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非常友誼
林寶兒依舊很難見到生活中的田暮,如他所說他太忙,忙公司的事情,忙新店開張,忙尋找投資項目,忙聯絡合作夥伴,忙應酬地方官僚。只有在網上,傾訴著彼此的愛慕,並且只是「愛慕」而已。他沒有當林寶兒是他的情人,他當他們僅有的兩次親密,都是她對他無私的「安慰」。林寶兒無奈覺得自己真偉大。總之,他們的距離比朋友近比情人遠。只是每當下線時添暮都會留下「夜輕吻了晝一下」的表情語言。
或許林寶兒天生隱忍淡漠,她很少打擾他,從不主動給他電話。最多在必要時發一條簡訊「現在方便嗎?」田暮每次都回過電話笑言,「對於你,我什麼時候都方便。」
最近,林寶兒又結識了一位很不錯網友「中庸」。田暮不在時,她可以和他聊很久。當田暮上線時,林寶兒會坦白告訴中庸「我有朋友」。幾次之後,這位仁兄很好奇的問:「能讓你這麼專註,執著的男人是誰?」她說:「夜」。
兩分鐘后收到田暮的電話。「寶兒,中庸是我朋友,他人很不錯。好好和他聊吧。」林寶兒猜想剛才定是中庸兄給他打過電話。在中庸的描述中從新認識田暮。他把田暮的優點歸結為:俊郎,乾淨,上進,聰明,年輕有為。大概可以算缺點的是:陰險,狡詐,勢利,好勝,控制欲佔有慾強,總之是個天生的商人。很奇怪,沒有一句對情感或私生活的評論。林寶兒問的很冒昧:「個人問題呢?」對方回答:「你是說女人?我可告訴你他很好色的。女人緣也很好。」林寶兒著實有點失望。田暮果然如她若干年前的印象,有一種自己被狼吃掉的悲哀。可對於已經成為事實的東西,誰又能更改呢?或許這就是夙命。
午飯時間,接到中庸的電話,他很閑,想聊聊,林寶兒安排好自己小店的服務員,去了網吧,不曉得中庸為什麼總提起她不願想起的「夜」。他倆是好友,她又算什麼!離線時,中庸很小心的邀請她共進午餐。
五分鐘后這位仁兄被快遞到林寶兒的面前。很質樸但不醜,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他們去了一個比較特別的餐吧,在日式小包間落座。中庸撥了個電話,聽的出電話那邊正是忙的焦頭爛額的田暮。據說是在忙著應酬領導,陪喝呢!不理他了,與搞實用藝術的中庸可以聊文學,藝術流派等內容,授意非淺。田暮對此屬於先天白痴。他說過他是俗人,唯一的愛好就是掙錢。
午餐在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中庸嗡嗡作響的電話鈴。最後是田暮特有的嗓音。他應聲進了門,微醺的他,又要了幾瓶啤酒。酒後的他,深色T恤下散發著一種流蕩的庸懶。很沒規矩的斜靠在兩個靠枕上半依塌塌米,安靜的傾聽林寶兒與中庸的話題,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嘴角掛著一抹上揚的弧線。
不久,中庸被一通電話傳票而去。田暮懶懶的拿著酒杯,話不多,讓林寶兒有點不自在。
「怎麼想起和健一起吃飯的?」空中蕩漾著他柔和的嗓音,「他約你的?」
林寶兒照實回答他的問話。
「他喜歡上你了?」田暮調侃的語調,彷彿在說外人。
「開什麼玩笑,他是你朋友。」
「健對女人向來來者不拒的。他沒結婚,考慮一下嫁給他吧!」他陰揚怪氣的話不象是在建議我找個歸宿,反到象在她面前對中庸放暗箭。人性之弱點吧。對了,照中庸的話——「陰險」!
偷看他被他的目光逮個正著。他淺笑的臉很甜膩卻不失幽雅。我低下頭。「怎麼不敢看我,我發覺你一見我就緊張。」他喝了口酒玩味十足。
「沒有吧。」林寶兒慌忙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桌子上。田暮懶散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林寶兒,她承認她沒有正視他的本事。「日式房間」他只說了這四個字,伸個懶腰幾乎躺在塌塌米上,「知道我在想什麼?」
「恩。」聽到她的回答,他眉毛一揚,示意林寶兒講出來。
「這該是個溫泉,邊上有喝清酒的竹台。」林寶兒指點著空間比畫。
「呵呵。」田暮笑出聲來,熟落的輕輕在她背上給了一拳,彷彿他們是哥們。
「跟你面對面聊天不如在網上感覺好,知我如你,我們太象,挺可怕的。」他看了看腕上閃亮的有點誇張的鑽表接著說:「店裡有點事情,我得過去。沒時間送你,打車回去,行嗎?」
林寶兒很體諒的點點頭。坐上他替她攔的計程車,田暮從手包里取出100元塞進她手裡。她抬眼看他,他卻先開口:「拿著吧,我沒零錢。」出租駛出后,林寶兒不由自主的回頭,他的車逐漸消失在相反方向的路的盡頭。
田暮忙著拓展市場,很久不上網了,聯絡主要靠電話,這便是網戀的最後結局吧。在街上林寶兒常會四下張望,冀望某日的偶遇,可那童話般的浪漫偏不屬於她。
與中庸約好在街邊吃大排擋。田暮從不來這裡,他的胃比較爛,吃不了這種東西。中庸大嚼著羊肉串,和田暮通了電話。今天竟然是田暮的生日也是店慶,他和員工正一起慶祝,他太太也從珠海過來了。公司聚會可能會到很晚,他推辭不來了。
不知為什麼,林寶兒先是失落,後來有一種預感,他一定會出現。
事實在不久后證明了她的預感。田暮沒開車,很輕鬆的打扮。小V領的暗橫條灰色套頭衫,同色的休閑短褲。坐下來時,看的出他情緒很好。頸間一條粗的有點誇張的金鏈,在領口露出冰山一角。他的打扮在小城是前衛的,很惹眼。「和老婆請了假,今天生日,可以夜不歸宿。」他講話時看著中庸,彷彿忽略林寶兒的存在。他們談事情,她只是無聊的坐在一旁。午夜時分,中庸離去時不忘自嘲:「今天不是咱生日,得趕緊回家了,女朋友還等我呢。」
「走走?」田暮夜色般的眼睛撒旦一般誘惑著她。「哪?」
「有鬼的地方。」他嬉笑著恐嚇她。
「我不怕鬼,怕你。」她糗他。
暗夜裡的公園挺恐怖的,這個時間一個人都沒有了。他緩緩走過來抱怨:「我喜歡安靜的地方,可你們女人大多不喜歡。」
「你不會是又在說我不是女人吧。」林寶兒怕了他,多年前就被他當成哥們。
「我情願你不是女人,我不喜歡女人。你要是個男孩子,我們會形影不離,一定是好兄弟,我去哪兒都會帶著你。」他的話里有惋惜,若是外人聽到一定疑心他有斷袖之癖。她笑的眯起眼睛,心裡卻不喜歡他這樣說。
消瘦而有力的雙臂猛然抱緊林寶兒,吻上她的唇。她的心裡忽然出現一個影子——他的妻子。她推開他:「很晚了,回去吧。」崩出這樣一句話,大殺風景。
「只想抱抱你,沒別的。」田暮的手緩緩放開,「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這樣不好。我說過我會犯罪的,我不需要情人,理解我,行嗎?」他點了支煙,彷彿每字每句都是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林寶兒無言,獨自離去,陪伴她的只有寥落的幾顆星星。離別來的這麼快,只是沒想到這樣慘淡。
從此林寶兒很少上網。縱使「夜」再出現,也是物是人非。周遭一切變的很突兀,一如創世前的寧靜。在冬去春來時醞釀的甜蜜,到了夏伏時節,卻成了頹然獨飲的苦酒。不可放縱那情根肆意的生長,壓抑,必須壓抑。他的離去有什麼不對!他要負責於他的妻兒,而她不過是網際網路上的一場風花雪月罷了。走吧,走吧,她只想一個人坐看雲起,看落花,數流年。
深夜的手機鈴聲格外刺耳,從包包里取出電話。一個陌生號碼,可能是錯了吧。林寶兒不打算接,那時電話費很貴。對方掛斷,又打進來,連續幾次,才接了起來。
「在哪兒?」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長出一口氣。好熟悉的聲音,幾番夢回縈繞耳畔。
「家。」發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鼻子發酸,心中一半是悲一半是喜。曾經以為田暮將成為她永久的回憶。
「問問你好嗎?」他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
「挺好的。」她不言委屈說:「沒想到你還能想起我,很欣慰。」聽了她的話他該滿意了吧?一切後果她可以獨自承擔。良久,他們都沒再講話,也沒有掛斷電話。
「可我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想你,非常非常想。」田暮幹嘛和她說這些,幹嘛要再次攪亂她日益平靜的心湖。「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淚水倔強的不肯落下。
「只你難過,我就不是嗎?你以為痛苦都被你一個人承擔了嗎?」他暴躁的怨她。
「好了,別說了,行嗎?」林寶兒歇斯底里的低吼。
「不想傷害你,還是傷了你,根本就是個錯誤。」他煽情的字句,繼續扼殺她的理智,「出來,求你,看看我,好嗎?」聽的出田暮很激動,透出一份無助。
「不,很晚了。」林寶兒極力剋制自己想見他的衝動。
「求你了。」他一反常態的哀求。讓她懷疑出了什麼事情。
林寶兒出了家門便開始後悔,所有的努力歸零,還是那樣在乎他。奔向他的車,如一隻撲火的飛蛾。
「你喝過酒。」她看到他皺的很用力的眉頭。
「我沒應酬時不喝酒。」田暮表情扭曲。
「我以為你醉了才——」
「我沒有。」他粗暴的打斷她的話。第一次發現田暮竟然如此暴虐。「去哪兒?」他彷彿問他自己。沒等她回答,一踩油門在公路上狂奔。
「慢點兒,怎麼了?」林寶兒還是問了。田暮沒理會,把她帶到他公園附近的房子。幾乎是被他拉扯著上了樓,進了門。
坐在沙發上,他開始發牢騷:「我有很多事情不順利,起初事業,後來家庭。從前為了債務我差點跳樓。可是和母親離異的父親不幫我。我父親有這個能力,卻說,找個高點的樓再跳。現在更糟糕,老婆孩子在廣東,一催我回家我就煩。看見她我就想死,她說要來和我一起住。」他神情緊張,眼睛通紅。
「那是你家,她和你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娶她只為了孩子。哎,不說了。」他長嘆一口氣「沒什麼開心事,說說你,最近在做什麼?」他把話題推給林寶兒。她能做什麼,她已經被他殺死一半了。淚水欲忍不住,順著略顯蒼白的雙頰滑落,漸漸變的冰冷,壓抑的痛苦從眼底宣洩出來,此時哭是一種幸福。
「為什麼闖入我的生活,明知要離去,卻肆意闖近來,再逃走?」田暮濕潤的眼鎖住林寶兒飄忽的目光。
「不要哭。」她怎麼還有時間安慰他?
精瘦的手攬過她抽泣的身體,她的頭貼在他嶙峋的肩頭。那消瘦而挺括的臂膀如此安全。林寶兒深知這不是她的領地,且讓她多點貪婪,不想失去他的翼護。他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冰涼徹骨。她抬頭看他,柔聲說:「不要哭,乖」,用手指去擦拭他的淚,換來他動情的深吻。
男女間最平凡的事再次發生。結束后,他不曾從她的體內離開,她感覺的到他身體里依舊有飽滿的**急待釋放。卻細吻她的唇低語:「就到這裡,別當我只為了**之歡。」
「你會很快離開我嗎?」林寶兒目含秋水。
「不會。」田暮不加思索的否定。「我想你陪在我身邊,對你卻負不起責任!」
「不必談責任,沒有感情,責任毫無用處。我無心拆散你的家庭,能一起走多遠,就走多遠吧。」開始時就能預料這悲情故事的結局,林寶兒滿心哀怨。
「委屈你了。」田暮擁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