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重來

3.第三章 重來

?少了困於問道宗時的壓制與拘束,沈雁州倒比兩年前更春風得意,連隨扈也個個意氣風發。就宛若陰霾雲霧被驅散之後,普照萬物的驕陽一般,顯出君臨天下的強橫與矜貴來,與往日判若兩人。

沈月檀只覺心頭絞痛酸澀糾纏,遠勝兩手灼傷痛楚,肩頭剋制不住顫抖,連聲音也顫得模糊難辨,「沈、沈雁州……你還有臉……來見我?」

沈雁州立在欄杆外,展顏笑道:「月檀,兩年不見,你怎麼半點長進也沒有——非但沒有長進,修為反倒退步了。就任宗主后養尊處優,連修鍊也怠惰了不成?」

沈月檀恨極了他,厲聲道:「滾!」

只是他身陷囹圄,吼得色厲內荏,落在外人眼裡不過徒增笑料。

沈夢河忙上前道:「雁州哥哥,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去小弟舍下敘敘舊?」

沈雁州略略頷首,和暖笑道:「舊自然要敘,不過本座尚有任務在身,夢河且先等一等。」

他轉而肅容道:「魔種之血若是滲入名門之後血脈中,後果不堪設想。是以我奉勇健阿修羅王之命,前來查驗真相。」

沈夢河隱隱變了臉色。

魔種之血一說,不過是勾結的幾人為那少年宗主構陷的罪名。借查清嫌疑之名,將其關押起來,才能慢慢拷問《大五經》的下落。

然而不等沈夢河想出對策,沈雁州已命人打開了牢門,徑直拔出闊劍,朝蜷縮在牢房中央的少年走去。

那闊劍通體銀光璀璨,劍身中嵌有三條紫晶閃爍的狹長豎紋,出鞘便如神龍出淵,散發出震懾萬物的氣勢。

眾人受不住那神劍威壓,各各後退了幾步。

沈月檀首當其衝,更覺被一重大山當頭壓下,身形微微一晃,便跌倒在地,胸口氣血愈發翻騰,連吐了幾口腥苦鮮血。他只緊攥著拳頭,任掌心劇痛如燒灼,連眼前也跟著陣陣發黑。他十八年來被嬌寵長大,何曾受過這等苦楚,不禁得愈發顯得可憐。

沈雁州卻視若無睹,只肅容道:「此劍名為無上正覺,能破虛妄迷障、斬惡業罪邪、燒盡魔種之血。沈月檀,願你來世得證菩提、登天人境,再不受諸般苦。」

沈月檀才要吼一句「少來假惺惺」,那闊劍已經當頭劈下,他卻連疼痛也察覺不到,剎那間眼前一黑。

而後天地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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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河瞠目結舌,望著地上被劈為兩半的屍身,不禁為沈雁州的殺伐果決而心生懼意。若是殺個尋常人亦或仇敵倒也罷了,對朝夕相處了十餘年的養兄弟也毫不留手,有這等的心性堅韌,他日必為一代梟雄!

這少年一念至此,兩眼閃閃發光,連屍身也不懼怕了,笑吟吟迎上前道:「雁州哥哥好身手!」

沈雁州緩緩收了劍,落在屍身上的視線一時間晦暗難明、幽深似海,隨即卻又展露笑容,輕鬆愜意拂了拂窄袖,「果然是個魔種,好在及時斬草除根。為兄即刻要往須彌山復命,只得改日再同賢弟敘舊。」

沈夢河愣了愣,這才清醒過來,一時間面如死灰。他父親與幾位長輩籌謀了多年,如今《大五經》尚不知下落,沈月檀卻喪命了,多年心血毀於一旦,也不知要如何暴怒。

沈雁州自然不管這幾人如何地痛心疾首、對他恨之入骨,仍是掛著滿臉爽朗笑容,輕飄飄與諸位如喪考妣的長老道了別,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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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月檀再度醒轉后,萬事不問,只一味枯坐屋角,滿心只剩憤怒悔恨,將他生前十八年反反覆復推敲反省。

想通了前後種種關節,他這才明白了幾件事。

設計奪他宗主之位的主事者,應當是一直深藏不露的二叔沈鴻。三叔沈鶴、四叔沈翎必定也牽涉其中。

沈月檀父母隕於九年前討伐魔獸的一場大戰,居功至偉,是以連勇健阿修羅王也曾下法旨嘉獎。沈月檀雖然年幼,卻是長子嫡系,是以穩穩噹噹接任宗主之位,無人有半句異議。

只是他彼時不過九歲,故而由八長老代為掌宗,在他年滿十六歲時,才正式就任宗主。然而他心地仁厚,亦或可稱單純得近乎愚鈍,對沈氏家人全然信任,是以掌宗之後也未曾收回權力,只怕反倒因此助長了他人野心,最終落得自己身死道消。

至於他怨恨不已的沈雁州,當初在宗門內受盡排擠陷害,被剋扣修鍊資源、被同門伺機刺殺,過得也是舉步維艱。

沈雁州同他求助過多次,他卻聽信了二叔的讒言,只當這養子生了別樣心思,如今編造種種事由,只為借他之手排除異己。是以非但不曾幫過沈雁州半次,反倒隱隱責備他不安分。

沈雁州棄宗出走時,想來已是心灰意冷、對沈月檀失望至極。然而事到如今,卻仍肯不計前嫌,深入虎穴救他脫險。

哪怕他當真被沈雁州一劍劈死,也遠勝被困刑堂中,受盡酷刑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僥倖逃離,如今一回憶起險些落入的殘酷境地,仍是陣陣不寒而慄。

沈月檀越想越是怨恨盡去,反倒生出了無窮悔恨——若是當初、若是當初他少糊塗幾分,沈雁州說不定仍是他的左臂右膀,他又何至於以堂堂宗主之尊、落入孤立無援之地。

沈月檀千頭萬緒,悲從中來,抱著膝頭嗚咽哭出了聲,心中只一味喚著沈雁州之名。時至今日,他才看清各人真面目,然而前事塵埃落定,悔之晚矣。

他只顧長吁短嘆、傷春悲秋,直到腹中一陣雷鳴般的響聲將他喚回神來。他抬手按住腹部,驚覺腹中空空,絞痛得四肢無力、冷汗直冒,咽喉卻乾涸如燒灼一般。

沈月檀怔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這便是饑渴交加的滋味,他生前自然未曾經歷過,如今不知陰差陽錯奪了誰的舍,才嘗到了饑寒交迫的苦處,想來此人日子過得甚是不易。

如今回過了神,他才有心思四下打量,只見陋室逼仄、傢具簡陋,只怕是建在背陰處,光線陰暗,更是滿室一股子潮濕霉味,令人作嘔。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臉色愈發慘白,這身子比他往日矮小瘦弱,連手掌都要小上兩圈,約莫是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粗棉布的青衫空空蕩蕩掛在身上,腰間空空如也,連個儲物袋也沒有。

這殼子竟一貧如洗到這等地步,沈月檀不免有些發愁。

正當他為將來生計擔憂時,大門口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響,隨即一群人湧進了狹窄房中。

青衣的中年管事先邁進門來,皺著眉打量一圈,這才轉身對著門外弓腰討好笑道:「少爺,少爺,這地方臟污,只怕掃了少爺的興。」

一個少年怒斥道:「混賬東西!此人十分緊要,怎麼扔在這破爛屋中不聞不問,老鍾你一把年紀,愈發不會辦事了!」

那管事苦著臉告饒,只道:「若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夫人她……不樂意,小的不敢抗命。」

沈月檀聽那少年說話時,心中重重一顫,剎那又是全身冰涼。

那分明就是沈夢河的聲音。

他重生得全無頭緒,本以為得沈雁州相助,總算逃過一劫,卻不料沈夢河竟有這等通天的本事,竟連他轉生的軀殼也輕易尋到了?

沈月檀乍驚乍喜復又乍驚,一時心如亂麻,隻眼睜睜看著沈夢河笑吟吟走進屋中,抬手就捏了捏他下頜,「喲,瞧這痩得,下巴都尖了。」

沈月檀將他一掌推開,然而如今人小體弱,自己反倒足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鍾管事喝道:「大膽!我家少爺也是你碰得的?來人,掌嘴!」

沈夢河卻捻了捻手指,仍是怡然笑道:「行了,這小傢伙雖是外室生的賤種,到底也是我沈氏血脈,豈能說打就打。還不扶小少爺起來?」

鍾管事只得使了個眼色,命人上前攙扶沈月檀,一面嘆道:「少爺,你護著這……這小孩,只怕傷了夫人的心。」

沈夢河笑道:「娘一時想不開罷了,外室行為不端勾引爹,是那女人德行有虧。稚子無知無識、降生於世,何錯之有?」他轉過頭,對著沈月檀和顏悅色道:「月檀,你雖然出身不好,又不幸與前宗主同名,想必吃了許多苦頭。往後回歸沈氏宗門,有父兄庇佑,自然前程錦繡,再不用擔驚受怕了。」

沈月檀隱隱聽出些端倪,心思轉了又轉,面上卻裝出了心動的神色,任僕從攙扶著坐在破舊凳子上,遲遲疑疑道:「你、你當真是……我哥哥?」

沈夢河笑得愈發溫和,更抬手輕輕撫摸他頭頂,沈月檀強忍心中惡寒,這才不曾偏頭避開。沈夢河又柔聲道:「先前下人待你凶了些,你心存疑慮,也是難免。往後……你就是我問道宗沈家的子弟,任誰也不能欺凌。」

他話音才落,就有個女子嗓音冷冷響起來:「哦?連我也不能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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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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