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阮碧青站在桌邊,看他淡定地站起來,腳步緩慢地往正廳走去,阮碧青跟在他身後走著。等到了正廳,裡面早有人在等著了,孟王、良妾徐夫人、孟耀書都在,孟家其他房的人也在。見到他們進來,孟王立刻讓人擺好椅子,吩咐孟遙平坐下,「你趕緊坐下,別累著了。」徐夫人也一臉擔心地附和道:「是啊。」
孟遙平也沒有推辭,他微笑地坐在了孟王的身邊。阮碧青一個人站在那,忽然有一種羊入虎口的錯覺,她兩眼盯著繡花鞋,眼睛沒有亂瞄,如一個典範的大家閨秀。
本來認親也該由孟遙平領著,可孟遙平因身子的關係,早已落坐,這事情便交給了孟遙平院子里的一位林嬤嬤,由林嬤嬤領著阮碧青給孟王敬茶。
阮碧青跪在青蒲團上,給孟王磕了頭,孟王給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阮碧青則是送上了親手做的鞋襪,孟王滿意地接過,而因為孟王妃已故,孟王替孟王妃給了一對金手鐲,阮碧青恭敬地接過。
接著是徐夫人,因為徐夫人是妾侍,阮碧青只行了半禮,送上了綉帕,徐夫人的禮沒有越過孟王替孟王妃給的金手鐲,送了一對小巧的金耳環。
在林嬤嬤的指點下,阮碧青將孟王府的親戚認了一遍,若是長輩,阮碧青收了紅包,送上自己編織的絡子,若是小輩,她則是送小禮物。
孟王的話並不多,在最後說了一句話:「好好照顧世子。」
阮碧青恭敬地回道:「是。」
孟遙平不喜跟別人一同用膳,於是阮碧青跟著孟遙平一同回去用午膳,孟耀書送他們出了正廳。
「碧青……」孟耀書立刻改口,「大嫂,你初來乍到,想必還有很多不懂,可以問問大哥,相信大哥一定會告
訴你。」
阮碧青微微頷首,並不多話,刻意要跟孟耀書拉開距離。
孟耀書見阮碧青沒說話,聲音更加的溫柔,「大嫂,王府里並沒有什麼大規矩,若是有事為難,大可以尋我。」
她找誰也不會找孟耀書,但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有勞了。」
「咳咳!」孟遙平咳了幾聲。
孟耀書連忙說:「大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孟遙平笑了笑,黑眸望了阮碧青一眼,阮碧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一眼竟看明白了。她抿了一下唇,上前扶住孟遙平的手肘,兩人相依離去。
身後的孟耀書的眼睛落在兩人身上,原本溫和的眼摻雜了一抹黯淡。孟耀書之前想找阮碧青出來談一談,為何最後要嫁給他大哥,但阮碧青並沒有出來,那時他便明白,他們再也沒有任何可能了。
【第四章】
阮碧青跟孟遙平回到了齊心閣之後,陳嬤嬤上來問道:「世子,可要擺膳?」
「等一等。」孟遙平道。
陳嬤嬤便安靜地退到了屋外。
孟遙平看了一眼阮碧青,「坐下。」
阮碧青彆扭地在他的不遠處坐下,眼睛盯著手上的玉鐲子看,就是不看他一眼。
「你要記住你的身分,世子妃。」孟遙平輕輕地提醒。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分,世子不用擔心。」她冷著嗓子說,她對孟耀書早沒有什麼喜歡了,他這樣提醒她,反而好笑。
「嗯。」孟遙平忽而一笑,一反方才的嚴肅,「我的心情很好。」阮碧青不想理他,直起腰便想走,可他下一句話讓她僵在原處動不了。「看你都不理他,我很開心。」孟遙平的眼裡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阮碧青愣在那,她不知道原來孟遙平這般的幼稚,她不理孟耀書,他有什麼好開心的?可她也不想了解孟遙平的心思。她涼薄地說:「哦。」
幼稚的世子。阮碧青不打算理孟遙平,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咳嗽聲,她忍不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
色慘白,到底還是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無礙。」孟遙平揮揮手。
見他的模樣似是已經習慣了一般,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於心不忍,何必跟一個生病的人一般見識呢?
一杯溫熱的茶遞到孟遙平的面前,他捂著唇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複雜,令她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些。他如玉的手接過她的茶水,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冰涼,現在的天氣這般炎熱,他的身子如冰一般的涼。孟遙平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世子妃,你對我真好。」
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令她渾身不自在。她轉過身往裡屋走,丟了一句話給他,「不過是一杯茶。」
身後傳來他輕快的笑聲。阮碧青惱羞成怒地蹙眉,總覺得自己被他取笑了,這個人的心腸實在是壞透了。正這麼想著,身後傳來一陣哐當的聲音,阮碧青轉身一看,嚇了一跳。
茶盞被摔壞了,不遠處,孟遙平半倒在地上。她趕緊跑了過去,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要喊人,他伸手止
住她,沙啞地說:「不用叫人。」
「你……」
「只是累了,不需要讓別人知道,扶我去榻上躺著。」孟遙平聲音沉沉地說。
阮碧青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可她依言扶著他上榻。他的身子有些沉,她扶著他有些吃力,手卻緊緊地抓著他,深怕她自己一個不小心摔了他。在她眼中,孟遙平此刻脆弱地如白瓷一般,美麗、易碎。她辛苦地將他扶到了床榻上,她喘氣地問:「你還好吧?」
孟遙平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扇動著,中氣不足地說:「休息一會便好。」
前一刻還笑著的人,下一刻就倒下,嚇得阮碧青冷汗直冒,討厭他以孱弱的身子卻強娶她的行徑,也想過他早些死掉,但她的心還沒這麼狠,特別是想起他說,一輩子只要她一個女人的時候,她又覺得他不是那麼的壞了。
阮碧青看他的薄唇上有些茶漬,便捏著絲帕小心地擦拭,手腕突地被他的手給握住,力氣巨大無比,她嚇了一跳,對上他不知何時睜開,帶著犀利的眼。
那雙眼沒有感情,冷若冰霜,只被看一眼,阮碧青便渾身發冷。她舔了舔乾澀的唇角,「世子,你幹什麼?」
彷佛變戲法一樣,下一刻,孟遙平的手一松,眼神柔和了不少,「沒什麼,我只是不習慣被人碰。」阮碧青面色微惱,「誰習慣被人碰!」說得好像她很喜歡被人碰一樣。
孟遙平的目光微閃,落在她的身上,聲音低沉卻誠懇,「目前而言,世子妃很喜歡我碰你,不是嗎?」
阮碧青的臉上瞬間開出了朵朵艷麗的花兒來,這人怎麼能這麼坦然地說到昨晚的事情,「孟遙平,你閉
嘴!」她生氣地將絲帕扔到他身上,怒氣沖沖地往外走。他有閒情逸緻說話,想必沒什麼大礙,還是不要理他
的好。
阮碧青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孟遙平緩緩地坐了起來,臉色依然慘白,看著卻沒病氣。
孟遙平修長的指將絲帕捏起來,湊在鼻下輕輕地嗅著,黑珍珠似的眼裡閃呀閃,他幾不可聞地低喃著,道:
「說喜歡你,你還不信。」
黑夜裡的書房裡,孟遙平正看著孟勤送來的帳本,孟勤看著他快速地翻完了帳本,不禁佩服不已。
孟勤五歲便跟在孟遙平身邊,那時的孟遙平一副隨時要死的模樣,稚齡之軀,賢人之慧,令他發誓終身相隨。
「讓孟管家看著點,適時地給他們一些機會偷雞摸狗,養大他們的心。」
孟勤點頭稱是。沒有人知道這孟王府早已由孟遙平管理,孟王不久就會讓孟遙平襲位。
孟勤又問:「世子的身子……」
「外人不是說沖喜嗎?世子妃的功勞不小。」孟遙平輕輕地說。
孟勤便明白了,世子打算慢慢地「痊癒」了。
孟遙平的身體早在好幾年前就痊癒了,只是孟遙平不想讓別人知情,這事便隱藏了下來,只有幾個人知道內情。
夜色已深,孟遙平並未待太久,起身正要離開書房的時候,孟王卻過來了。
父子兩人的談話,孟勤便退出了書房,守著門口。
孟王開口道:「你的身子應當痊癒了吧?」
「是,父王不用擔心。」孟遙平說道。
「我聽說,新婚之夜你們並未圓房。」孟王又說。
「嗯。」
孟王看了他一眼,「當初你生了重病,雖然最後熬過來了,到底是傷到了根本,這幾年已經調理了,你也別
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