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只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自從離開家鄉,就難見到爹娘!」

綠色的軍用卡車呼呼的在高速上狂奔,寬大的車廂里靠著外圍坐了一排兵,里側是幾個便裝打扮的志願警察。

沈摯穿一身黑色的運動衣,背著大運動包,他身邊還有幾個別的大隊徵調來的警察,都作運動衣打扮。

大概是因為這輛車上有唯一一個女孩,這些兵漲紅著臉唱軍歌的嗓門尤其大。饅饅默默擰開了水壺抿了口水,打開手機看起了新聞。

「4月29日20時29分,白鹿8.4級地震發生。20時42分,白鹿軍區即成立抗震救災指揮部。21時00分,空軍空防某工程處已派出50人的應急工程搶險隊,前往白鹿地震災區救援。21時20分,距離震中最近的某師炮兵團的一個營已經集結完畢、出動趕往災區,距地震發生僅1個小時。」

女主持人身後的電子屏幕放大,她能從空中拍攝的畫面里看到,坍塌成廢墟的房屋,折斷的電線杆和樹木,斷裂無法通行的道路,還有滿地的石塊、土塊。

「最早一批救援的軍隊已經趕過去了。」在震耳欲聾的軍歌聲中,沈摯輕輕攏了攏她的肩,饅饅點點頭。

事實證明他們想的還是有點多,儘管距離災害發生已經過去十個小時,白鹿最主幹的兩條高速和國道都還處於斷裂狀態,所有的物資人力,都必須通過縣道輸入。

從諸雲過去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在白鹿下屬的平安縣,他們的軍卡就被迫停下了,所有的士兵和支援的警察都魚貫下車,戴上分配的手套口罩,背上鐵鍬,扛上麻袋包的物資。

饅饅低頭從地上抓起一麻袋最重的大米,甩到背上。

「怎麼樣?」旁邊一個蒙著口罩的兵正好也抓了一袋,挑眉瞅了瞅她,「女兵可以搬點輕的。」

饅饅偏頭看了他一眼,沉默著又甩了一袋疊上去,然後健步如飛的跑走,跟上在前面等她的沈摯。

兵:???

這兩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都各自背著兩袋沉重的大米,絲毫不掉隊的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步行過斷裂地帶以後,就陸陸續續有看到搭建起來的帳篷和塑料棚子了。

一些已經解救出來的傷員或坐或躺,身上臉上是髒兮兮的灰土和血水,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做緊急救援,路邊的空地上,有一些蒙著塑料布的人形,旁邊跪著幾個人。

聲淚俱下。

「一二四班去西面中學救援,三班去協助搭建帳篷。其餘人分散!」

指揮員下令以後,排列整齊的兵們一下子蜂擁而散,沈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立刻就帶著幾個警察火速往一邊跑去了。

饅饅站在原地,幾秒鐘沒有動彈一下。

距離她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女人坐在帳篷下面,臉上髒兮兮的還帶血,手裡抱著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她默默流著眼淚,從包裹中露出來的小兒手臂,早已經青黑。

她轉過頭,不遠處的一片癱倒成粉末的廢墟上,坐著一個男人,他兩隻褲腳挽起,左腳的一隻鞋已經不見了,手裡捏著個喝完的礦泉水瓶,表情木訥。

活的、死的;動的、靜的。

人表現悲傷的方式有很多種,大概不需要嚎啕大哭,也能察覺出來現在的痛徹心扉有多深刻。

她腳步一動,卻忽然察覺到什麼特殊的氣味,不是灰土或者人血,她立刻轉變了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震中是在白鹿南面的一個縣,臨近一片山脈,受災最嚴重的卻是人口稠密的市區,因為是在晚間,幾乎所有人都待在室內,居民區、或者正在上晚自習的高校最為嚴重。

東邊的山林因為沒什麼工業項目,雖然距離相當接近震中,卻是十分安靜的。

饅饅踏在那些斷掉的樹木之間,飛快的躥了上去,然後果不其然,循著氣味,她發現了一片隱藏在山林間的房屋。

看得出來是很老舊的平房,不過現在也已經坍塌的差不多了,但是和外面熱火朝天的救援不同,她沒有看到有人出現。

「出來吧。」

空蕩蕩的林子里只有她自己的聲音,饅饅回頭掃了一圈,「不要讓我來自己抓。」

然後果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了,幾個裹著黑色大袍子的人從房屋廢墟後面走出來,沒露出一點皮膚。

「你想做什麼,無恥的白派。」其中一個人兇狠的說。

饅饅看他們的打扮,「原來是避世派。」血族黑派又分為兩種:一為遠離人世的避世派,還有肆意掠視的野食派。

「你們有人傷亡嗎?」她看了看他們的打扮,雖然也是灰頭土臉的,不過似乎沒有發生死亡例子。

為首的那個人又說話了,「你太小瞧我們了,不過是房頂塌了而已,很快就能再造好。」

他們雖然沒露出臉,卻流露出對她的不屑一顧來,饅饅拍拍手上的土無意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去幫忙?」

「那下面還有無數人類被壓在鋼筋水泥下面,生死一線,你們就躲在這裡?做什麼,生蘑菇嗎?」

她看似譏誚的言論叫對面那些消極避世的頑固們面面相覷,「為什麼要救他們?人類覬覦我們的力量,還想控制我們,是最為邪惡的生物,人類和血族勢不兩立,你現在這麼說,是要站在他們那邊了?」

饅饅像看智障一樣看著那些裹著黑布的人,搖搖頭,「我不站在人類一邊,卻也絕對不會站在傻子的一邊。」

她轉過身跳過一棵折斷的大樹,忽然回過頭,「你們,曾經也是人類吧?還是活的時間太長,已經忘了。」那些人還是沉默著,她也不再說話了,快速下山。

一人被分別抬著手腳,從巨大石板下面弄出來,渾身髒兮兮的已經看不出衣服顏色,臉上厚厚的淤血,完全沒有聲息。

而士兵們在放下人以後,又迅速趕赴別的地方的救援,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跪在地上,抱著那個男人的腦袋,拍打著他的臉。

「睜開眼睛看看娘!我的兒啊!我的兒!」

饅饅的腳步只有一絲的遲疑,她很快的跟上了部隊。

「下面壓著四個學生,這是一整塊的水泥板,不能砸斷!」西邊的中學,有差不多兩個班的人還困在裡面,隨著時間推移,靠外的已經被救出,越往下越危險。

「讓挖掘機固定住水泥板,我們下去。」沈摯戴著頭盔,和士兵們混在一起,臉上身上全都是土,他正用鐵鍬鏟著廢石塊,忽然看到饅饅走了過來。

「你來做什麼?」他大喊了一聲,聲音卻被轟隆響起來的挖掘機掩蓋了。饅饅對他比了一個手勢,站在了他們準備撬開進口的地方。

「小心,不要傷到人!」沈摯這麼喊著,眼見那巨大的鏟斗緩緩向下,將石塊卡在鏟齒之上,然後緩緩往上抬。

只要有了一絲間隙,士兵就可以爬進去,先穩定住下方災民的情緒,喂些水,再根據情況將人弄出來。

饅饅看面前幾個士兵試了一下,都因為缺口太小而進不去,他們商量了一會,決定用長桿刮著水瓶先伸進去。

「這個寬度的話,我……」她說。

「饅饅!」沈摯忽然打斷她,他就站在與她間隔了一塊石塊的廢墟對面,面色嚴肅,「不許!」

她抿抿唇不說話了。

後來他們好歹是又找來了一些可以固定的東西,在石塊下墊一張桌子,然後用最笨的方法一點一點挖。

她看著沈摯滿頭大汗混著泥水的樣子,感覺那廢墟下面原本能探知到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了。

「太慢了,你們再去多叫幾個人來!」沈摯搬掉一塊石頭扔到身後喊著,但是有人應了句,「沒有多餘的人了!那邊也需要救援!」

他呸一聲吐掉嘴裡混著灰的口水,「那就快點繼續挖!石板折斷,下面人就沒救了!」

他正往手上纏布帶,忽然聽到旁邊人唏噓的聲音,轉頭一看,見一個人正往縫隙里爬,腰上掛著幾瓶水和紗布。

「饅饅!你出來!」

沈摯扔掉鐵鍬撲過去,趴在書桌撐起來的小小洞口,看她已經飛快的爬了進去,「你出來啊!」然而她一點都沒有回頭。

他只覺得徹底懵了,身後兩個士兵把他拽了起來,搬過來救援的東西聚攏在洞口,紛紛討論著這個勇敢的女孩。

過了兩秒鐘,他才反應過來,擠開他們又趴了回去,「饅饅!傷員情況怎麼樣!」用手電筒照進去,能看到她半個背脊,是半趴伏的姿勢。

「四人生命體征良好,但或多或少的被壓住四肢了。」聽聞這個消息,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又開始熱火朝天的挖起土來。

沈摯趴在石板縫隙口,朝裡面伸手,「饅饅,出來啊!」

她咳嗽一聲,似乎被灰土嗆了眼睛,但是精神很好,慢慢爬了過來,剛握住他的手,忽然身下的大地又顫抖起來。

「餘震來了!所有人撤離!」

隨著這一聲大吼,所有原本還在挖土的士兵都果斷跳下了石堆,沈摯努力撐著石板,撕心裂肺的喊著,「快出來啊!」她卻搖搖頭。

餘震持續了有十幾秒鐘,沈摯回過神來的時候,是被人抱著腰拖出去的,他坐在地上。

原本支撐石板的書桌已經壓斷了,巨大的灰土揚起來,叫人睜不開眼。

饅饅饅饅……

他瘋了一樣撲過去用手挖,扔出去幾塊折斷的石塊時,忽然看到一絲血跡。耳邊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只有砂石窸窸窣窣掉落的聲息。

「饅饅,堅持住!」沈摯大吼著,似乎是有人來幫他了,然後切面逐漸平整,他看到了一個小洞。

他的女孩半跪在地上,左腳膝蓋著地,一隻手托著背上的石板,一隻手撐著地。她臉上身上都是灰土,唯有一點點鮮艷的血液,從肩頭那裡流下來,混在沙里。

「她一個人抗住了下跌的水泥板……」有人在耳邊驚訝著,沈摯只覺得自己看不見東西了,他伸手過去,努力往前,卻也夠不到她的衣角。

然後似乎感覺到他的動靜了,她忽然動了動唇角,他讀出來:dengwo。

「饅饅,你別怕,我來救你了。」他忽然爬了起來,撿起地上丟的鐵鍬,一鏟子一鏟子開始清除阻擋洞口的碎石塊,遇上更大的,乾脆自己徒手搬起來,一直到雙手流血也沒有反應。

很快了很快了,快碰到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忽然,一雙黑乎乎的手在旁邊伸了過來,沈摯扒拉石塊的手一愣,見那人稍稍使力,石板就開始窸窸窣窣掉灰了。然後又有幾個人走過來,他們互相幫助著一抬,這困擾他們好久的石板就被搬走。

「第四戒律責任,須互相照顧。」那個人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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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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