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遺產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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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權極高的指令,高到中樞自動執行的級別。」天眼回答道:「讓我把囚犯就地清除。」
「什麼?」楚斯一聽這話,解鎖的拇指差點兒按錯地方。
通往餐廳的隔門被推開,天眼還在通過傳音器解釋:「您知道的,太空監獄系統完備,設計及其巧妙,每個房間都可以作為一個單獨的空間囊,在緊急情況下,可被彈出監獄。」
只能說,智障終歸還是智障,在這種情況下,它在解釋監獄設計時居然還透出了淡淡的驕傲感。
只是天眼在說到最後一句時,一本正經的電子音還是弱了下去,「所以,我把他們彈出去了——了——了——了——」
系統再次在關鍵時刻佯裝卡機。
楚斯這時已經顧不上罵了,就見打開的隔門後頭,原本應該裝滿籠子的餐廳整個兒消失了。
這就好比整個餐廳是個蛋,蛋外頭還有層包裹的金屬皮。如今,蛋被那智障系統彈出了監獄,就地放逐,只剩了一層空空的金屬皮。
什麼金烏鴉銀烏鴉,統統沒了蹤影。
楚斯:「……………………………………」
天眼還在那裡無限循環地「了」著,聽得楚斯腦仁子都疼了。
「彈出去的時候有沒有著陸點?」楚斯問道。
天眼:「沒——沒——沒——」
楚斯眉心一跳:「你還有臉裝卡機?下抓索撈!」
他踩著金屬皮,穿過本該是餐廳如今空空如也的中間地帶,一把推開了監控中心的隔門。
解鎖后的門「咣當」一下撞出了聲,驚得卡機的天眼一下子就恢復過來,「沒法撈了。」
「什麼意思?」
楚斯記得,太空監獄每個圓盤所配置的抓索數量必須大於等於2,一根抓索被拴在了龍柱上,至少應該還有一根多餘,怎麼就沒法撈了?!
天眼的電子音聽起來都有點小心翼翼了,「指令前後有兩條,清除囚犯……和立即轉移。所以我把他們彈出去之後,就地躍遷了一小——小——小——小段距離。」
楚斯:「……」
茫茫宇宙,就算只躍遷了一步,那也是一段難以想象的距離,想要再把彈出去的撈回來,已經不可能了。
有那麼一瞬間,楚斯腦子裡閃過了很多疑問——
為什麼會有突如其來的指令要求把囚犯就地清除?
會是已經分裂出去的那部分太空監獄下達的指令么?可對於他們來說,把原本就在控制中的囚犯清理出去太過多此一舉了……
或者發出指令的人跟囚犯是站在一邊的?這邊剛被彈出去,那邊就踩准了時間差,半道截過去把囚犯都接收了,然後放出來?
楚斯蹙著眉,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天眼:「直接發到中樞系統的指令呢?調出來。」
他下指令的時候,順便又瞥了一眼時間,距離之前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也許做了夢的緣故,他感覺自己就像只睡了五分鐘。
叮——
「顯示大屏已更新。」這會兒天眼不敢再怠慢了,忙不迭把收到的直接指令放到了屏幕上。
接收指令一:清除囚犯
來源:50001
級別:標紅
許可權:S(最高級)
接收指令一:立即躍遷
來源:50001
級別:標紅
許可權:S(最高級)
兩條指令前後只相差兩秒,要求均是立即執行。
楚斯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又是50001,又是級別標紅……又是冒充他?
這他媽還沒完了?!
當著正主的面明目張胆地偷皮披,一次不算還兩次,再放任下去是不是連他這個正主都要被扔出去了?
楚斯簡直要氣笑了,他在亂糟糟的操作台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枚黑色耳塞,塞進單邊耳朵,下令道:「把靶向星圖調出來,重新定位9501的位置。」
叮——
「目標移動情況有變化,進入1區還有4小時,目前沒法精確定位。」
這顯然就是故意蹭著邊走,要等它實際進入1區,鬼知道需要等多久。
「不等了,我來手動定位。」楚斯重新調整了一下耳塞,「把波形轉化結果放出來。」
一般來說,智能系統定位要比手動定位方便準確得多。但是有些常年執行太空任務經驗極其豐富的人手動捕捉定位也不比系統差,甚至有些預判比系統還要可靠。
楚斯能算一個,只不過定位過程有點傷耳,大家平時不會用。
他指令下完,天眼便應聲執行,耳塞里瞬間響起由波形轉化而成的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絞得人簡直牙酸。
楚斯很久沒用過手動定位,冷不丁聽到這種萬箭齊發的噪音,嘴角還是抽了一下。他又調整了一下耳塞,仔細捋著那些聲音,同時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星圖。
十秒之後,他摘下耳塞丟在操作台上,報了坐標星圖上對應的坐標:「0.741,261,圖內躍遷,隱形罩打開,直接過去。」
叮——
「收到指令,準備圖內躍遷,倒計時5秒。」
「你在這種時候卡一個試試。」楚斯瞥了天眼中樞。
叮——
「不不不不,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天眼說完直接越過倒計時,「躍遷開始,防護罩已開,溫馨提示扶好操作台,圖內躍遷跟正常躍遷不同,可能有點顛——安!安!安!簸——哦!哦!哦!」
一句話愣是被顛得支離破碎,這哪裡是有點顛簸,這特么跟被人用反物質星系導彈炸了一樣。
楚斯:「……」三明治都要被顛出來了。
叮——
「圖內躍遷完畢,祝您愉快。」
愉快你媽。
楚斯扶著操作台緩了好一會兒,正要再下指令,身後傳來一陣重物砸地的悶響。
「誰?」他猛一回頭,就見一個年輕男人正扶著門站起來。
他看起來都不到三十歲,金色的長發在腦後扎了個辮子,跟身上的獄警服很不相稱。他舉手露出了一個極為無辜的表情,道:「我我我是我,別緊張,我就過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又是警報又顛得這麼厲害。」
他說著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撓了撓頭:「那個餐廳呢?怎麼沒了?」
楚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色複雜道:「你是那個……拖把?」
金髮男子:「……」
他癱著一張臉道:「你指的如果是跟你一起缺過氧躲過炮的夥伴,那麼是的。你不能因為我半年沒洗澡就給我取那樣的諢名。」
他說著話站起來的時候,一個深棕頭髮大眼睛的小姑娘也從他身後伸出頭來,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楚斯。
好,大小拖把都齊了。
洗個澡能洗出全身整容的效果也是前所未見。
「我有名字的,金·費格斯,好吧隨你怎麼喊了。所以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楚斯道:「簡而言之,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三番兩次冒充我,所以我來探探對方老巢。」
他頓了兩秒,又補了個形容詞:「疑似。」
這兩個字剛說完,他突然想起什麼般蹙眉道:「薩厄·楊呢?」
警報加顛簸,怎麼著也該醒了。薩厄的警惕性總不會比這倆拖把還低。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出現?
「沒看到啊,也許還沒醒?」金答道。
楚斯抬腳就朝外走,直奔3號值班室,他連按三次鈴,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天眼!把3號值班室打開!你清除囚犯是按照什麼標準?」他盯著牆角的記錄儀,突然出聲問道。
咔噠,3號值班室的門應聲而開,露出裡頭的景象。
空空如也……
叮——
天眼的回答緊跟著響了起來:「帶控制器的都扔出去啦!」
楚斯:「……………………………………你是智障嗎?」
罵完,他又冷笑了一聲:「哦,你還真是。」
天眼:「……」
所以當時楚斯剛落地就一骨碌爬起來,下意識朝牆邊退了兩步,一臉警惕地盯著蔣期。
「現在又怕了?剛才把我的臉當著陸點的時候怎麼沒怕呢?」蔣期擦著臉上沾的冰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那時候的楚斯很小,像只炸著一身毛的野貓。仰著臉盯人的模樣沒有半點兒威脅性,反而把蔣期給逗樂了,說:「別瞪了,那麼大眼睛也不怕把眼珠子漏出來。誒,你這小鬼還挺有意思的。」
後來的很多很多年,每次想起那天晚上蔣期的反應,楚斯都還覺得他挺有病的,被人蹬了臉還覺得有意思。
當時8歲的楚斯更是被他弄得有些懵,他從沒想過踩人一腳居然會得到這種評價,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又有些茫然。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蔣期抱了起來朝巷子口拐過去。老大不小的人了,一路走一路嘴還不閑著,逗楚斯說:「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聲謝謝?」
楚斯:「……」
他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踩了人家的臉還要說謝謝。
蔣期又說:「如果不是我在下面接著,你今天落地就得成炸瓢的西瓜。」
楚斯想了想,覺得這人在恐嚇他。
他那時候從不跟人說話,對所有活物都只有三種情緒——警惕、厭惡、冷漠。
他渾身僵硬地瞪了蔣期半天,也沒有要張口的打算。等轉過路口發現蔣期在往孤兒院大門走時,更是掙扎得差點兒踹了蔣期第二回。
後來蔣期為了保住自己另半張臉,臨時改了路線,把楚斯帶回自己在西西城落腳的酒店,又在凌晨頂著瞌睡把第二次企圖上天台逃走的楚斯捉了回來,安撫了一句:「這天台一百七十多層呢小崽子,真下去了,我得用鏟子去鏟你,挺難看的。」
再後來,那長了無數眼睛的孤兒院果然還是找上了門。蔣期大約是有點瞎,硬是從楚斯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眼巴巴的意思,便去辦了一系列領養手續,把他從呆了八年的泥沼里拉了出來。
和蔣期共同生活的那幾年其實算不上有趣,因為蔣期太忙了,一旦工作起來就有些瘋,沒日沒夜不知疲倦。
但那依然是楚斯六十年的人生里最為平靜安逸的日子。他學著所有能學的東西,話也漸漸多了一些,蔣期偶爾閑下來,會給他講一些曾經的經歷,有趣的或是驚險的。
那大概是楚斯僅有的一段和自身年紀相符的生活,唯一不大美妙的是他的頭痛症依然存在,每次發作起來都讓人恨不得把頭骨砸碎一了百了。出於某種心理,楚斯每次都強行忍著,不願意讓蔣期看出一點兒問題。
他原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過下去,保守估計也得有個小一百年,卻沒想到這樣的日子短得出奇,六年後就因為蔣期的死戛然而止了。
他死在爆炸的瞬間,連塊骨頭都沒留下,而楚斯還欠著他一句「謝謝」。
被送到白鷹軍事療養院的時候,楚斯幾乎在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八歲以前的狀態。
白鷹療養院里的那幫孩子大多都是軍部人員的遺孤,還有一些據說有特殊的背景或問題。
因為人員複雜,白鷹療養院裡頭依然像一個縮小的社會,但並不是西西城城立孤兒院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