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命運與野心
明廷無力養活大批饑民，部分投降的義軍再次造反，三邊總督楊鶴為此被罷官入獄，洪承疇繼任陝西三邊總督。洪承疇改變了招撫政策，開始全力清剿各路義軍。消息傳到各個義軍之中，已經被招撫的義軍，被迫紛紛再起。陝西時隔一年，再次陷入兵荒馬亂之中。
李自成身負著那柄紅綾斬馬刀，在房中看著闖王寄給他的書信。長期生活在危險之中，他已經養成了刀不離身的習慣。
「可惡！可惡！！」可還沒看完，他就憤怒的將信件撕得粉碎，一拳打在桌上，猛的站起身來。
「大哥，怎麼了？」劉宗敏正在一旁吃著點心，不免嚇了一跳。
「哼，朝廷還真不顧我等死活，把那還算個好官的楊鶴抓走，換成了那洪承疇！洪承疇是什麼貨色？是連投降的義軍都要屠殺的惡棍！看來朝廷是要逼著我們反了。」李自成氣的咬牙切齒，本來已經下定決心歸順朝廷，可朝廷的做法卻讓他大失所望，現在難道除了造反，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么？
「哈哈，大哥你也想得太多了，造反就造反，又不是只有我們一家義軍。您想想啊，百姓為什麼要造反？大家不過都是想活下去，沒有活路了，自然會反的。」劉宗敏哈哈笑道。這個道理簡直是太簡單了，他不明白為什麼李自成就偏偏不想造反。
「不錯，朝廷已經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了，我不會再相信什麼朝廷了！」李自成說道這裡，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反，反！反就反！哈哈哈哈，我們為了讓世道太平，為了天下百姓，我們歸順了朝廷，可是世道卻依然沒有任何改變，百姓依然在受苦受難，依然在忍飢挨餓！既然如此，我就換個方式來創造那太平盛世！」
「什麼方式？」劉宗敏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狂笑不止的李自成。這時的李自成似乎變得十分陌生，陌生得讓劉宗敏感到似乎才剛剛認識他似的。
「推翻暴明，由我們百姓自己來建立一個完美的世界！」李自成捏緊了拳頭，又猛的砸向了面前的桌子，大聲說道。對腐朽朝廷的絕望，終於讓他產生了推翻王朝的想法。
劉宗敏被驚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在一旁獃獃的看著狂傲的李自成。
「宗敏，你相信命運么？」李自成突然抬頭，向劉宗敏問道，可沒等他回答，李自成又接著說道：「我小時候曾經進過私塾，有次老師請我們吃螃蟹，卻要求要寫一首詩才能吃。小理我也寫了，老師看大家的詩，看一首，評一首。可看了我寫的詩后，他卻猶豫了半天。」
「這為什麼」劉宗敏大感奇怪，不知道李自成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裡面有句話是，一身甲胄任橫行！老師看后，告訴我：你將來必成大器，但始終是亂臣賊子，不得善終！」李自成說完，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老師給我算的一朴，這就是我的命。成沒成大器我姑且不說，但是我現在的確已經決定當那亂臣賊子！老師到目前至少已經算準了一句。」
李自成說完，不由得抬頭望向天空，呆了半響，嘴角又微微翹了起來。
也就是說，我的結局是不得善終的么？這就是命么？這就是所謂的天命么？
去他娘的狗屁天命，我李自成就偏偏要做這逆天而行之人，我就偏要和天斗！得不得善終可不是你這賊老天說了算！
陝西的百姓得罪你了什麼？為什麼數年大旱？為什麼要帶給百姓如此之多的災難？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話，哪會有你這樣見死不救，禍害蒼生的神明？！這就是所謂的老天？哼，真是可笑，真是可笑之極！
天子？朝廷？你們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就能為所欲為的傢伙，你們遲早會被我趕至地獄的深淵！你以為世人就只能匍匐在你的面前祈求你的施捨？你以為世上就沒人會為了天下大義而對你舉起戰刀？！哼，天？倘若這世上真有你這種老天，那我可要跟你斗定了！
「宗敏，告訴兄弟們，我們即將再次和朝廷交戰！紫金梁王已經開始召集各路義軍，大家一起對抗朝廷。」李自成想到這裡已經下定了決心，轉頭向劉宗敏說道，劉宗敏急忙應聲而出。
而在陝西的一個偏遠的縣城，一群百姓舉著簡陋的雲梯和攻城武器，攻打著一個同樣簡陋的縣城城牆。官兵一臉驚恐的在做著無謂的抵抗。他們並不是在和小股流寇交戰，他們眼前是數萬衣衫破爛，舉著各種簡陋武器的農民大軍。
「先入城的，按照慣例，准許挑選中意女人一名，十斤米飯，兩斤牛肉。今天老子高興，再多賞賜一壇好酒！哈哈哈哈！」張獻忠哈哈大笑著吼道。
「八大王說了，今天先入城的，除了女人和食物，還有酒！」前方作戰的義軍們互相轉告著這個好消息。跟著張獻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靠著刀子就能獲得食物和女人的日子讓他們變得非常嗜血。
是啊，靠著鋤頭在地里刨食兒的日子他們再也不想回去。自己辛勞一輩子，也窮苦一輩子。被地主欺壓，被官吏壓榨，沒有尊嚴，祖祖輩輩都沒有出頭之日。
在這裡是不同的，他們能用手中的武器，獲得他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東西。食物，金錢，女人，地位！現在這些都明碼標價的放在了他們的面前。他們只要殺掉規定數量的官兵，他們就獲得一切！
城池終於被攻破，一群嗜血的百姓首先沖了進去，他們獰笑著砍倒了城裡的官兵，也順路收拾了那些想護住自己財產和家人的百姓。
「嗬嗬嗬嗬！盡情的搶吧！盡情的掠奪吧！哈哈哈哈！」張獻忠看著那個已經陷入慘叫和火海的縣城，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楊鶴已經被抓走了，義軍們又在群起造反，這正是張獻忠所希望的！
不夠亂，不夠亂！天下不亂，我如何有機會？機會不是上天的施捨，而是要自己去創造！既然天下還不夠亂，就由老子把這天下搞得更亂！天下大亂的世道一定會到來！
天下大亂不僅意味著舊時代的終結，同時也是新時代開始！對，一個天下群雄逐鹿天下的嶄新時代即將到來，天下大亂就是打開這扇門的鑰匙！只要打開了這扇門，任何人都有機會去觸摸到那個東西——掌握天下蒼生的皇權！
紫金梁王王自用？闖王高迎祥？闖將李自成？我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我既不是為了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也不是為了什麼狗屁天下大義！我有他們都沒有的東西！對，野心！爭奪天下皇權的野心！
這就是我和他們的區別！狗吃屎，狼吃肉！一群活不下去的饑民起來造反，註定了他們只是一條狗，為了自己的肚子，什麼都會吃！而我……哼哼，則是那條狼！我想吃的，僅僅是早已被我盯緊了的獵物——那名為『大明』的鹿！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這些都是誰來決定？
這些都是奪得天下之人來決定！我們現在所依的王法，不就是《大明律》么？是好是壞，都是當年建立明朝的朱元璋說了算。哼，總有一天，老子也會奪得這花花江山，來創造一個屬於我的新時代！
張獻忠想到此處，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伴隨著縣城內傳出的廝殺聲和慘叫聲傳了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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