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初見情濃
當林寶兒急於下載愛情時,定會被網路的另一方婉轉拒絕。當對方動了相見的念頭,也會被林寶兒冷靜阻止,當愛情書寫在六個月的交談記錄上,或許都在期待它能成為美麗的詩篇。林寶兒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長大了,也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她逐漸變的不介意這絢爛究竟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即使是苦澀的果實她也寧可自己品嘗。她的鎮定與決絕讓自己著實嚇了一跳。只要能擺脫這種沒有肩膀可以依靠的日子,什麼後果她都願意承受,哪怕只有短暫的一夜,卻能體會久違的溫暖。林寶兒在22歲的年齡便學著為自己的感情負責了。
對於每日網上的纏綿,林寶兒心生厭倦。跟他聊了幾句,就說了晚安。匆匆下線,獨自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坐在路邊的石條上,她的手機響了:「晝,你怎麼了?」「心情差,沒情緒吧。」林寶兒真的很低落,這種夢想和現實的差距日日折磨她。
「不要我陪你嗎?」他小心的問。
「每日在網上陪我的是夜,而那個終日讓你牽挂的是晝。我很累,就這樣結束吧。」林寶兒的口氣冷淡而哀傷,他卻聽的出她內心的焦灼。
「我一直怕傷害你,還是傷害到你。」他自責。
「沒事了,是我的情緒出問題了。」林寶兒為自己的失態抱歉,掛斷了電話。
五分鐘后電話鈴聲再次想起,林寶兒以為是父親。接通后聽到還是那個讓她日日牽挂的聲音,焦急的問:「晝,你在哪裡,我很擔心你,我現在馬上過去。」
「太晚了,不必打擾你了,還有你的家人。」即使沒有問過,感覺的到這個成熟的男子一定已經成家立業。
「沒關係,我們是朋友,等我。我把車停在你家那裡主幹道邊上。我開車出來,得叫物業開門,要稍慢一點。15分鐘吧。你到路邊。」他沒等林寶兒拒絕就收了線。
原來他們之間,只有15分鐘的距離。原來她不能掌控的只是15分鐘的距離,而一切大概都只能由上天來安排吧。
在那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林寶兒等待著下載虛擬的愛情。她一身如夜色一樣的黑衣黑褲,款式簡潔,沒有一點裝飾,未施粉黛,只放下張揚在身後飄舞的柔軟長發。緩緩往路邊行走,零星的路人還是會側目這深夜獨行的女子。她走的很慢,怕他會突然改變主意說不來了。當她走到路口超市門前時,看到只有一輛黑色凌志轎車停在那裡。「總不會是這輛車吧」,林寶兒暗想。
當車門打開,那個同樣一身黑衣的男子從車上下來時,四目相對,林寶兒怔在哪裡。天哪,會這樣嗎?田暮,她多年前一直認為是登徒子,敬而遠之的田暮。瞬間當年他調侃肥胖的她可以做哥們的情景,以及那次相遇在DISCO的直白勾引都飛快的在腦海里閃過。世界當真這麼小,她傾心戀著的竟是這個可惡的男人。
「上車吧。」田暮禮貌的替林寶兒開了門,喚她回到平靜的常態。即來之則安之吧。無奈的發覺相見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所有見面時瑰麗的幻想都在瞬間破滅。坐上他的車林寶兒不由的有一絲戒備和不安,只把頭轉向自己這邊的窗外,不看他,試圖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田暮始終沉默的開著車。「也許我們真的不該見面。」林寶兒半天憋出這樣一句話。
「其實決定出來我已經後悔了,既然來了,我只想遠遠看你一眼就走。」他把目光轉向林寶兒,分明看清他眼中沒有惡狼的光芒,他接著說:「看到是你,我才下的車。」
林寶兒抿著嘴,沒說話,把下巴抬高,街燈照亮她光潔清淡的臉。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五關的哪個部位?」田暮看了她一眼,笑問。
「眼睛吧,很多人這麼說。」林寶兒有點局促,把臉別向一邊。
「嘴,小而豐滿,尤其總能講出很多我喜歡聽的故事。」他的讚美聽起來好象很色情,也可能是她對他過敏。
「去哪兒,夜宵,跳舞,喝茶?」他提供幾個選擇。
「這就是你全部的生活?」林寶兒不屑的問,分明鄙視他燈紅酒綠夜夜笙歌,「可能你階級太大吧。我怕吵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會兒。」她本來就反感應酬場面,不工作時只嚮往寧靜安逸。
「帶你去個地方。」他說著一踩油門,把車象偏僻的市郊駛去。
車在夜色中急馳,網戀半載初次下載來的田暮忽然問:「不害怕嗎?」
怎麼會一點不怕,可林寶兒還是選擇調侃。「劫錢你用嗎?你也不象倒賣人體器官的職業屠夫。」她的解釋惹的他一聲低笑。「我一笑不能傾城再笑不能傾國,劫色省了吧。」忽然想起多年前吊在他手臂上的那個美麗「花瓶」。也許正是他過早成功,又有個非太太也非女朋友的養眼女子陪伴,林寶兒才斷定他好色吧。發覺自己從前的幼稚,憑感官判斷人品也許並不客觀。但他目前依舊無法肯定,哪個才是真的田暮。這樣想想,不覺輕鬆許多。田暮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可怕的腦袋又在亂想了。放心我不是壞人。」
「好象壞人都這麼說。」林寶兒淺笑,顯示此刻的輕鬆。
田暮把車停在郊外的小山上,這裡被某部隊開發成一個練車場,所以車開上來很容易。林寶兒第一次在高處俯瞰生長的地方,絢爛燈海若繁星閃爍的銀河。她徑自下了車,佇立在山巔,心情忽然舒暢很多,依舊沒有放聲大喊的勇氣,可她畢竟有了想喊的衝動。他在暗處靠著車,逆光看不清他的臉。晚風清揚的發香浮動的空氣中,燈光把林寶兒嬌好的臉龐渲染的更加明亮,夜色使張揚的曲線分外妖嬈。他無言,良久注視眼前這正在深夜怒放的花朵。
林寶兒轉頭看他時,笑容靈動甜美,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樣的約會天堂的。望見田暮深邃多情的眼睛,驚覺自己可能太過得意忘形了。低眉收斂,他已在她身後,把灰色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雙手扶住她柔軟的雙肩。田暮特有的男士香水味刺激著林寶兒。她當時還不知道範思哲是什麼,只知道他是她回到家鄉后發現的個別用香水的男子。忽然想起那個用阿瑪尼的香港男子,還有紅牆之下陳臣身上清淡的巴寶麗。物是人非事事休,原來過往的人只是被她小心收藏,只要環境合適就會再次浮現在記憶中。
耳畔感受田暮溫熱而細膩的鼻息:「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話讓林寶兒感覺很貼心。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急於得到安全感,她依賴的把身子往他懷裡靠靠。他沒躲開就這樣抱著:「你很美,自己卻不知道。拉住我的手。」他憑藉林寶兒給的小小力量,俯身在崖邊牽來一從野花,「送給你。」
林寶兒為之動容,輕輕道謝,嬌羞接過花,迷醉在他帶來的愛情中。
田暮擁著她的肩頭上車,一路無言,林寶兒只顧偷看他稜角分明的臉。他送她回到樓下,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乖乖睡覺。」表情好象在哄他的女兒。
過分晚歸惹得父親大發雷霆。林寶兒低著頭,表情淡漠,恭敬承受。心中暗想可能是女大不中留吧,為了今夜情濃挨罵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