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九十六章 頓悟
?沈雁州十歲時曾生過一場大病,旁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將他扔在郊野自生自滅。
他卻命大,掙扎著活了過來。
他初醒之時,躺在冰冷泥地里,正被一頭野狗嗅來嗅去。那野狗見到嘴邊的肉竟敢跑,低低咆哮,張口便咬來。沈雁州拼盡全力撐著地面滾了一圈避開,那野狗仍不死心,後腿一蹬,再度撲向那小孩。
沈雁州全身綿軟,額頭儘是虛汗與泥土,只拼了命撐著。突然間腥風撲面,那野狗惡黃腥臭的牙齒擦著臉掠過,牙齒碰撞聲尖銳得令人心寒。若是咬中,只怕半個腦袋都要被它撕扯下來。
那小孩重病在身,又不是昏睡了多久才醒來,飢腸轆轆四肢無力,全靠一點執念強撐,連滾帶爬地閃躲,正巧來到一處斜坡,骨碌碌滾了下去。
頭頂乍然響起炸雷,瓢潑大雨傾盆落下,沈雁州視野模糊,耳中全是嘩嘩雨聲,難以分辨野獸所在,愈發覺得危機深重,然而那野狗竟未曾追過來。
他稍稍喘了兩口氣才察覺,這哪裡是什麼荒郊野外,分明是一處亂葬崗。死屍橫七豎八,稍稍體面點的還有一口薄棺,零零落落有草席捲著,更多屍首則隨意丟棄,一具疊一具,惡臭撲鼻。
那野狗只怕是見到更好下口的獵物,這才放棄了。
沈雁州大難不死,哪裡計較這許多,頭頂暴雨打得全身疼,他佝僂身軀,搖搖晃晃在死屍堆里行走,尋到一口稍微完整的薄棺,一面在心中道歉,一面將其中死屍拖了出來,扔在一邊。自己則爬進棺材里,蓋上蓋子擋雨。
四周黑沉而氣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敗臭氣,不知何處傳來野獸嘶鳴,滿懷惡意。
他體力耗盡,昏昏沉沉睡過去,然而心底隱隱也覺得不妥。
不該是這樣……彷彿人生缺失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彷彿漫無止境的黑甜沉眠中,隱約傳來幾聲呼喚。
「沈雁州,快回來!」
「雁州哥哥,你走錯了。」
「……陛下、陛下?」
迷濛飄渺的聲線,最後匯成清晰的兩個字。
「陛下。」
沈雁州茫然睜開雙眼,棺材蓋不知何時揭開了,青朦朦的晨曦中,頭頂有白雲滾滾,仙鶴騰騰翻飛,猶如仙境。
他一瞬間以為這是死後所見,下一瞬察覺那不過是床帳頂上的絲綉,做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賬外又傳來低低一聲輕喚:「陛下醒了?」
那聲音蒼老而謙恭,帶著熨帖的溫暖。
那是誰?
他又花了些許時間,眨了眨眼,終於自夢魘般的混亂中漸漸醒轉。
便問道:「忠叔,什麼時辰了?」
杜忠輕聲道:「辰時一刻了。」
沈雁州慢慢坐起身來,「竟然這時候了,起吧。」
杜忠應喏,傳了宮人進屋伺候皇帝更衣。
沈雁州默然不語,有一絲思緒仍舊沉浸在夢中,便愈發覺得眼前的情景可笑。
當年張太傅一語成讖,事易時移,人心易變,到頭來,他果真稱了帝。
回頭一看,往事茫茫,怎麼就成了今日的局勢?
沈雁州臨朝,受百官朝覲。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早朝時大學士竟同翰林侍郎為兩月後款待匈奴王時,男后的儀仗鳳尾扇,該用十二柄還是十六柄爭執起來。
未免也太閑散了些。
朝事議罷,沈雁州起身退朝,回宮時斜倚錦緞裝飾的步輿上,仍然有些漫不經心。
突然問了一句:「我、朕立了男后?夜離?」
這事當真奇妙,又好像是他親自所為,卻又彷彿不該是他所為,沈雁州一時混亂起來。
杜忠卻誤會了——皇上冊立男后前後,反對者不乏其人,許是被勸說得久了,如今終於生了絲悔意。
但他也了解皇帝的性子,最是傲慢剛愎,如何能叫人察覺到後悔?
想了想便只是實話實說道:「陛下雖然賜了鳳印金冊,但未曾行大典。」
沈雁州只嗯了一聲,卻在心中冷嘲熱諷,這廝做事當真拖泥帶水,若是不願,群臣之中自然有適齡女兒送來當皇后。既然立夜離為後,索性做了全套,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如今這不上不下的局面,當真不像沈雁州自己的手筆。
幾如夢魘二十年,一朝醒來,只見滿地雞毛,難以收拾。
清晨下過一場雨,如今天空碧藍如洗,微風習習。初夏時節,正是十分涼爽的時刻,沈雁州又問道:「昭兒……雁回可好?」
杜忠道:「前幾日得了風寒,請太醫瞧過,開藥喝了,如今已大好了。」
沈雁州道:「在我私庫里取些補藥送去,再命太醫仔細照看,務必要徹底好透了。他自幼嬌生慣養,吃不得苦……」
一面絮絮地吩咐杜忠記下要送去的奇珍異寶,放在右邊扶手的手指下意識划拉著,若是沾了墨,寫出來就是四個大字:「養虎為患。」
嘲諷完了,卻還是感慨:「雁回今年多大了?二十了?」
杜忠道:「陛下,再過三個月,八月初六,雁回公子就滿二十了。」
只是雁回公子,不是王爺,更不是太子,甚好甚好,不至於蠢到無可救藥。
沈雁州便笑道:「該成親了,這孩子驕縱,要給他尋個溫柔賢淑、性子靜的千金,也不拘什麼出身。」
嫁過來便只能陪伴夫君被軟禁終老,出身好的千金小姐,誰傻乎乎往這火坑裡跳?沈雁州委實也沒得挑。
杜忠顫巍巍跟著步輿走,一面陪皇帝說話,一聲聲地應著。
他年歲也大了,身邊跟著的年輕人是義子亦是徒弟,攙扶著他,陪皇帝慢慢走著。
許是因為步輿架在別人的肩頭上,視野變了。當年那高聳幽深、令人心生畏懼的紅色宮牆,如今卻狹小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宮中的時光彷彿凝固了,一天一天看不出變化地過著。或許正是因此,便令人格外容易健忘。
當年殺人如麻,被罵成披著人皮的惡鬼、比豺狼更殘暴的攝政王,如今也有人寫詩做賦,歌頌他的仁德。
沈雁州自己也快記不清,當初究竟為何貪功冒進,欲在短短數年之內掃清朝堂阻礙,因手段強硬對撞,不得不大開殺戒、斬草除根。
他只覺自己是個看管園子的園丁,原以為除完了蟲就能將園子交託給物主,誰料蟲未除完,這園子卻易主了。
若叫阿月知曉……
沈雁州不禁會想,阿月是懂的罷?他也曾想要置身事外,做個逍遙快活的紈絝子弟,誰知造化弄人,卻成了個短命的先帝。
無可奈何,騎虎難下。
阿月不會怪他。
當季節轉為盛夏時,沈雁州終於也病了。
吃過葯便昏昏沉沉地睡,光怪陸離的夢境跟回憶糾纏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經歷過,哪些不過是幻夢。
他隱約看見自己在終年積雪、杳無人跡的山頂一座銅宮之中,阿月一面哭一面靠在懷裡親吻他。
他便得寸進尺,將阿月壓在床榻中,肆意妄為。
阿月竟回應他了,兩手環繞過他的脖子,縱情纏綿。喘息著仰頭,露出脆弱喉結,因為情事激烈,而時不時吞咽著動一下,彷彿柔弱動人的小兔子。沈雁州按捺不住,低頭舔它,啃它,留下斑駁咬痕,阿月此時總會難以克制地嗚咽出聲,眼尾透著水汽,緋紅如霞光。
有時候被他弄得疼了,便皺起眉頭抱怨,不管不顧抬腳便踹,驕縱得讓人心癢。
沈雁州想,原來阿月是這個樣子的。
隨後又想,不對,我本就知道阿月是這個樣子的。
最初時他還勉強分得清,那些好得匪夷所思,叫他只想感嘆「哪有這等好事」的,便是當真做了一場美夢。那些旁觀著阿月與定親的女子花前月下,成親生子,令苦澀泛出舌根的,才是他沈雁州今生的經歷。
然而漸漸的,兩者開始本末倒置。
那個將他百般挑逗至煙熏火燎后,自己卻進了門閉關修行,將他扔在門外,如同扔下一頭被奪走配偶、兩眼通紅的公牛的惡劣青年;
那個分明早已饜足,卻非要豪言壯語說著「這次非要榨乾你」,便主動坐了上來,以至於自作自受、反被壓榨到不省人事的傻小子;
親密無間、心意相通、你情我願,全無半點顧慮與遲疑,純粹愛著他的沈月檀。
這是……夢。
縱然提醒自己百次千次,是幻夢,是心魔,是臆想、是貪得無厭的妄念。然而溫熱軀幹的滋味,被濕軟包裹的滋味,激烈時近似哭泣的嗓音,縈繞全身陌生而熟悉的香氣,卻一次比一次愈加清晰易辨,難分真假。
反倒是有一次,他恍惚見到七皇子身著綉著四季松的玄黑朝服,對他恭謙行禮,笑得嫻雅柔和:「愚弟見過三皇兄。三皇兄今日好氣色,莫非遇到什麼喜事了?」
沈雁州卻想:這個是假的。不過這身朝服倒也好看,改日做一套送給阿月,叫他裝作謙謙君子同我恭敬說幾句話。也不知他肯不肯?
直至一個年輕的聲音喚醒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該喝葯了。」
沈雁州才戀戀不捨睜開眼,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伺候他喝葯的是杜忠的徒弟,杜忠年紀大,體力不支,再不能如從前一樣隨時貼身伺候。
人生七十古來稀,沈雁州今年已經四十九了。
順逆無二門,大道徹心源。
五十五年夢,覺來歸一元。
——凡人的壽命,未免太短了。短得來不及徹悟,就要辭世。
時隔四十年,沈雁州又再次想起了大病初癒時,盤桓心頭的怪異疑惑感。
不該是這樣的。
缺了重要的一環。
杜忠的徒弟叫杜榮,畢竟還年輕,做事不夠細緻。沈雁州端著碗,皺了皺眉:「香怎麼熄了?」
杜榮忙告饒,去撿了常用的香料放進那尊通體剔透的香爐里點上。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喧鬧聲與幾聲驚呼,卧房門被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形倒進來,毫無聲息,生死未卜。
杜榮愣了愣,突然爆發出悲慘叫聲:「義父!」
他撲了過去,一片雪亮刀光襲來,從臉頰一直劃過側腹,鋒利的刀刃切開一道幾可見骨的深刻傷痕。年輕的小黃門慘呼一聲,傷口皮肉外翻、鮮血如湧泉噴濺,淋在皇帝卧房的簾帳上、牆壁上。
他踉蹌走了兩步,無聲無息倒在杜忠身邊。
沈雁州早在聽見外頭喧鬧時就披著外袍起身,隨手抓起懸在床帳外的長劍。利刃出鞘,他赤足站在綿軟地毯里,淵渟岳峙、周身暴烈氣息蠢蠢欲動,彷彿又成了當年屍山血海里掙扎求生的鬣狗。
殺了人的年輕人身披銀甲,腰系鬼面扣,肩頭兩隻雄獅利齒森森。他面上也濺了血,半邊如玉瑩白,半邊猩紅淋漓,他也不去擦,反倒伸舌頭舔了舔濺在唇邊的殷紅,緩緩轉過身,對沈雁州露齒一笑,鮮血連齒縫也染紅了,令他宛若剛剛吃完人的厲鬼:「伯父大人,病可好些了?」
沈雁州卻搖了搖頭,嘆道:「這些事本該交給下屬,你何必自己動手。若是事必躬親,遲早累死。」
那青年竟反手握劍,行了個禮,笑著應了:「謝伯父指點,侄兒記住了。」
在他身後,十餘個身著盔甲的武士魚貫而入,守在窗口、門口、樑柱各處要道旁,包圍得水泄不通,令他插翅難飛。
隨後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也邁進房中,雖然年歲大了,眼尾有皺紋,嘴角下垂,皮膚鬆弛,卻仍然看得出他年輕時必定是個出類拔萃的美男子。
沈雁州卻只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只對著沈昭說話。
那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沈雁州,是我,你想不到吧?」
沈雁州道:「雁回潛入得如此輕易,自然是有人裡應外合。若是你做的,也算在意料之中。」
夜離不禁微怔,「你……你就不恨我背叛?」
沈雁州只是一哂,「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如此做,只怪我識人不清。」
夜離清澈雙眼圓瞪,連身軀都氣得輕輕顫抖,啞聲道:「你待我……不薄?沈雁州,你這一生虧欠我的,三生三世也還不完!」
沈雁州只默然看他,連辯解也欠奉。
夜離怒道:「我原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若不是為了你,我也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成就一番偉業。然而我為了你,自願忍辱負重做了男妻。這麼多年來,我受了多少冷眼、多少非議,空撐著個王妃——皇后的架子,那些人在我面前下跪,背地裡說了多少污言穢語。這三十年來,你可曾問過我?你可曾找過我?沈雁州,是你對不起我!」
沈雁州合目嘆道:「說來說去,不過是想睡我而不得,因此惱羞成怒。」
夜離正是又委屈又不甘的時候,眼圈裡淚珠兒正打著轉,被沈雁州突然一句話噎住,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只徒勞拿一雙眼狠狠瞪著他,「沈雁州!你……你……」
他以為他如此行事,沈雁州會痛心震怒,再不濟,會問一句「夜離,也有你?」
他才報復得足夠暢快淋漓。
誰料沈雁州竟冷漠到這等地步,不過看一眼,便算了。他一生不甘,一生痴戀,一生痛苦,在這個鐵石心腸——在這個無心無肺的男人心中,卻連草芥都不如。
夜離一時心如死灰,如若化成了木石。
沈昭在一旁哈哈大笑,還作勢拍了拍手:「伯父好機智!此言甚妙啊甚妙。對了,如此說來,想必伯父大人您,也是想睡家嚴而不得,所以惱羞成怒,這才奪了父親的天下以做報復?伯父不愧當世豪傑,愛恨情仇都好大的手筆。小侄我好生害怕呀!」
沈雁州臉色一沉:「放肆!你父親是真君子、偉丈夫,豈能出言侮辱?你這大逆不道的孽子。」
他積威猶在,縱然年老體衰、病癆纏身,如今一怒,仍是如風壓盤旋房中,連燭火都暗了一暗。眾人心中一凜,忙拔劍相向。
沈昭抬手,命下屬收回利刃,半面血腥在燭火照耀下妖冶詭譎,笑容陰鬱,眉宇間鬱結恨意。當年那個連糖酥餅也要分伯父一半的小皇帝,早已湮滅在歲月之中,尋不回半絲痕迹。
沈雁州頓了頓,若是只說他便罷了。他這些年聽多了攻訐誹謗,全不當一回事,然而事關沈月檀,他卻不得不多說了一句:「雁回,公是公,私是私。我與你父親是親兄弟,清清白白,從未越雷池半步。你身為人子,莫要辱及先父。」
沈昭低聲地笑了,他笑聲陰沉尖細,漸次拔高,宛如匍匐爬行的蛇類緩緩仰頭,令人生出不愉,「伯父大人還當我是六歲小孩兒哄呢?若是當真戀慕一個人,心中欲愛之,欲取之,欲奪之,如何忍得住?這麼多年,這麼多機會,伯父大人卻還是清清白白,莫非……有什麼隱疾?」
他說得篤定,如若親見,又百無禁忌,當著一幫下屬,污言穢語全不顧顏面,幾如市井潑皮。沈雁州沉下臉,掃了一眼夜離。
夜離心虛,側過臉去不敢同他對視。
沈雁州卻愈發痛心,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何……阿月生的兒子,他又悉心教養了這許多年,為何偏生成了這副不堪大用的廢物模樣?
他胸中劇痛,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斑駁鮮血染紅月白中衣,也噴濺在那鼎晶瑩剔透的香爐上,被爐溫一熱,房中血腥氣愈發濃厚,連白檀香的清氣都被遮蓋住了。
夜離望著那偉岸男子胸口的鮮血,禁不住一聲低呼:「陛下!」
他慌張地疾步向前,試圖靠近沈雁州,卻被沈昭捉住手臂往後一甩,踉蹌跌落在地上。他全然不顧,一面喚著陛下一面起身,焦慮道:「雁回!你答應過我,不傷他性命,陛下這都吐血了,還不快請太醫……」
「聒噪!」沈昭煩不勝煩,抓著夜離頸子,提劍刺進他胸膛。
長劍當胸穿透,從後背露出大半截雪亮劍身。
是把好劍,鮮血順著血槽汩汩流淌,劍身依然清澈如一汪春水。
夜離張了張口,既震驚又劇痛,再說不出半個字來,只嘶嘶喘著氣。
沈昭這才滿意點頭,「伯母,身為皇后,要端莊嫻靜才是。」
遂從血肉里拔回長劍,將屍身用腳用力推開,嗤笑道:「我又不是沈雁州,愚不可及,養虎為患。眼下不殺了他,養著他等他殺回來不成?」
他冷漠狹長的雙眼掃過去,突然玩味地摸著下巴笑了:「看來許是不必我動手,伯父這是……就要病重薨逝了。」
沈雁州捂住胸口,一陣猛咳后,噴出一大口血,下頜如塗了層朱漆,鮮血淅淅瀝瀝往下滴,將原本冰雪似的香爐也染紅了半邊。
他卻單手放在香爐上,看著沈昭笑了,嗓音格外沙啞,然而卻透著十足的喜悅。
「昭兒,」他笑道,「伯父多謝你提醒。」
沈昭臉色一沉,他猜不透沈雁州的意圖,便並不說話。
沈雁州續道:「你之前說的話,言之有理。若是當真戀慕一個人,心中欲愛之,欲取之,欲奪之,如何忍得住?」
他一聲喟然長嘆,「我真蠢……整整五十年,竟然認錯了人。圓圓,你莫怪我。」
圓圓是什麼人?
沈昭待要追問,卻見沈雁州周身突然亮起明光,刺目得令圍觀者兩眼劇痛。
待光芒散去,他再回頭去看,卻只見地上一件玄色外袍,人卻不見了。
便有人驚恐尖叫:「妖……妖怪!」
頓時亂作一團。
始作俑者沈雁州,卻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