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不負如來不負卿（一）
今天是林空空產檢的日子，清早，她就和阿香在醫院排隊，奈何醫院裡患者總是人山人海，排了許久，隊伍依然是看不到頭。
「小姐，咱們這樣等下去，什麼時候是頭啊？」
阿香忍不住抱怨。
林空空素來是坦然的性子，也被眼前的盛況磨得有些沒耐心，就低頭輕撫著碩大的肚子說：「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下去了。」
主子讓等，阿香就是再有抱怨也不敢不等。正是覺得前途渺茫，心灰意冷的時候，就看到康辰軼在擁擠的人群中，緩步向她們走來。
本是步伐很快，卻絲毫不見匆忙，給人一種徐徐而行的感覺。彷彿他不是行走在人形攢動的醫院，而是水墨山水畫里。
挺拔的身影，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逸，秀致絕佳的五官，配上溫潤如玉的氣質，即使沉默內斂，也依然掩飾不住絕世風華。
「康少爺，好帥！」阿香伸手拽著林空空的衣袖，情緒激昂。
林空空還以為她在那說胡話，依然低垂著頭，沒理她。阿香見她靜若入定的老僧，就跳著腳，又大聲喊了句：「小姐，小姐，你看，康少爺來了。」
林空空這才抬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是的，他雖然沉默內斂，卻擁有著強大的氣場，總是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就在這一瞬間，康辰軼已經走到了她們跟前，十分自然的關心：「你來產檢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安排醫生，也不至於讓你在這苦等。」
林空空想起她母親和祖母來找自己說的那番話，一時給他也沒有太好的臉色：「我寧願排一會兒，也不願再麻煩康少爺。」
康辰軼蹙眉：「你和我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不然還能怎樣？我不能一直依靠你幫忙，不然就難免被人看輕，以為我是在利用你的感情。」
「你哪來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林空空很坦然的看著他：「我珍惜你這個朋友，但是如果我能帶給你的只是拖累，那我還是希望能跟你保持陌生人的距離更好。」
康辰軼溫雅的說：「既然是朋友，就應該互相扶持，絕對不會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對你置之不理。這是我對於朋友的定義，你覺得你的那一套理論能夠說服我嗎？」
其實在林空空心裡，和他的意見並不是相悖的。只是自從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意之後，就一直和他保持距離。她知道他想要的自己給不了，所以，能少連累他一點也是好的。
康辰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換作旁人看待這個問題，也許會覺得她有些矯情。可他了解她經歷過什麼，心思較平常人敏感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認命地說：「這是醫院，患什麼病的都有，有些還會傳染，你現在的身體異於常人，還是跟我走吧！」
林空空看了看眼前長長的隊伍，估計自己要等下去是無休無止了。又覺得自己就這麼妥協，好像挺沒有立場的，就獃獃地想入了神。
康辰軼早就習慣了她隨時會靈魂出竅，表現的倒還算坦然，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
阿香看著自家主子發獃，可就不那麼淡定了，小步走到林空空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說：「小姐，咱們就不要在這排對了，這樣下去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您就聽康少爺的話，你看他也不是壞人，你用不著這樣防著他……」
林空空只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咬牙切齒的小聲問：「你和他很熟嗎？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壞人？」
阿香被她這麼一問，頓時不樂意的反駁：「人家長的那麼好看，怎麼可能是壞人？」
「壞人臉上都寫著壞人兩個字呢？」
阿香這時候有些無言以對，瞪了瞪靈活的大眼睛，嘴唇顫抖了幾下，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林空空伸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臉蛋兒，語氣寵溺：「怎麼？知道自己說錯，無言以對了？」
「才不是呢？我才沒有說錯。」
「沒說錯什麼？你以貌取人還叫沒說錯？」
阿香嘟了嘟嘴，像蚊子嗡嗡一樣，聲音低的跟她尺寸距離的林空空都差點兒聽不清：「我才不是說你說我以貌取人是沒說錯，我是說人家康少爺長得就是好看嘛！」
「你……」林空空一時無語，只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
康辰軼在一旁看著這一對有趣的主僕，不禁莞爾，沖阿香溫雅的笑了笑說：「還不趕緊帶上你家主子跟我走。」
阿香被這一笑又迷了個七葷八素，頓時什麼立場都沒有了，眼巴巴的兩手挽了林空空的手臂，撒嬌著說：「小姐，您就聽康家少爺的吧，在這排了這麼久，腳都站酸了，而且你身子這麼重，估計更累，我這也是體貼小姐嘛！」
林空空待阿香名義上是主僕，實際上甚是喜歡這個小姑娘，一直是把她當成妹妹般愛護。如今她給她撒嬌，她自然不可能冷下臉對待。
再者說，她也沒說不領康辰軼這個人情，她這些年別的沒學會，大概也就學會了厚臉皮。既然已經欠了那麼多，索性也不差這一點兒，這小阿香至於這般下苦心么？
果然「美色」是個害人的東西，無形中就就讓她乖巧聽話的阿香轉投了別人。林空空想到此處看著康辰軼清俊的側臉，搖頭輕嘆：「果然，美色誤國。」
她的聲音本來極小，按理說康辰軼是聽不見的，誰知就這麼須臾的功夫，他竟然走到了她跟前，這話自然也就被他聽了去。
「美色誤國，是說你自己？」他明知故問。
林空空雖然知道他是故意擠兌自己，就沒好氣兒的回：「誰有美色誰知道。」
「噢……」康辰軼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原來你這是在誇讚我，不過我建議你還是把美色兩個字換一換，那是形容女子的。」
他這話明裡暗裡的就是在擠兌林空空沒文化，林空空從最初和他接觸的時候就知道，他外表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內在其實很腹黑，自然也就不把他的擠兌當成一回事兒。
阿香卻覺得新奇，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一笑，林空空和康辰軼就同時把臉轉向了她，默契度滿分。
林空空雖然沒沖她發脾氣，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後三個人沉默的到了康辰軼約好的醫院。
這家醫院是專門的婦產醫院，在a市赫赫有名。林空空之前也考慮過，只是聽說這裡的專家都很搶手，需要提前很久預約才行。
「這裡所有醫療器械都是『康達』提供的，所以想臨時約個專家也不是很困難。你已經到了孕晚期，懷的又是雙胞胎，應該檢查得更加仔細才行。」
林空空看他和聲細語的仔細囑咐，心裡剛才的那點兒小彆扭早就不見了，巴巴的點了點頭。
乘電梯的當口，林空空發現他偶爾會掃一下右腕上的手錶，顯然是在看時間。到了專家辦公室門口，見他還要跟著進去，就轉頭問：「你不忙嗎？」
「不忙。」
「可我看到你總看手錶了。」
康辰軼用審度的眼光看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竟然這麼敏覺？」
林空空面上裝作沒聽見，私下裡卻腹誹：「你還真當我是傻白甜？」
「是有點兒事兒，不過……還是決定陪你檢查完再去。」
「我不用你陪著檢查，我有阿香。」
康辰軼湊近她，示意她看看自己的周圍。林空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就用視線掃了一下周圍，發現來產檢的孕婦大都有丈夫陪著，鮮少有人是由其他人陪同的。
林空空心裡知道他是為自己好，這事她就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就態度很平靜的說：「我早就做好了要做單身媽媽的準備，不需要刻意迴避什麼。」
「我不是在讓你刻意迴避，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生活還是隨大流比較舒服，標新立異會很難受。」
「我沒有標新立異，只是不想刻意掩飾。」
康辰軼感覺頭有些疼，不為別的，就是覺得這個女子實在是有些刁鑽，自己明明一番好意，她卻生生不領情。如果換做別人，他才懶得理。
只是，對於她，他便捨不得了。
她的人生無疑是坎坷的，這一路已經吃了很多苦，如今更是她最困難的時候。
親人入獄，愛人背叛，自己又要做未婚媽媽，想畢哪個女孩子遇上這樣的人生，都會忍不住抱怨。抱怨老天不公，抱怨這糟糕的一切為什麼都會落在自己頭上？
而她不止不抱怨，還能樂觀接受一切。
從這一點說，她無疑是特別的，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內心竟然可以這樣強大。很多人承受不了的，她承受了，很多人不敢做的，她做了也絲毫不後悔。
這樣美好的女子，讓他忍不住想要去保護。她以後的日子，只要在他能觸及到的地方，他就一定會對她施以援手。
因為，這是他曾經給自己的承諾。