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倉亭之戰為何十面埋伏?
本文以演義為據。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底,官渡之戰曹操大敗袁紹。公元201年4月,兩軍再遇倉亭,首次會戰不分勝負。操與諸將商議破紹之策。程昱獻十面埋伏之計,勸操退軍於河上,伏兵十隊,誘紹追至河上,「我軍無退路,必將死戰,可勝紹矣。」操然其計。軍分十隊,由十員主力大將率領(曹操的大將真多),次日,十隊先進,埋伏左右,預備次第截殺。中軍許褚為先鋒,至半夜,操令許褚引兵前進,偽作劫寨之勢。袁紹五寨人馬,一齊俱起。許褚回軍便走。袁紹引軍趕來,喊聲不絕;比及天明,趕至河上。曹軍無去路,操大呼曰:「前無去路,諸軍何不死戰?」眾軍回身奮力向前。許褚飛馬當先,力斬十數將,袁軍大亂,遂致崩潰。敗退路上,曹軍連續追擊,十隊埋伏,五次截殺,終使袁紹軍馬死亡殆盡。曹軍完勝!
曹操為何軍分為十,五次截殺,而不合十為一,一次聚殲?
首先,袁紹聚四州之兵,得二三十萬。曹操官渡之戰時只能合軍七萬,張合、高覽所部及後來增添的軍馬也不會太多。所以,曹軍兵力上不佔優勢。
然而,軍隊數量上是否佔有優勢並不是會戰時決定勝負的關鍵,關鍵是雙方軍隊的鬥志,項羽的巨鹿大戰就是最好的明證。袁軍官渡之戰大敗后,兩軍再遇倉亭,首次會戰不分勝負,袁軍又是哪裡來的鬥志呢?令曹操十分沮喪的是袁軍的鬥志卻是曹操自己送給人家的。
軍隊的鬥志無非源於兩點,必勝或必死。袁軍自官渡大敗之後已無必勝之志,倉亭首戰的鬥志源於必死。袁軍的必死之志又源於官渡大敗。官渡最後一戰時,曹操軍分八隊,直衝紹營。袁軍俱無鬥志,四散奔走,遂大潰。潰敗之速,以至於令袁紹披甲不迭,單衣幅巾上馬(此時,正是北方的嚴冬季節,袁紹的病恐怕也是凍出來的)。所殺八萬餘人,血流盈溝,溺水死者不計其數。書中雖未明文殺降,七萬殺死八萬,這八萬人自然不是戰死的(當然,史書上明載曹操坑殺八萬降卒)。有此先例不遠,戰場上袁軍再也不會選擇投降了。倉亭首戰,雙方出動的都是大軍,混戰中若一方敗退,勢難逃生,只有戰成勢均之後,雙方才能各自鳴金收軍。
官渡首戰,曹軍大敗,為何曹軍損失不大?原因可能有三點,第一,袁軍的騎兵已基本追隨顏良、文丑於地下;第二,曹軍不是敗於混戰,而是敗於弓箭,有一定的逃生距離;第三,曹軍精銳,身強體壯跑得快。
倉亭首戰袁軍因必死而不敢先敗,為什麼追擊到河上卻敗退了?
孫子曰:「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這段話的根本內涵是「不要把敵人的士兵逼到絕境,他們會拚命的,求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要讓敵人的士兵看到不用拚命也能生的希望。」曹操把本不佔優勢的兵力一分為十一,河上的曹軍和五寨俱起的袁軍相比,數量上已處於絕對劣勢,然而這正是導致敗退的關鍵之一。袁軍人馬分扎五寨,雖說「一齊俱起」,必有先後快慢之分,袁軍不是精銳,素質不齊,數十里追擊,必然是「勁者先,疲者后」,天明時分,趕到河上與曹軍接戰的袁軍數量上未必佔有多少優勢。曹軍本就精銳,留在河上的必定又是精銳中的精銳,此時人人抱必死之志,其兇悍必不亞於巨鹿大戰時的項羽。追擊在最前面的袁軍,眼見曹軍數量不多,卻兇悍異常,擋者難生;後面有自己的大軍,避者可活。袁軍自官渡大敗后,已無必勝之念,此時敗退又無必死之虞,戰必死,逃或可生,追擊在最前面的袁軍選擇了生,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下了!
我們來放一段模擬電影,鏡頭位於河堤的前上方,遠處遍野的袁軍奔來,鏡頭下視,滿是奔逃的曹軍士兵正蜂擁上堤,突然,所有湧上河堤的士兵都站住不動了,一切變得死一樣的沉寂,鏡頭拉近,士兵惶惑的目光。鏡頭后搖180度,奔騰的河水,晨霧中顯得遙遠的對岸,鏡頭下視,河灘上,排列整齊的曹軍立於晨風之中,巋然不動,騎馬站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曹操,曹操拔劍出鞘,大呼曰:「前無去路,諸軍何不死戰?」縱馬上堤,背後曹軍如潮湧岸。鏡頭回視,堤上曹軍轉身,望向漫野的袁軍,鏡頭拉近,曹軍士兵面現猶豫之色,突然,一聲戰馬嘶鳴,吸引了所有士兵的目光,一匹戰馬前蹄騰空直立,馬上一將刀閃寒光,正是所向無前的猛將許褚,飛馬下堤沖向漫野的袁軍。突然,堤上的曹軍爆發出一聲震天的吶喊,刀槍齊舉,勢若山崩,如潰堤之水,奔騰而下。兩股大潮漸近,轟然相撞。近鏡頭,許褚大刀翻飛,袁將紛紛落馬,擋者披靡,曹軍士兵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袁軍士兵面呈驚恐之色,轉身奔逃。袁紹提劍立於馬上,聲嘶力竭地喝阻著敗軍,無奈敗兵如潮,竟被裹挾而退。
曹軍既然能於河上擊敗袁軍,為什麼不集十面埋伏為一路,一鼓聚殲袁軍?當真如此,則是示袁軍以必死,袁軍勢雖敗而力未衰,兩軍若生死相搏,勝負其實難料;曹軍即使獲勝,自家損失也必定十分慘重。最大的可能是,曹軍付出慘重代價,袁軍大部突圍。曹軍十面埋伏,各路埋伏人馬無多,每次截殺可以示之以逃者可生,背後大軍追殺,示之以戰者必死,逐次消滅袁軍於毫無戰心的狀態之中,令袁軍先敗於勢。其次,曹軍逐次埋伏可以接力;袁軍一路奔逃,不得喘息,再敗於力。
曹操、程昱能於倉亭首戰之中看到袁軍的戰力之源,並找到最佳破解之策,不愧為兵家智者。其實,整個倉亭之戰,資治通鑒只有寥寥數語:「夏,四月,操揚兵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全部戰役過程,都是羅貫中自己設計出來的。所以,倉亭之戰我們佩服曹操、程昱的軍事才能時,更應該看到羅貫中不但是文學大師,更是一個軍事家。後世如努爾哈赤、太平天國等常以《三國演義》為師而行兵,並屢獲勝果,亦可見羅貫中的軍事功力。
曹軍將士如此驍勇善戰,官渡、倉亭兩次大戰,袁軍主力損失殆盡,且袁紹不久病亡,內部紛爭,平定河北本應勢如破竹,奈何更經六年,方才徹底平定河北?蓋由官渡坑降之舉,真是成也官渡,敗也官渡(「敗」字用的不甚恰當)。東漢末年,歷經黃巾之亂,軍閥混戰,人口凋敝,空前絕後。曹操坑殺八萬降卒,使得河北家家有喪親之痛,戶戶有失子之恨,人人切齒,民心大失,士從民願,操曰:「河北義士,何其如此之多也!」曹操不省,河北義士之多,其本人的殘暴居功至偉(由此可見,劉備收川的「中策」實為上策)。官渡之戰,曹操之所以能取得勝利的深層次原因本在於袁紹重斂於民、窮兵黷武,民心不順。曹操若能放回八萬降卒,袁紹雖得士卒之眾,卻難得士卒之用,軍無戰心則敗,國失民心則亡,其理千古不易。若果能如此,平定河北只在翻掌之間!唐太宗李世民評價曹操時說:「臨危制變,料敵設奇,一將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曹操不敢放回八萬降卒,實由器度不足。
由曹操詩詞《蒿里行》:「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我們可以看出,歷史上曹操本有愛民之意,為什麼會有徐州屠戮百姓、官渡坑殺降卒的行為?其實,若以常人之情看待曹操,也許能理解為什麼會有徐州屠戮百姓的行為。(近代一偉人,生於中華水深火熱之時,闖蕩於百姓離亂之秋,制衡國家於百廢之際,留下詩詞無數,然竟無一詞半句念及百姓之難,蒼生之苦,嗚呼!不如古人之遠矣!)
曹嵩、曹操父子情深非尋常可比,曹操少時任俠放蕩,其父寵之;年二十,為洛陽北部尉,初到任,即棒責中常侍蹇碩之叔,若無曹嵩庇護,縱有十個曹操怕也沒命了(曹嵩官至太尉,位列三公,國家總理級);行刺董卓,歸鄉舉義,實同叛逆,禍可滅族,然操父嵩,以朝廷前高官之身,一沒大義滅親,二沒劃清界限,三無半句埋怨之詞,竟傾家相助,縱觀古今,為父者實無第二人!(想岳飛被捕之後,為一己之虛名,竟親筆誘殺親兒及女婿,同為人父,天差地別!難怪,岳飛死後,其部下及同僚竟無一人為其鳴不平者,其自私之極,人皆齒冷!後世統治者愛其愚忠,大書特書,另當別論。)以此之情,操父慘死徐州,曹操悲怒至極,極而致昏,昏而致暴,終致徐州大屠殺,所過殘滅,雞犬不存。曹操部下知此父子之情,是故無人敢諫,諫者必死,於事無補。曹操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後世也許能夠理解他的殘暴,作為一個政治家,立志天下的人,無論什麼原因,如此殘暴,愚蠢之極,不可原諒。
曹操先有徐州之屠,後有官渡之坑,東不能容呂布效「鷹虎」之力,西迫涼州諸將之叛,其器度比之漢高,遠矣。至此,曹操雖然神武,其器度若此,終其一生,不能一統天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