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貂』蟬脫殼】(二)
何秀不斷在腦子裡進行工坊和商鋪之間的組合,他每組合一個地點,就讓殷君趕馬而去。比如茶坊和茶樓;木行和玩偶鋪、鐵匠鋪、工具鋪等。但是這些地方都沒有互聯的通道。
最後,何秀只好讓殷君再趕著馬車,去酒肆里喝酒。三人在酒樓上撿了桌靠窗的位置坐下。這個位置能從窗口看到下面的韋達和其他十四騎在一個勁抹汗。再加上如今正是盛夏轉秋時候,忻州這毒太陽一曬,可憐他們十五騎看來也的確是熱得難受。
說起季節和天氣,為什麼說是夏季呢?因為『長安之亂』發生於初平三年(192)五月,雖然當時交通阻隔,但這麼大的消息從西安傳到山西中部的忻州,也只最多就是一個月左右。開篇時就說何俊傑遇到了乾旱炎熱的天氣,當時也只能解釋是在夏天。根據何秀和任紅昌殷君從剛認識到此時,本文記載的時間也還沒過一個月。算起來,也就是在三伏天左右的樣子。
當然,我解釋這麼長一段,並不是單單要說明何秀犯賤,故意用酒來勾引那十五騎,這才配合天氣說是七八月份。雖然你們可以理解我是為了湊字,但接著往下看的話就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咱們講道理嘛不是。
三人交杯換盞,相互喝了兩鏇酒。任紅昌似乎不太愛酒,但是為了能夠脫身而去,她也不得不喝。既然喝酒都是計謀的一部分,何秀自然更要喝。雖然這小子酒量實在不敢恭維,但還不至於喝一杯就摔到樓下去。
說起來在這三個人當中,只有殷君本身酒量最大,她也愛酒,所以也喝得最舒爽痛快。一時之間,她就自然而然地將左腳也踩到春凳上,左手肘則搭在膝蓋。這姿勢說好聽點是豪放,說難聽了就成了粗鄙。不過這也是因為她自小就形同男子,長大后也只是舞刀弄槍,常和兵丁們在一塊廝混慣了。
何秀自知不勝酒力,在沒醉的時候就叫住跑堂的。他問道:「小二哥,你們酒肆里的酒,酒色不錯,是哪個坊子里釀的?」
那小二道:「承蒙小哥誇獎,就間壁那個釀酒坊里。」
何秀又問:「那個?哪個?甲子街?」
那小二笑道:「聽口音,小哥是外地人罷,這忻州城就一條甲子街,甲子街上也就一個甲子酒坊,咱們忻州老百姓能喝到的酒,都是那個釀酒坊出的。」
小二哥說完,又感嘆道:「這兩年雖然戰亂多了些,但收成還算收成好,碰到天災厲害的年頭,就連吃都不飽,哪有餘糧釀酒。」
何秀道:「說的是。你們忻州城不知道有多少間酒肆?」
小二道:「乙丑街有三家,其他街上人不多,所以整個忻州城加起來也就十來家罷。」
何秀道:「你們這裡要從釀酒坊搬酒過來還算近,要是其他地方的酒肆來這裡取酒,豈不為難?還得搬著酒桶轉街過巷,既吃力,又不討好。」
小二哥嘆道:「說得沒錯啊,本店每過幾天都要酒坊中運酒,有一次我實在搬得太累,就將酒桶拿在地上滾過來。料想輕些也不會有事,可滾不了幾圈,就灑了一地……後來掌柜罰我……唉……半個月工錢……要是……」
小二嘮叨個沒完,何秀顯然是沒心思聽他說那些瑣事了,因為從他的話里就能表明酒肆和酒坊之間,沒有就近的過道。這下唯一的希望也已落空,三人自然是失望之極。
不過,當何秀聽到小二說起「要是」二字之後,忽然靈機一動,便借著醉意,說道:「小…小二,你說你被掌柜罰了半月工錢?我告訴你,叫,叫你們掌柜的來,我和他算算賬。」
小二忙道:「哎,哎,這可使不得。」
何秀笑道:「怕什麼……」
正說著,一個打扮得體的中年漢子走過來,沖小二沉聲說道:「阿三,你怎麼又偷懶?是不是罰你半月工錢罰得不夠啊。」
何秀見那漢子,便招手叫他過來。那漢子見客人招呼,忙打拱說道:「客官,是不是這小二伺候不周啊,小人回頭收拾他。」
「不不不不……掌柜,你來。」何秀裝成半醉,朝那漢子道:「掌柜的,你不會做生意。」
那漢道:「哦?還望指教。」
何秀道:「你看,你酒肆位於忻州城最熱鬧繁華的街,可為何我們一進門,還有靠窗的位子挑呢?我要是你呀,保證客人一進門,就連站的地都沒有。」
那漢大驚,由於這商人對於賺錢的門路,自然十足的感興趣,雖然他也知道這孩子不過是喝醉了瞎侃大山,但聽聽也吃不了虧。於是忙問道:「哦?小哥,你有什麼好主意?」
何秀又喝了一杯,然後把嘴巴湊到掌柜的耳邊,小聲說道:「其實,我們幾個今兒身上沒帶酒錢。」
那漢子一聽,臉色一變,似乎就要發作。
何秀卻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看啊,我雖然沒錢給你,但我有些法子讓你賺到這頓酒錢的千百倍之多,你若是肯請我喝這一頓酒,我就告訴你。」
那漢子雖然懷疑,但想想也就一頓酒錢的事,還不如聽聽再說。若是他沒有個道理,再收拾他不遲。於是又說:「好,若果真如此,我請你吃三天酒。」
他其實在心裡卻說道:「若是講不出個道理來,我就打得你們吐三天血。」
何秀頜首說道:「嗯,看你這氣度,的確像個做生意的人。我就姑且指點你一二罷。說起這做生意,生意生意,有生氣才有人氣,有人氣才有生意嘛。你這家鋪子空佔了個風水寶地,你卻沒將這個『生氣』二字打理周到。」
那漢見他語氣狂妄,便又問道:「要如何才會有生氣?」
何秀晃晃悠悠地說道:「其一,門庭。你這酒肆的門庭雖然寬大,卻沒有闊氣,所以適宜種點花花草草。」
那漢子道:「可是種花草之後,因為車、馬、人相互往來,莫說開花結果,就是生出嫩芽來,也不叫人踐踏壞了?不可不可……」
何秀悠悠吟道:「非也,非也,你種了花花草草之後,就以籬笆圍住,過路的人如果碰到前面有籬笆,只要不是頑固不化的腌臢人,他就不會直接踩過去,而是繞過去,他繞過去的時候呢,一般就會抬頭看一看。哎?這到底是個什麼門庭?還非得讓老子繞他一繞。得,他這仰頭一看,噢?原來是間酒肆。如果這時候,你放在外面兜攬客人的小二能機靈點,看到有人停步,就上去笑臉一招呼。這不,這路人不就進來了么?是不是?再說了,以後這開花結果,人家大老遠就能看到。人家多看了一眼,好奇之下,走近過來,一聞,這外面花香,裡面酒香……這進來的客人不是又多了么?是不是?」
那漢子一聽,抓了抓頭,似有受益地說道:「哎?對呀,有道理。小哥,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何秀又喝了一杯,哂笑道:「你沒想到的事還多著呢?」
那漢一聽,仔細打量了何秀一眼,雖然見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卻也不似是落魄之士,怎麼會沒有酒錢呢?但此刻他哪裡還只想著問他要酒錢,於是又問:「高,高,看不出來,客官年紀輕輕,竟然深有如此見地,佩服佩服。請問這其二呢?」
「哎!」何秀裝模作樣地抿了口酒,這回他是真有了些醉意:「這其二嘛,就是你這大堂;其三嘛,就是你這桌位;其四嘛,就是你這裝飾;其五嘛,就是你下面這穿堂的,跑腿的……罷了,罷了,說也說不盡,你這完全就是做生意的門外漢嘛。」說罷,他便假意要走。二女也只是笑一笑,配合著跟他起身。
那掌柜漢子哪裡肯放他走,忙將他拉住,說道:「客官且慢,哎,阿三,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客人上酒,你這夯人,看我不罰你半個月……」
何秀一聽,便又坐了下來,抖著手指指著大漢嘆息:「掌柜啊,我都跟你說人氣人氣了,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這小二一個月你發他多少工錢?」
大漢道:「二百文。」
何秀搖頭道:「掌柜,你說你這二百文錢,你還得罰他一半,他才懶得替你招呼客人呢不是?我跟你說,你若是這個月給他二百文,下個月給他二百二十文,別看多了這二十文,他就能多替你撈幾個客人。不信?這有錢的主可多了,一頓好酒吃下來,就是好幾百文錢。他小二要是真心給做事,你便須對他好一點,他也是人嘛,他也是人氣嘛。以後他有個什麼遠房親戚,鄰里喜酒什麼的,不就都替你拉過來了么?這一桌喜酒買下來,少說得夠他三個月的工錢吧,是不是?」
大漢沉吟了一會,說道:「是,是,想來也是這個理兒。」
何秀又道:「可若是你這個月發他二百文,下個月罰他一百文,他這一不高興,趁你不在,對著你的客人就是一通賴脾氣,他還上臉了他。這不,本來以後還會來的客人,一想起這窩囊氣,他還來么?一個人一天不來,倒無關緊要,要是一個月,一年,兩年不來,你這一百文又丟哪裡去了?」
大漢這才似有所悟,點頭說道:「不錯,不錯。足下果然非常人也,敢問還有何高見,請不吝賜教。」
何秀又抿了口酒,隨後又嗅了嗅,聞了聞。那漢便問他聞什麼,何秀答道:「酒氣……嗯,酒氣淡了點。」
「這個,這個……」掌柜說道:「足下是說我這裡酒氣不足?」
何秀奮然而起,說道:「掌柜,你看你,你還不明白么?你做什麼生意的?」
大漢道:「當然是做酒生意。」
何秀道:「做酒生意沒了酒氣怎麼行?你就算有了人氣,這人一多,酒氣就輕了,酒氣輕了,人不就又走了么?」
大漢唯唯點頭。何秀見他上鉤,便又偷偷在他耳邊說道:「你說你,你自己的酒氣不足,你就不會借酒氣?」
「怎麼……這酒氣還能借?」大漢搖頭不解:「懇請足下見教。」
何秀又輕聲說道:「掌柜,你間壁不就是釀酒坊么?」
大漢忙疊聲說道:「是是,可這……」
何秀仍然低聲說道:「不妨,我教你一著。你把你自家背後的門板鑿開一道門,釀酒坊的酒氣不就順著空門颳起一陣酒風飄過來了么?這大熱天的,客人在外面趕路,本來就是一身汗,但這一進門,面上是拔涼拔涼的清風,鼻里是幽香幽香的酒氣,那才叫一個舒暢。什麼汗味,異味,臭味都被這股酒風吹散了。到時候,掌柜你這生意可就……這就叫做人氣酒氣一齊足,這通風之後,就是氣,有氣就有人,有人就是客,有客就是財。」
那掌柜一聽,猛一拍大腿。隨後就親自給何秀斟酒,一面又說:「絕了,絕了,足下……來,來喝酒,喝酒。」
何秀又裝模作樣的小聲說道:「掌柜的,你最好也叫釀酒坊的那邊鑿一道門出來,你們彼此相通。否則的話,單方鑿門可是不吉利的,犯了白虎太歲,這叫禍不單行,因此你莫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不過如果對面也開了一道門,這樣就是雙龍取水,雙福臨門。大夥做生意也好,走江湖也罷,都圖個吉利嘛不是?再說了,這大夏天悶熱無比,多開了那邊釀酒坊那道門風勁才足,酒氣才滿。而且,這雙門對稱,也是叫做門當戶對,人家是釀酒坊,能供整個忻州的酒,你不過是他一家酒肆,低下一等。但如果與他釀酒坊這一對門,掌柜你的身家不也就上來了么?還有啊,你看,你每天都要差小二繞大老遠的路去隔壁取酒,那多費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酒不能漏,要藏,所謂『藏得久,才好酒』。你怎麼能把自家的酒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搬來搬去呢?這樣酒色也不醇,既費神又費力,還惹得小二牢騷滿腹。要是有這麼一道門,搬酒不就快了么……」
何俊傑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最後又說道:「知道我方才為何小聲對你說么?這都是做生意的門道,這門道可不能隨便亂傳,這可都是我家祖上累積下來的行商之法,傳男還不傳女,就連我老媽子都不敢讓她識得……是…哎?我怎麼和你這個生人說這麼多呢,罷罷罷,不說了,我可真是我……我是喝高了還是怎麼,我胡說些什麼呀我。真是,見鬼了我。」
那掌柜見他翻悔,但是話又聽了,便忙道:「兄弟放心,我絕不胡亂聲張,為了報答你的大恩,日後儘管來小店飲酒,皆由在下做東,如何?」
何秀一聽,嘆氣道:「唉,可憐啊,可憐我長安萬貫商幫的堂堂大少當家,竟然落得今日這個地步……唉!!」他又是沉吟,又是嘆惋,顯得好不凄涼。
那掌柜一聽這個名號,雖然沒聽過,但是『萬貫』二字何其了得,只把他當做了落難的大少當家。因此,聽他這番話后,心中頓時竊笑不已。
何秀負手說道:「罷了,既然說都說了。掌柜的,日後我失意時,便時常到你這裡來喝杯酒,只望你不要趕我才是。」
漢子道:「怎敢,怎敢,還望少當家日後多多點撥。」
何秀點頭說道:「那在下先行告辭。看來的確是喝多了幾杯……改日再來拜訪。」
回到住所后,任紅昌和殷君都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
任紅昌笑罵道:「你這個鬼機靈,我都被你哄得眼淚都出來了。看來這唱戲,我和殷君都不是你對手。」
殷君笑道:「俊傑,你不做商人十足的可惜了。姐賭你不是呂不韋就是鄧通,再怎麼不濟,也真能成為那什麼『萬貫商幫』的東家。」
何秀聽到這些帶刺的話,又是垂頭,又是嘆息:「你們就使勁取笑我吧,我這不都是逼不得已……不過,假若他真能打通一道門,那我們的計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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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啊,一時沒看,文中有和諧字母,害我沒傳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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