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知道錯了嗎(三)
一覺醒來唐恬摸了把枕頭,又濕了一片。他把頭栽進被子里,雙手狠狠搓了一把臉才爬起來。
這樣的日子重複過了五天,北蕭的太女蕭辰到了。當天晚上唐毅在迎賓殿擺了洗塵宴。
作為被和親的唐恬自然免不了要出席。
唐延奉旨帶人在殿門口迎接,唐恬站在她身後。
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裡面坐著的人就是蕭辰。唐毅體恤她遠道而來身體孱弱,進宮的這段路特許坐轎。
黃昏時分,天空紛紛揚揚的飄起小雪。落在站在殿外的人身上,不大,卻壓的唐恬抬不起頭。
轎子停了下來,唐延迎上去隔著帘子跟裡面的人寒暄道:好久不見。
抬轎的侍衛壓低前面的轎桿,使轎身微微前傾,請裡面的人下轎。
「的確,好久不見。」隨著一道溫潤的聲音,一雙蒼白枯瘦的手從轎子裡面伸出來,撩開帘子,聲音的主人走下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唐恬身子僵了一瞬,心尖輕顫,忍不住的偷偷抬頭看她。
從轎子中下來的人依舊是往日的那般風格,一身雪白衣衫,身上披著狐裘斗篷。
只是比幾個月前消瘦了太多,臉龐如刀削般稜角分明,臉色帶有些許疲憊和蒼白的病態。但最讓唐恬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頭髮……
本來一頭墨發的人如今像是落滿了雪一般,變成銀色。髮絲隨風揚起,如同從雪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吃驚的不止唐恬,還有曾經見過蕭辰的唐延。南唐大臣之前沒見過她,只聽聞這位太女身子孱弱,都以為雪白的頭髮是天生的。但唐延卻知道,這人身上的變化恐怕和自己身後的弟弟有關。
面對眾人異樣的視線,蕭辰目光平靜,眸中沒有半分波瀾。就這麼清清冷冷的一雙眼睛從縮在唐延身後的唐恬身上掃過,沒有一絲的停留,沒有一分感情,彷彿他就是個陌生人一樣。
唐恬獃獃的看著面前這個變化很大的人,心揪成一團,胸口跟堵了幾團棉花一樣,悶的發疼。
「咱們進去吧,母皇為你準備了宴席。」唐延不動聲色的用身子遮住唐恬,見蕭辰也沒有別的動作,趕緊將人帶進殿內。
蕭辰溫和一笑,「那孤要多謝南唐皇上的款待了。」
話落便讓唐延前面帶路。抬腳與站在一旁的唐恬擦肩而過,衣袂隨風揚起,從他面前飄過,沒有任何停頓。
唐恬的心就在她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跌入冰窖,凍的生疼。攥在一起的手指掐進掌心都不自知,直到小羽過來推他,「殿下怎麼還在發愣?快跟上啊。」
「……哦!哦……」唐恬回神,低頭垂眸趕緊跟了上去,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她。
晚宴時,唐毅熱情的招待蕭辰,側頭指著坐在自己左下方的唐恬,笑著對她道:「那便是恬兒。」隨後又喊,「恬兒,過來見過太女。」
被點名的唐恬硬著頭皮慢吞吞的走過去,低眉順眼的對著坐在椅子上的蕭辰服了一禮。
蕭辰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酒盞,眼睛從他臉上掃過,溫和一笑,「皇子長得好像我一位故人。」
唐恬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驚的臉色發白,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心底有些複雜,不知道是期待她說些什麼,還是怕她說出些什麼。
就在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時,蕭辰卻將手中的酒盞舉起,對他輕柔一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帶有些許諷刺,「蕭辰敬皇子一杯。」
酒盞湊近那張有些蒼白的嘴唇,仰頭一飲而盡。
唐恬的心被她眼底的諷刺狠狠刺痛,低著頭握緊手中的杯子不敢再看,悶不吭聲的又坐了回去。
蕭辰繼續和別人寒暄著,凡是有人過來敬酒,她均是來者不拒。
——生病就不要多喝酒。
這句話卡在唐恬喉嚨里,隨著杯中的茶水一起吞到肚子里。
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再說這話。
唐恬覺得今天的茶太濃,喝到嘴裡的味道太苦。又覺得這茶太熱,熱的他想出去透透氣。
他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蕭辰,以前那個無論做什麼眼睛中都只有他自己的人,如今連看都不再願意看他一眼……
唐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跟身旁的唐延說了一句自己出去如廁,起身離開了大殿。
正在飲酒的蕭辰餘光瞥見了,嘴角處被酒盞掩住的笑意一下子散去。找了個借口,也跟著出去。
外面雪還在下,唐恬走了一會兒,選擇停在一座亭子處,坐進去休息一下。
他還沒坐定,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像是在輕喃一樣,低語道:「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