」
柴灞手腳被困，只能用頭向憑諦撞來，憑諦用額頭靠著他的額頭，他向前頂時憑諦向後縮，他向後縮時憑諦向前頂，柴灞萬般無奈，無計可施。
「求求你，放開我吧！」
柴灞嗚咽著，他已經施展出渾身的解數，但對手如狗皮膏藥般貼在身上，怎麼也甩不脫，那一種束手無策的苦楚，如烙印般深入肺腑，令他不得不發出呻吟似的哀求，但憑諦不為所動，縱虎容易縛虎難，這道理淺白易懂。
「啊——」
一張失去血色的臉在雨中怒吼，剎時間電閃雷鳴，風在吼，雷在咆哮，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在空中響起，斷崖頂地動山搖，已成了一片汪洋。
柴灞絕望地在地上翻滾，連同憑諦一起，壓倒了草叢，壓倒了矮樹，憑諦遍體麟傷，成了柴灞背後的人肉墊子，而且專往利石尖角上招呼，憑諦依舊不肯放手，這時候沒有武功可言，比拼的是意志和決心。
兩人在斷崖絕頂翻來滾去，聽不見淅淅瀝瀝的響聲，也感覺不到雨澆的淋漓。大雨嘩嘩地下個不停，雨點不住地擊打著身邊的泥地，忽然身體一輕，兩人摟抱著從斷崖邊掉了下去。
崖底是犬牙交錯的岩石！憑諦清楚地知道，他和融雪曾經在此遇險，好在他及時用腳尖勾住突兀的崖邊，但是這一次，他和柴灞直接摔下崖底。
這一剎那，時間好像忽然慢了下來，過去人生的種種經歷在憑諦腦中一幀一幀地滑過：
「不要去！」融雪焦急的眼神……
「兄弟，幫個忙！」蒙緬悄悄把紙條遞過來……
融雪抓著憑諦的手腕用力咬……
憑諦和融雪、蒙緬圍著白菜，歡呼著相擁在一起……
融雪慢慢地從樹屋的木梯上走下來……
柴灞迎面一掌擊來……
三頭噴著火撲過來……
雷電交加的暴風雨中，憑諦和柴灞纏繞在一起，直墜崖底，撞向鋒利無比的岩石。在最後的時刻，憑諦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後人見我們雙雙畢命於斯，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呢！其實我們既不是自尋短見，也不是同歸於盡，究其原因，只是簡單的下雨地滑，兩個人同時倒霉而已，但無論如何，真相已不為人所知。
千萬條細絲，蕩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輕紗，蒙上了黑油油的曠野，如絲的小雨從空中降落，雨點是那樣小，雨簾是那樣密，給山崖披上蟬翼般的白紗，雨絲很細，很綿，像春天飄浮的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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